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遠還是面露憂慮：“家主，如今天下流民四起，京師就真能安穩？”

李金眼神堅定：“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留在此處，必死無疑。”

幾人沉默了片刻，李銅突然問道：“等等二叔他們？”

“二叔知曉這條暗道，若能脫身，定會前往京師與我們相聚。事不宜遲，馬上出發！

來不及了！再耽擱下去，誰都走不了！”李金說完便直接跳出了大洞。

暗道內霉味刺鼻，濕氣沁骨。

李金舉著火把，看著石壁上斑駁的苔蘚，喃喃道：“祖父曾言，此暗道是高祖為避戰亂所建，不想今日......”

…

三公子李銘并未隨李金前往前院，而是匆忙跑回母親裴氏的小院。

園內，一個老婦人正手持銀剪修剪芍藥，身姿依舊優雅。雖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痕跡，仍難掩昔日風華。

“娘！父親被賊寇擄走，大哥不肯用糧食贖回！賊寇索要五千石糧食，否則便要滅了李家，這可如何是好？”李銘滿臉焦急。

裴氏慢條斯理地擦拭銀剪，語氣平淡：“慌什么？王雄手握三百護院，他的態度才是關鍵。他如何答復的？”

“他…既未答應大哥，也未拒絕。”

裴氏冷笑一聲，坐回石凳：“王雄受你父親厚恩多年，府中上下打點、家眷安置，哪樣不是你父親操持？

如今李金想拉攏他，他自然要權衡利弊。但他日后若不想被清算，定會倒向我們。”

李銘急切問道：“那該如何拉攏他，救出父親？”

裴氏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你怎這般糊涂！你父親若不回來，家主之位就是你的！

這些年，為娘暗中掌控李家大半產業，只要你拉攏王雄，奪得家主之位，還用得著救你父親？

至于拉攏王雄？錢財開道便是！他也沒有別的選擇！”

李銘聽后，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自己已過而立之年，照父親的身體狀況，不知還要等多少年才能繼承家業，若借此機會......

正思索間，屋外喊殺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母子倆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

裴氏雖擅長內宅爭斗，但面對真刀真槍的匪兵，也不禁心生懼意。

李銘嚇得六神無主，聲音顫抖：“賊兵殺進來了，近在咫尺，這可如何是好？”

裴氏強自鎮定，盡管雙腿微微發顫：“快！讓院里的人搬東西堵住大門。先躲一陣，再尋機脫身！”

院內頓時亂作一團，侍女們哭哭啼啼搬運桌椅，家丁們手持兵器守在門口。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砰砰”的撞擊聲，每一下都似敲在眾人的心上。

…

老山羊并未參與廝殺，此時意志十分清醒。

他拽著幾個尚有理智的族人，帶著十幾人躲進偏僻小院，試圖避開這場血腥屠戮。

藏身無人小屋內，眾人驚魂未定，仍在瑟瑟發抖。

老山羊的孫子捂著額頭傷口，聲音帶著哭腔：“阿爺，咱們能活下來嗎？我還沒娶媳婦呢......”

老山羊撕下衣襟為他包扎，動作粗糙卻輕柔：“放寬心。李家都被攻下了，他們翻不起浪，不會再死人了。”

一年輕人滿臉擔憂：“族長，咱們真要跟著這些反賊？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老山羊長嘆一聲：“不跟他們，咱們能去哪？想逃，插翅也難，外面可是有上萬大軍！

做流民時，吃了上頓沒下頓，昨天要不是快餓死，咱們也不會進城。跟著他們，至少有口飯吃。

再說了，就算不被朝廷圍剿，咱們又能撐多久？

至于誅九族，咱們全族都在這兒。要死一起死，還怕什么？”

年輕人低頭不語。

老山羊勉強擠出笑容：“別灰心，說不定這位將軍是真命天子呢？要是他得了天下，咱們就是從龍之臣，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另一人眼睛一亮：“對啊！我大慶朝太祖宋江，不也是梁山好漢出身？

他手下一百零八將，后來都封了公侯。

三十六個侯爺，七十二個伯爵。

咱們要是跟著將軍建功立業，說不定也能封官拜爵！”

眾人越說越興奮，先前的恐懼也漸漸消散，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

李家家主帶著趙啟匆匆往院內趕，直奔裴氏小院。遠遠望見，一小旗的士兵，正在瘋狂砸門。

李家家主急忙向趙啟投去懇求目光。趙啟會意，當即怒斥：

“住手！將軍有令，降者不殺！違令者斬！還不快去別處收繳俘虜，立功自有賞賜！”

小旗官認得趙啟，連忙帶人退開。

李家家主跑到院門前，高聲喊道：“月兒，快開門！我已求得大將軍開恩，咱們李家有救了！”

門“吱呀”打開。

之前趙啟的呼喊里面的人也都聽見了，所以在聽到李家家主的呼喊，立刻便將門打開了。

裴氏快步撲入李家家主懷中：“李郎，你怎么才來，妾身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正打算以死明志，免受賊寇侮辱！”

雖然裴氏年老色衰，但是李家家主卻仍吃這一套，連忙安撫：“是我不好，讓月兒受驚了。”

趙啟見狀，一陣惡寒，不耐煩地喝道：“夠了！有話日后再說。糧倉和錢庫在哪？我要派人看守。

你即刻隨我去收攏族人，若死傷過多，你對我大哥便毫無用處了！”

李家家主渾身一顫，點頭哈腰：“是，是！小人這就帶路。”

待眾人趕到糧倉與錢庫，卻見兩撥人正在激烈拼殺。

——正是大刀疤與趙虎的手下。

此刻雙方老大皆不在場，只有十幾名下人揮舞兵器，殺得難解難分。

糧倉內外，滿地狼藉，血跡斑斑，散落的稻谷與兵器混在一起，一片混亂。

趙啟見狀，暴跳如雷：“爾等竟敢自相殘殺，活得不耐煩了？府外還有上萬大軍，搶了這些財物，你們能逃到何處？”

眾人聽聞，如夢初醒，紛紛停手。

他們方才見糧倉中稻谷堆積如山，錢庫里金銀無數。一時被貪欲沖昏頭腦，全然忘了其他事情。

趙啟留下三小旗的士卒，看守糧倉與錢庫，令他們相互監督，不得有私。

隨后，便帶著李家家主，開始收攏李家族人和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