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投石
- 大明:從羅馬閃電般歸來
- 叉魚勾
- 2597字
- 2025-05-03 14:10:44
“你現在法語也熟練,想必也足以應付那些困難。”卜彌格的語氣終于緩了些,“所以你去吧。你能走得更遠,別讓我們白來。”
他轉身,把剩下的旅費都遞給了陳安,然后在昏暗的燈下彎腰翻找行李。
“我原本準備獻給教皇的東西,現在也沒用了。”他小心翼翼從包裹底部取出一個布包,遞給陳安,“法國宮廷由馬薩林主政,他喜歡歌劇,愛中國瓷器,這個你拿去罷。”
“去找在威尼斯幫我們的那個法國大使。到了巴黎,你可以找我的老朋友泰維諾,麥基塞德·泰維諾。”
陳安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對小巧精致的青花官窯杯。釉面光潤,畫工極細,在這破敗的旅館里顯得格外突兀。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撫過瓷器的杯沿,冰涼而光滑。
“馬薩林喜歡歌劇?”沉默良久的陳安問到。
“他每周必聽。”卜彌格點頭,“或許他會喜歡我們東方的劇,你可以翻譯幾個給他。”
然后,他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大學時代的畫面——那年冬天,某個周六的上午,他坐在語言教室里背誦《茶花女》臺詞,舌頭打結,教室冷得像冰窖。窗外是帝都的霧霾,窗內是法語老師不厭其煩的糾正。
「我們一定是前世作孽過多,再不就是來生將享盡榮華,所以上帝才會使我們這一生歷盡贖罪和磨練的煎熬。」
“什么?”卜彌格看他喃喃自語,沒聽清。
陳安輕輕一笑:“沒事。我決定,過幾天再走。我要寫一個馬薩林會喜歡的東西。”
“劇本?”卜彌格挑眉。
“巴黎人喜歡的那種。”
「我不夠富,不能像我希望的那樣愛你。」
「我也不夠窮,不能像你希望的那樣被你愛。」
「讓我們彼此忘卻——你是忘卻一個對你說來相當冷酷的姓名,我是忘卻一種我供養不起的幸福。」
“陳,我上次居然沒發現,您是這樣的一個情圣!”
“還有,您是……去過巴黎?”
面對法國駐威尼斯大使文森特的一聲聲驚嘆,陳安將事實拼接成鬼話:“這只是我在東方聽來的故事,至于巴黎——我認為這可以是您的功勞。”
對上陳安的壞笑,文森特忽然靠近了一些,低聲道:“您知道嗎?馬薩林主教偏愛悲劇。他說——只有悲劇才能撕開人心,留下印痕。”
“我知道。”陳安點頭,“所以這劇的結局,不是救贖,是失去。”
文森特點了點頭,轉身從書桌抽屜中取出信箋,用法文迅速寫下幾行字,蓋章后交給陳安。
“這是介紹信。”文森特將信遞來,“交給巴黎的塞維涅夫人,她是上層貴族圈中最受歡迎的沙龍女主人。她或許會幫你見到主教。”
“不過你真的要將希望寄托在那個整日流亡的主教身上?”
陳安接過信,一如外交場上千百次的接物禮節那樣,從容地點頭致意:“我相信他。”
“哦,安德森,你這樣可不像一個情圣。”
“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外交官罷了。”
“那我有些后悔把你交給維塞涅夫人了,那個小寡婦會把你生吞活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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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正在教自己烹飪法棍的宮裝貴婦,陳安有些迷茫。
雖然他前世的夢想是當安國少季那樣的漢使,但面對此情此景,他覺得吃虧的是自己。
正處妙齡的維塞涅夫人正在清理陳安擠多的奶油,嬌嗔道:“你這東方人做的面包怎么比我們巴黎人的要硬這么多。”
“我也不知道啊。”,陳安也弄不懂緣由,只是隨手逗弄著維塞涅夫人養的兔子,“不過你這兔子養的也挺大。”
維塞涅夫人輕戳了下陳安的側腦:“這么木訥的你,怎么能寫出那種對白的啊?”
“怎么?還想著你那位陛下呢?那個男人就那么迷人嗎?”
看著這位二十六歲寡婦的腰肢,處于賢者狀態的陳安,只是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在巴黎也是荒廢時間:“唉,你不懂。”
“算了,不逗你玩了,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劇團,這周六就可以開始排練,一個親王資助的劇團。”
“怎么是個男人都比我更吸引你啊!?”,維塞涅夫人踢了陳安一腳,語氣也變得有些冷淡,“你該走了,我要叫女仆進來準備晚上的沙龍,記得周六早點來我這里。”
走出了宅邸,陳安抻了個懶腰,冬日的巴黎天色陰沉,灰云像壓在屋脊上的濕麻布,一層不散,讓他不禁更加裹緊了衣襟。
離開塞維涅夫人宅邸后,陳安沒有立刻回瑪萊區的住處,他仗著自己一百多小時《刺客信條·大革命》的經歷,選擇往更真實的巴黎走一走——他想看見人群,看見憤怒,看見那個“革命老區”。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他想象中的“巴黎底層”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投石黨暴動雖然在前些時日已被壓制,但街頭的空氣仍舊殘留著緊繃的氣味。墻角仍可見手寫標語:“打倒馬薩林!”已被新政令貼紙蓋住大半,只露出幾個字母。
這場促使路易十四修建凡爾賽宮的暴亂比陳安想象中的要更為嚴重,但和滿清的屠掉的一座座城相比又顯得有些小兒科。
幾處修復中的巷口堆著焦黑的木板和石塊,有的還殘留著煙灰。一個士兵正在用刺刀趕走靠近的乞丐,動作熟練、冷漠。街頭流浪漢的眼神依舊游離,他們被驅趕,被收買,也被利用。
巴黎在憤怒之下縫了層面紗。
陳安心里一邊想著,一邊試圖避開腳下的糞便。
他沿著塞納河南岸緩緩行走,偶爾停下腳步看向街角的小攤——那里聚著一群穿便帽的年輕人,激烈地討論著王室、主教、還有到底該不該把元帥吊死在廣場上。
他們聲音不大,卻熱烈。談話里全是謠言和憤怒——有人說馬薩林藏著西班牙人的情婦,有人說路易十四的母親早就被毒死了,還有人反復提到一個詞:“賣國”。
陳安想靠近,卻立刻被打量。
“他是誰?看著像王公送來的使節。”一個人低聲說。
“東方來的,”另一個說,“聽說他們那邊的官員會下跪,禮貌得要命。”
“那個遍地黃金的東方?我們從他身上偷點東西怎么樣?”
說完,幾人都笑了,卻不帶惡意。只是那種“看稀罕東西”的笑。
陳安苦笑。他發現即使自己法語流利無比,卻沒法真正靠近這些人。他的穿著、發型、舉止,甚至背的包,都像一道道無形的隔離墻。
一個無法忍受糞便氣味的人,怎么看都是一個“貴族”。
巴黎平民沒有討厭他。他不是被敵視,而是被神化成某種遙遠的、虛幻的東西——像瓷器、絲綢,或者傳說中黃金之國的子民。
一個異族的陌生人,不可能輕易成為他們爭論政治的“同類”。
更深的街區,他不敢再走。
投石黨的余燼未熄,馬薩林雖然回城,但各地小股動亂仍在。尤其在圣安東尼區,據說還有前“宮廷暴民”暗中集會,甚至傳聞仍有叛亂的舊部潛伏其中。警察、雇傭兵與流民混雜,是真正的火藥桶。
陳安曾想過去那邊,試圖找到可以傳播“解放神學”的土壤——但他最終止步。
不是因為膽怯,而是他太清楚:他現在只是個使節,無依無靠的使節,還不是一個足以撼動權力結構的鼓手。若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說錯一句話,他甚至無法自保,更別說傳播思想。
他站在街角一座被修復中的小教堂前,望著教堂尖頂上還未更換的新銅鐘。
“巴黎的確是火藥桶啊,”他低聲說,“但我該怎么點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