“什么？你爹不就是和鄂爾多斯部做生意嗎？怎的還有人來我們村劫掠？”趙峰瞪大雙眼，驚慌的問道。

趙宇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粗重的喘息聲混著山間呼嘯的風。他望著遠處升騰的黑煙，眉頭擰成死結：

“鄂爾多斯部從成吉思汗那會兒就傳下來了，河套地區大半都是他們的地盤。

我爹只和其中一個部落通商，來的八成是別的部落。

指不定是瞅見無定河水位降了，河床上露出大片灘涂，覺得有機可乘！”

話音未落，趙峰已經利落地從樹上滑下，粗糙的樹皮刮破了他的手掌。

他顧不上疼痛，撒腿就往山下沖，枯草在腳下發出“咔嚓”的斷裂聲。

“站住！”趙宇一個箭步沖上前，手臂死死扣住趙峰的肩膀：

“山下全是胡人！你這是去送死！”

趙峰瘋狂掙扎，喉嚨里發出困獸般的低吼：“村里沒青壯！你家院墻再高又能擋多久？妮兒還在里面！我得回去！”

“你回去能干什么？”趙宇也來了火氣，將他重重摁在地上，膝蓋抵住他的后背：

“就你這小身板，見了胡人腿都得哆嗦！我們就在這山上等著，那些胡人都是騎馬，肯定不會來山上！

我家還有一些護院，我爹也想到今天的可能，所以還買了一個大將軍炮回來，肯定能守住的！你就莫要去添亂了！”

趙峰的掙扎漸漸沒了力氣，癱在地上抽泣起來。嗚咽聲混著泥土的氣息，讓趙宇心下軟了三分。

他松開手，別扭地說：“好了，我們在村邊上遠遠瞧著，要是有危險我們立刻跑回山上，但你不許私自行動，聽見了沒！”

趙峰破涕為笑，抹了抹臟兮兮的小臉，立刻就向著山下跑去。

不過到底也是記得趙宇的話語，跟在他身后，緩緩向穿著后頭靠近。

兩人貓著腰摸到村口三百步外，三十幾個胡人騎著高頭大馬，馬鞍上掛著寒光閃閃的彎刀。

他們的皮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嘴里用生硬的漢語叫囂著：

“交出錢財！”“獻上奴隸！”。

馬鞭時不時抽打在地上，驚起一片塵土。其中一人扯著嗓子大笑，聲音如同破鑼，震得趙峰耳膜生疼。

談判很快破裂。

胡人騎著馬兜圈子，手中弓箭如滿月，“咻咻”的破空聲中，箭雨密密麻麻射向圍墻。

趙峰能聽見圍墻后面，有陣陣喧囂哭鬧。攥緊拳頭，指甲縫里滲出鮮血——圍墻后藏著他的妹妹，還有同村的老弱婦孺。

胡人見久攻不下，竟和尋常的胡人不同，并沒有離開而是下馬搜集木料，開始搭建云梯。

他們一邊干活，一邊用胡語咒罵，時不時朝著圍墻吐口水。

就在這時，圍墻上緩緩架起一根巨大的銅管，足有一丈多長，在陽光下泛著青黑色的冷光。

趙峰好奇的打量，雖然沒見過大將軍炮，但是他經常聽養父飯后的吹噓，也是對于這些火器有些了解！

這段時間那些胡人，也已經搭建好了三個梯子，舉著便向莊園的方向跑去。

“轟隆！”火光沖天而起，聲浪如雷霆般炸開。

趙峰被震得耳鳴眼花，耳朵里嗡嗡作響，雙腳像是踩在棉花上。

等他恢復視覺時，其中兩名胡人已經血肉橫飛，殘肢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旁邊的馬匹受驚狂奔，馬蹄濺起碎肉和泥土。

剩下的胡人呆若木雞，臉上濺滿同伴的鮮血。

“好！”趙峰跳起來歡呼，卻被趙宇一把捂住嘴。

可喜悅轉瞬即逝，大將軍炮突然發出刺耳的“咔咔”聲，炮身裂開縫隙，緊接著“轟”的一聲炸膛！

熾熱的鐵片如暴雨般四射，圍墻也被轟塌了一大截，磚石飛濺的聲音中，傳來村民驚恐的尖叫。

不愧是大慶朝的東西，果然就是不靠譜。現在圍墻炸了，他們都不需要梯子了，稍微一跳就能上去。

胡人先是一愣，隨即發出野獸般的狂笑，抽出彎刀指向圍墻：“殺光！一個不留！”

他們眼中殺意翻涌，臉上扭曲的表情猙獰可怖。扔掉手中的梯子，翻身上馬。

馬蹄聲如雷，朝著缺口處狂奔而來。

這群兩腳羊竟敢反抗？還讓他們折損了兩個兄弟？他們部落可就這三十幾個勇士，這一下折損了這么多，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與自家族長說了。

心中也只剩下，殺光莊園內所有人的想法。

趙峰直接就打算沖上前幫忙，卻被趙宇死死抱住腰，拖向山林：“別犯傻！我們得活著！大不了日后替他們報仇！”

兩人在荊棘叢中翻滾，衣服被劃破，皮膚被劃出一道道血痕。

…

圍墻內的村民們，蜷縮在坍塌的土墻下，望著越來越近的胡人騎兵，心中無比的絕望。

風裹挾著陣陣腥臊撲面而來，那是混合著血污、汗臭與皮革腐朽的氣息，熏得眾人幾欲作嘔。

老人們渾濁的眼珠里滿是恐懼，孩童死死咬住母親的衣角，而年輕婦人顫抖的雙手，連懷中的農具都握不緊。

她們自小聽著，父兄講述胡人劫掠的故事長大，那些關于屠村、擄奴的恐怖傳說，此刻都化作眼前的猙獰。

整個莊園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唯有此起彼伏的啜泣聲，在蕭瑟的秋風中回蕩。

就在眾人絕望之際，村子南邊突然傳來，一陣密集如鼓點的馬蹄聲。

大地隨之震顫，驚得胡人紛紛勒住馬匹，手按彎刀警惕回望。

三百余騎兵如黑色潮水般涌來，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

為首之人扛著猩紅大旗，“沖天大將軍”五個金字在風中獵獵作響，旗角處還繡著一只展翅的雄鷹。

一陣呼喝，這些胡人也沒有硬拼的打算。調轉馬頭就打算順著南邊，來時的河道離開。

騎兵隊一分為二，兩百人遠遠驅趕，馬蹄聲漸漸遠去；剩下百人在莊園前勒馬停下，整齊得如同刀切。

莊園中走出個老者，正是村里的族老，他拄著拐杖，白發在風中凌亂，顫巍巍地與騎兵將領交談。

趙峰趁趙宇不備，箭一般沖了出去。

騎兵們立刻張弓搭箭，箭尖泛著森冷的光。

“各位將軍，小人是趙家村的！”他高舉雙手，聲音都在發抖，雙腿因緊張而微微打顫。

騎兵中，族老顫巍巍地指了指他，說了些什么。將領的臉上突然綻開笑容，驅馬上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

“你叫趙峰？趙炳是你大哥？”

“是！大人！小人的確叫趙峰，也有個大哥，只是他六年前便離開了！”

趙峰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心中的一個猜測冒了出來。

將領突然大笑，震得馬鞍上的銅鈴叮當作響，他伸手拍了拍趙峰的肩膀：

“好小子！我是趙啟，是你大哥的結拜兄弟！以后管我叫四哥就行！”

趙宇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激動得滿臉通紅，眼睛里閃著淚花：“我就說！炳哥肯定能干大事！這下可算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