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找到一位文士打扮的人，他頭戴方巾，身著青色長衫，手中拿著一卷竹簡，正在記錄著什么。

石頭抱拳行禮，由于過度疲憊，他的身體微微搖晃：

“先生，我叫石頭。聽說昨日攻城的俘虜，要找文吏登記功勞、上繳繳獲，是在您這兒辦理嗎？”

文吏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瘦小的少年，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臉上還沾著血污和塵土。

不愧是賊軍，這般小的少年都需要善戰場！

他皺了皺眉，語氣冰冷：“是在這兒…可你既沒財物，也沒首級，找我作甚？”

“大人，我是先登城墻的石頭！”石頭急切地說道。

文吏聞言，微微一怔。

他的確聽說過，有個叫石頭的士卒立下先登之功，但眼前這個瘦弱的少年，實在讓人難以讓人聯系起來。

“你先跟我來。這事我做不了主，帶你去見后勤參謀廖飛。若是真的，那可是大功一件。”

說罷，他放下手中的竹簡，轉身朝著軍營深處走去。

石頭點點頭，將“廖飛”這個名字牢牢記住。

……

合陽城破后的第二日，鉛云低垂，凜冽的風裹挾著血腥氣與焦土味。

中軍大帳外，親兵們身披玄甲，手持長槍，如雕塑般肅立。

帳內趙炳端坐在上首，李巖、牛金星等謀士、武將按席次端坐。

而帳中最前方，數名合陽縣官員與七大家主，齊刷刷跪在地上。

七大家主中，有人的手指深深摳進磚縫，關節因恐懼而發白；幾位官員的官服早已沾滿塵土，還在微微顫抖。

但唯有一個頭發花白，渾身狼狽的官員，脊背挺直。若不是被壓著，恐怕都打算直接沖過來。

“主公，這便是合陽縣一干頑固之徒。”李陪仁踏前半步，抱拳而立。

他刻意將袍袖甩得獵獵作響，目光如箭，有意無意地掃過斜對角的廖飛。

作為后勤司元老，廖飛的崛起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中。

自從這廖飛被自家大將軍看重，便被任命后勤司參謀，便隱隱取代了他的地位。

好在他是帶著半個李家，一塊加入的義軍。當時時間又比較早，在后勤司的影響力還是比較大的。

再加上有李林的幫忙，總算是搶到了這個匯報的工作。

此刻他昂首挺胸，聲調刻意拔高：“七大家主在我軍破城之際妄圖反叛，卻因各懷私心，如同散沙。我軍鐵騎所至，便如秋風掃落葉，將這些作繭自縛之輩盡數擒獲！”

趙炳輕叩案幾，鎏金燭臺上的火苗隨之一顫，迸濺出幾點火星。

“合陽城負隅頑抗三日，致我軍折損三千兒郎。”

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目光如鷹隼般掃過七大家主，在觸及丁家主顫抖的肩膀時驟然變冷，如同臘月寒風：

“不誅首惡，難消將士之憤；不嚴刑立威，何以震懾天下？傳令下去，七大家主滿門抄斬，唯未參與戰事的旁支可免一死。”

此言一出，帳內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

七大家主如遭雷擊，陳家主最先反應過來，撲到趙炳帥案前，涕淚橫流：

“將軍饒命！我等實乃被縣令脅迫，身不由己啊！家中還有稚子老父，求將軍開恩！”

李家主則拼命磕頭，額頭瞬間滲出鮮血，在青磚上綻開朵朵紅梅：

“愿獻全部家財，只求留條生路！小人愿為將軍做牛做馬！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此起彼伏的求饒聲中，趙炳端起茶盞輕抿，茶湯映出他冷硬如鐵的面容。

——這些虛與委蛇的言辭，早在他預料之中，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待哀嚎聲漸遠，趙炳將目光轉向白發蒼蒼的梁志旭。

這位縣令雖滿身血污，官袍破碎不堪，卻仍挺直脊梁，渾濁的雙眼中透著一股不屈的傲氣。

“梁公守城三日，足見忠義。”趙炳放緩語氣，起身走到梁志旭面前，伸手作勢要扶：

“若肯歸降，他日我定鼎天下，封疆大吏之位必有公一席之地。憑梁公的才能，定能在新朝大展拳腳。”

話語中帶著幾分誘哄，也暗含著一絲期許。

“賊子休要做夢！”梁志旭突然昂首，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甩開趙炳的手，眼中燃著熊熊怒火：

“你不過想借我名聲粉飾叛逆之舉！我大慶官吏，生是朝廷人，死是大慶鬼！

待天兵一至，定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我就算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不得不說，趙炳還真是這樣想的。

這梁志旭的名聲還真的不錯，雖然在整個大慶看來不值一提，但是在陜西這一畝三分地名聲還是很大的。

若是能得到他的投靠，后面的行動也會順利一些！不過這也只是趙炳樓草打兔子罷了，順帶手的事情。

現在既然這梁志旭不愿意，那趙炳也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人，三顧茅廬就不要想了。

趙炳面色不改，反倒仰頭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森然殺意：

“好個忠烈之士！來人，將梁志旭凌遲處死，首級高懸城門，讓天下人看看，與我為敵者，便是這般下場！”

隨著這句令下，帳中響起零星附和聲，唯有李巖欲言又止。

——他深知此舉雖能立威，卻也會令天下士人寒心，為日后招攬人才埋下隱患。

幾名親兵上前時，梁志旭仍在破口大罵，聲音漸漸消失在帳外的寒風中。

處理完梁志旭后，趙炳的目光如落在蜷縮在角落的鄧布身上。

這位身形佝僂的主簿，此刻正用補丁摞補丁的衣袖，擦拭額頭冷汗。

“鄧主簿倒是機敏，聽本將軍的手下說，你是被從一個地窖中找出來的？不愧是聰明人，早早便尋了躲藏之地。

不過你還攥著大慶朝的官印，這是打算與那梁志旭共赴黃泉？”

鄧布猛然拽下腰間的官印，隨手丟在地上，而后猛地磕頭：

“大將軍明鑒！小人只是……只是擔心被隨意殺掉，所以這才帶著以證明身份！

小人罪該萬死！梁志旭那老頑固不識時務！大將軍神武，小人早該棄暗投明！小人愿降，小人愿意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