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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淄川鎮外的一處小山坳里，兩千多名身著官服的士卒或坐或躺，有的在打磨兵器，有的閉目養神，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息。

山頂之上，賀人龍帶著賀勇等軍中高層，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淄川鎮外義軍軍營的情形。

營帳錯落分布，星星點點的煙霧飄起，散發出飯食的香味，偶爾傳來的喝問聲在寂靜的黃昏中格外清晰。

匆匆商議完進攻計劃后，賀人龍一行人疾步返回山坳，隨著一聲令下，軍隊立即行動起來。

起初，眾人還小心翼翼地潛行，專挑有遮擋的地方移動。可一旦走出小山范圍，距離義軍營寨只剩五百多步時。

賀人龍猛地抽出佩刀，高聲喊道：“跟著本將軍沖！”

剎那間，雜亂的腳步聲與兵器碰撞聲，打破了黃昏的寧靜。

趙炳這邊的義軍也并非毫無防備。瞭望哨發現大批敵軍襲來后，營寨內立刻敲響警示鑼鼓。

“鐺鐺鐺”的鑼聲如驚雷般，響徹整個營寨。得益于營寨以營為單位的劃分模式，大量士卒迅速行動起來，快速找到自家的將領。

雖然倉促，但半盞茶的功夫，便組成了較為松散的防御隊伍。

此時，賀人龍率領的隊伍已經沖到近前。

幾十名騎兵率先抵達營寨，他們將帶著鉤子的繩索，奮力拋向營寨圍墻。鉤子牢牢勾住后，騎兵翻身下馬，狠狠一鞭抽在馬屁股上。

隨著馬匹嘶鳴，一整面圍墻轟然倒塌，恰好蓋住了圍墻外的大坑，為后續部隊打開了通道。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賀人龍攻擊的方向，正好是義軍俘虜營的位置。

大量赤手空拳的青壯和毫無反抗能力的老弱，就這樣暴露在賀人龍軍隊面前。

賀人龍遠遠望見遠處已經集結大半的義軍，心中不禁慌亂起來。但他也顧不上眼前這些，明顯是流民百姓的身份。

大手一揮，帶著軍隊直接殺進俘虜營。

俘虜營瞬間陷入混亂。

外圍的俘虜第一反應就是往其他營寨跑，可那邊的士卒在將領命令下，毫不留情地對所有敢沖陣的俘虜動手。

畢竟大將軍早就下過命令：“凡遇戰事，任何沖擊已組織好陣列的軍隊者，皆視同敵軍，斬殺無罪，反而記功。”

面對這輕易就能到手的功勞，士卒們自然不會放過。

而靠近中心的俘虜，被人群擠得動彈不得，四周都是瘋狂砍殺的人。

他們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跑，只能在混亂中四處亂竄，有人靠近就趕緊躲開。

這種混亂局面，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賀人龍軍隊的前進速度，不過好在造成的傷亡并不算大。

等賀人龍帶著隊伍沖過俘虜營，眼前出現的，是已經整好隊形的義軍士卒。

這些士卒雖然不是人人都身著甲胄，但至少每人手中都有一把像樣的武器，身前還立著一面木頭盾牌，嚴陣以待。

這一刻，賀人龍只覺得一陣眩暈。

為什么這伙賊軍，反應速度和組織速度這么快？

就算算上被發現、沖到營寨前以及穿過俘虜營的所有時間，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刻多鐘！

而且為什么偏偏，殺進了俘虜營這個地方？

這俘虜營人多空間小，換作任何一個其他地方，哪怕是義軍最精銳的軍隊駐守之處。

他都有信心趁著敵軍立足未穩，迅速打開局面，進而引發義軍恐慌。

但現在想這些都沒用了，此時后退，無疑是把后背暴露給敵人，如今之計，唯有死戰！

賀人龍握緊手中的刀，大聲喊道：“兄弟們，隨本將軍殺！今天船上的十五萬兩銀子，大家都看到了！

而這伙賊軍搶了三個縣，還有無數豪紳地主，他們積攢的物資，怕是有上百萬兩銀子！

本將軍給大家湊個整，只要今天這仗能打贏，所有參戰的兄弟，每人賞銀百兩！

等回頭報功，朝廷那邊還有額外賞賜！”

此話一出，全軍士氣大振。

自家將軍向來說話算話，以前答應的賞賜，哪怕帶著他們去打草谷，也一定會給大家發下來。

此刻，眾人對將軍的話也是深信不疑。更何況在他們看來，眼前不過是一群流民罷了！

剛才還順利殺穿了一個俘虜營，還會怕剩下這些人不成？

在賀人龍一馬當先的帶領下，整個隊伍朝著前方，第一支阻攔的義軍隊伍快速沖去。

賀人龍本就以武力高強著稱，每次作戰都沖在最前面。

他手下的士卒們自然有樣學樣，沖鋒時根本不在乎什么隊形，就跟打群架似的一股腦往前沖。

按理說，這樣毫無章法的散兵游勇，對上整齊有序的軍陣，肯定是要吃虧的。

但凡事總有例外，賀人龍手下的軍隊，明顯是武力超標了。

他們軍餉充足，平日里經常能吃到肉，和這些普通百姓出身的義軍相比，結果自是不用多說！

更何況，趙炳這邊負責第一波阻攔的，只是普通的戰兵司。畢竟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嫡系親兵司，放在第一線消耗。

幾乎就在眨眼間，賀人龍的軍隊就把阻擋的，這個千戶的防線，撕開了無數口子。

就像雨水滴落在地面，迅速滲透了進去。

站在中軍搭建的指揮臺上，趙炳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立即轉身對身后的旗幟官下達命令：

“讓錢千戶帶著他手下的弓箭手，射擊敵人后排軍隊！”

…

此時，正擋在賀人龍隊伍進攻路線上的，是李陪仁的兒子李銘。

靠著李家的全力支持，再加上李陪仁的能力，李銘才得以坐上千夫長的位置。

但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此刻的李銘，就像當初在李家時一樣，臉色蒼白如紙，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看著越來越近的賀人龍，甚至都能看清對方臉上的血跡，以及那猙獰的獰笑。

李銘心里一慌，轉身就想逃跑。

可他剛一轉身，身旁的兩個營長就立刻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個是以前李家的護院頭領王雄，另一個是他的母親的侄子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