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冰期
- 大明:從羅馬閃電般歸來
- 叉魚勾
- 2129字
- 2025-05-09 01:01:16
夜幕低垂,巴黎的冬夜如同一幅被霜雪覆蓋的畫卷,陳安和莫里哀手中的燈籠在寒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們剛目送完塞維涅夫人的馬車離去,便聽到背后傳來一聲氣喘吁吁的呼喚。
“陳先生!”
回頭看去,是剛卸下舞臺妝的伊莎貝爾。她頭發上還殘留著幾粒未融的雪,急促的呼吸在空氣中化成團團白霧。她手里捧著一個粗麻布包,像是抱著什么寶貴的東西。
“這是……我弟弟親手做的靴子套。”她把包遞過去,眼神里帶著些不安,“沒什么值錢的,只是……我母親說,我們不能只收別人的好。”
陳安接過靴套,沉甸甸的。
針腳粗糙,但結實,皮子是真皮,縫線有血跡,大概是她弟弟縫的時候扎破了手。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把靴子套折起來放進了行囊。
“謝謝。”他望著飄落的雪花,心情愉悅,“不過今晚,我大概用不到它。因為這場雪,我的靴子只會踩在潔白的雪地上。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那兒有句話叫做‘瑞雪兆豐年’。”
伊莎貝爾抿了抿嘴,搖頭:“不,先生。雪在我們這里并不是什么好兆頭。”
“下雪意味著冷,意味著柴貴、衣裳貴、糧食貴……我母親的咳喘,今晚靠劇團送的那點干木頭才壓下去。若不是你們……”她沒再說下去,眼圈有些泛紅。
莫里哀在一旁趕緊出聲緩和氣氛:“哎,女士,您的幸運是神的旨意。就如同我們今晚的相遇——這樣美麗的雪夜,當然也需要一位美麗的女士同行。”
伊莎貝爾顯然已經習慣了這位劇作家的腔調,卻還是輕笑了一下。
三人沿河而行,雪地踩出咯吱的回響,塞納河泛著鉛灰色的光,像被凍住的鋼鐵獸脊。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塞納河結冰。”
莫里哀用手杖敲了敲腳下那片泛著寒光的冰面。裂紋如蛛網般迅速蔓延,一聲沉悶的脆響傳來,他下意識收回手。
“第一次嗎?”陳安抬頭望著這條被歷史寫滿的河流,嘴角動了動。
“是的。”還未等莫里哀答,伊莎貝爾便搶先回應,呼出的白氣在鼻尖化作一團,“我也是第一次見。”
“……小冰期。”陳安忽然輕聲道,像是自言自語。
莫里哀皺眉:“小什么?”
“小冰期。”陳安收回目光,認真看著他倆。
“這不是某種詩意的修辭,而是一個真實的歷史時期。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氣溫逐年下降,河流封凍,作物歉收——這在東方也不例外,黃河結冰,蝗災連年,餓殍遍地。”
莫里哀皺著眉:“我倒是聽說前幾年諾曼底和布列塔尼的河水暴漲,莊稼全毀,魚都游進了教堂。聽起來……像是某種神的懲罰。”
“哪來的神罰?”陳安淡淡一笑,“是氣候變冷,是太陽活動減弱,是人類還不懂地球的復雜。”
他頓了頓,轉頭看著莫里哀:“你或許該寫一出關于饑荒的劇。不是給貴族看的那種,而是提醒那些可能活不下去的人。”
“我不是不考慮,”莫里哀嘆口氣,“但我仍相信,那些天災,未必不是神的警示。就像當年的洪水,洗凈的是罪。”
陳安笑了笑,想起來此時這位大家的《偽君子》并未問世:“人們為何將天災歸于神的懲戒?若天災是神明震怒,為何挨餓是那些虔誠的信徒,而不是你說的虛偽的貴族?”
莫里哀張了張嘴,一時間語塞。他梗著脖子,情緒反倒更高了:“那如果連神都不再審判人間的罪,凡人豈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王權可以暴虐,貴族可以剝削,商人可以貪腐……自然規律能治得了他們嗎?”
陳安停下腳步,脫口而出一句漢語:“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然后思考了片刻后,將它翻譯成了蹩腳的法語。
莫里哀瞇起眼睛,像是聽出什么危險的意味:“你是說——君權不來自神,而來自人民的契約?”
兩人對視幾秒,空氣仿佛也隨之凍結。
寒意從腳下冰面升起,這場爭論,就像塞納河下的暗流,悄無聲息地涌動著,卻足以掀翻一座王宮。
他們繼續往前走,進入巴黎最底層的區域。
街道越來越窄,像是城市的褶皺。巷口的房屋東倒西歪,屋檐滴著冰水,墻根處堆著臟水浸泡的麻袋和腐肉味的破木板。
一個小男孩蜷在舊桶邊,穿著不合身的大衣,眼神呆滯,像是在等死亡的召喚。
陳安還在琢磨“契約”這個詞,腦海里浮現出前世學過的啟蒙思想。他放慢腳步,默默盤算。
若能提前播下思想的火種,再順勢協助馬薩林推進改革,或許就能在這權力旋渦中積攢起自己的籌碼,不至于任人宰割。
聽不懂二人爭吵的伊莎貝爾卻默默停下,從懷里拿出一個硬得幾乎無法咬動的面包,輕輕放在男孩身邊,沒有說話。
“先生們,請停一下。”她低聲說,“這里是鐵鉤巷——巴黎最貧、最亂、最不講規矩的地方。”
莫里哀卻仿佛來了興致,微微一笑:“危險之地,往往最有故事。安德森,來吧,讓我們看看這渾水能浮出怎樣的船。”
思考了片刻,陳安輕聲回應:“走吧,我的朋友。”
他心中涌起一種決心,渴望探尋那股尚未被任何人真正掌控的力量。
巷道越發逼仄,墻上的油污在月光下泛著灰黃的光。一扇門板用廢鐵封死,旁邊是一把斷腿的木椅,倒在雪地中,上面結著一層斑駁的紅冰,像是剛干的血。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呼喊。
“嘿,三位。”
五六個男人從轉角處緩緩現身,眼神里帶著那種過冬太久、餓得只剩獸性的警覺。他們手中握著各種東西——刀、銹鐵鉤、破磚,甚至有人赤著手,拳頭纏著麻布。
為首的那個舔了舔嘴唇,目光牢牢鎖住伊莎貝爾。
“你們從哪兒來?看戲的嗎?”
莫里哀裝出一副貴族的從容,抬起手杖輕點地面:“朋友,我們是演戲的。”
“演戲的?”那人咧嘴笑,露出發黑的牙,“演戲的人,也得交‘路費’。”
他的目光轉回伊莎貝爾,帶著一種早已麻木卻仍不加掩飾的貪婪。
“她和錢留下,你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