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子交鋒
- 楊小四:破爛王的崛起
- 芝麻家的看門人
- 4290字
- 2025-04-19 09:45:56
5、父子交鋒
楊小四站在二樓陽臺上,手中的威士忌杯早已空空如也,冰塊化成一攤冷水,順著掌紋滲進皮膚,刺骨而清醒。他凝視院子里最后幾輛車尾燈在霧氣中漸行漸遠,猩紅的光點如血跡般模糊,耳邊卻回響著父親投來的那道眼神——一道無聲的枷鎖,沉重得讓人窒息。
房嵐的直播設備已被助理塞進面包車,屏幕上曾如潮水般涌動的彈幕早已停擺,只剩幾條“嵐哥晚安”在黑暗中孤零零地閃爍。婚禮的喧囂散盡,麓城的夜色如巨獸,吞噬了一切虛偽的笑臉。
楊小四知道,父親在書房等他。他將空杯擱在欄桿上,扯了扯襯衫領口,緩步走下樓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木質樓梯吱吱作響,仿佛在低吟某種不甘的咒語。他推開書房半掩的門,空氣凝固如鐵,暴風雨前的死寂讓心臟不由自主地收緊。
書房內,楊克藏端坐于紅木桌后,面前攤著一本厚重的賬簿,手邊一杯白酒紋絲未動。他的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椅背,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布滿老繭的前臂——那是年輕時在廢料場搏命的痕跡,粗礪如砂石。
老胡倚在墻角,雙手插兜,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眼神空洞卻隱隱透著一絲知曉內情的銳利。裘耕坐在沙發上,手握一份文件,眼鏡片反射的寒光如刀鋒,冷峻得令人膽寒,嘴角微微上揚,像在揣摩這場對話的每一個細節。
“進來,關門。”楊克藏頭也不抬,聲音低沉如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整個房間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楊小四踏入房間,反手關門,木門“咔噠”一聲如斷頭鍘落下,刺穿寂靜。他站在桌前,雙手垂于身側,像個等待宣判的囚徒。他的目光掃過父親那張布滿溝壑的臉,心底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憤怒、畏懼,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臣服。他知道,這不是父子間的對話,而是一場命運的角力。
“婚禮辦得不錯,房嵐的直播賺了多少眼球?”楊克藏翻動賬簿,語氣輕描淡寫,卻藏著審視的鋒芒。他的手指在賬頁上緩緩滑動,像在掂量每一分得失。
“直播的商業轉化可觀。”楊小四回答,聲音平穩,卻掩不住一絲疏離。他與父親之間,從來隔著一道無形的墻,堅硬而冰冷。童年的楊小四在二哥楊不二的冷眼與嘲諷中長大,那些“野種”的低語尖針,至今刺痛他的心。他知道,自己在楊氏家族的地位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會被兄弟們聯手擠出局。
“轉化?”楊克藏冷笑一聲,猛地抬頭,目光銳利直刺楊小四,“直播不過是拋出去的誘餌,真正的金礦在我們的業務里!”他重重敲擊桌面,指尖落在賬簿上,低吼道:“今晚來的那些人,哪個不是沖著楊氏的面子?你以為他們是來祝福小柔的?”
楊小四沉默。他知道父親的意思。那場奢華的婚禮只是幕布,真正的戲碼在觥籌交錯間,在低語與握手中,在那些藏于酒杯后的交易。相關部門的領導端著的那杯清茶,堂國強臉上虛偽的笑容,甚至房嵐的直播間,都是棋盤上的棋子,而楊克藏是那個翻云覆雨的棋手。
他緊盯著父親,試圖從那雙深邃如淵的眼睛里窺探更多,卻只撞上一堵冷硬的鐵壁。賬簿上的數字仿佛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每一頁都像在低語楊氏集團不可告人的過往。
“坐下。”楊克藏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語氣如鐵錘砸下。
楊小四遲疑片刻,拉開椅子坐下,脊背僵直。他不愿顯得屈服,但也不敢在這當口挑釁父親的底線。他瞥向裘耕,對方低頭翻閱文件,像聾病患者般無視他們的對話,嘴角卻掛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老胡則如幽靈般靜立墻角,眼神空洞,卻似藏著未曾說出口的秘密,仿佛他見證過楊氏家族最黑暗的角落。
“我老了,小四。”楊克藏靠回椅背,手指摩挲著酒杯邊緣,聲音低沉,透著掩不住的疲憊,“再生資源市場競爭白熱化,金屬期貨波動如刀鋒,體育競猜項目的合規性頻頻被質疑,運動館的經營糾紛也接踵而至。相關部門的監管如影隨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小四沉默半晌,低聲道:“您想讓我接手?”他的聲音夾雜試探與抗拒,像在試探牢籠的邊界。他想起楊不二昨晚在婚禮上的冷笑,那句“私生子也想分一杯羹?”如毒蛇般纏繞心頭。他知道,接手楊氏不僅要面對父親的鐵腕,還要應對兄弟們的敵意。
楊克藏笑了,笑聲干澀如風刮過廢料場,帶著刺耳的荒涼。“接手?你以為這是接手一堆廢料那么簡單?”他眼神驟冷,如刀鋒出鞘,“這是楊氏三代人的事業!是你祖父用命換來的根基,是我用三十年血汗堆起的山!為了它,我失去了翠蘭,失去了……”他頓住,聲音微微顫抖,像是被回憶的利刃割傷,隨即恢復冷硬,“你學法律,不是去當清高的書呆子,是要用它守住這家業,帶它攀上新高峰!”
楊小四胸口一窒,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扼住咽喉。他死死盯著父親,試圖在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尋一絲退讓的痕跡,但楊克藏的眼神如鋼,堅硬得沒有裂縫。翠蘭的死,二哥的仇視,家族的裂痕——這一切如巨石壓在心頭,讓他喘不過氣。
他攥緊拳頭,指甲刺進掌心,疼痛讓他保持清醒。心中的怒火如烈焰般升騰,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父親,您聽我說!”楊小四的聲音如洪鐘,帶著一股不甘的熱血,“我學法律,不是為了給楊氏擦屁股,不是為了鉆合規的空子,更不是為了守著您那堆骯臟的賬簿!我學法律,是想做個真正的律師,一個為公平而戰的律師!”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炬,胸膛劇烈起伏,“我想站在法庭上,為那些被壓迫的弱者發聲,為那些被權勢碾碎的人討回公道!您知道嗎?我每晚都在看案例,研究那些被冤枉的人如何翻案,想象自己能幫他們奪回尊嚴!這就是我的理想,我的命!”
他頓了頓,聲音略微放緩,卻依舊飽含激情,“雅倩支持我,她知道我想做什么樣的人。她說,真正的男人不是坐在辦公室里數錢,而是敢為正義站出來,哪怕遍體鱗傷!她相信我,相信我能成為那樣的律師!”楊小四的眼神中燃著光,那是屬于年輕人的熱血與信念,“我不想被您的‘事業’綁住,我不想變成您那樣的人,冷血、算計,只為利益活著!”
書房內死寂一片。裘耕微微抬頭,眼鏡后的目光閃過一絲冷笑,卻未開口。老胡的眼神依舊空洞,仿佛這場爭執與他無關,只有指尖微微一動,似在掩飾某種情緒。楊克藏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了閉眼,嘴角勾起一抹復雜的神情——似是嘲諷,又似是某種久違的感慨。他沒有動怒,反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像是被楊小四的話勾起了遙遠的回憶。
“熱血……抱負……”楊克藏低聲呢喃,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羨慕。他睜開眼,目光落在楊小四身上,卻像是透過他,看向了某個早已消逝的時空。“小四,你知道我年輕時想要什么嗎?”他頓了頓,聲音中多了一絲罕見的柔和,“一個饅頭。一碗熱粥。能讓我和你娘在廢料場里活下去的東西。那時候,我沒有你這樣的理想,也沒有你這樣的熱血。我的青春,是一天十八個小時在廢鐵堆里翻撿,餓得頭暈眼花,只為換一口飯。不讓一家子挨餓,那是我最大的愿望。”
他緩緩起身,走到窗邊,背對楊小四,凝視窗外的夜色。月光灑在他的背影上,勾勒出一道孤獨的輪廓。“我羨慕你,小四。”他低聲道,語氣中夾雜著一絲自嘲,“你有夢,有火,有個女人愿意陪你去追那虛無縹緲的正義。我那時卻連抬頭看天的資格都沒有。楊氏的根基,是我用命換來的,不是為了什么公平,而是為了讓你們不用像我一樣,活得像條狗。”
楊克藏轉過身,目光重新聚焦在楊小四身上,帶著一絲復雜的光。“你說的那些理想,那些為弱者伸張正義的豪言,聽起來像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書生,恨不得把整個社會推倒重來,規劃出一個烏托邦。”他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洞悉世事的冷靜,“但你知道為什么當家的人總是保守,總是務實?因為他們得先活下來,得創造財富,保證一家老小的飯碗。理想是奢侈品,小四,只有填飽了肚子的人,才有資格去追。”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楊小四,語氣中多了一絲冷硬,“至于梁雅倩……”他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輕蔑,“她或許有心支持你,但她太柔弱,膽子小得像只兔子。你二哥一個眼神,她就嚇得不敢抬頭。你指望這樣的女人陪你去對抗麓城的風浪?她不是你的助力,是你的軟肋,會拖累你。”
楊小四的拳頭攥得咯吱作響,指關節泛白,胸中的怒火與無力交織。他想反駁,想為梁雅倩辯護,想說她內心的堅韌遠超父親的想象,但楊克藏的話如重錘,砸得他啞口無言。他想起梁雅倩昨晚在婚禮后臺的低語:“小四,無論你選什么路,我都陪你。”那溫柔的眼神是他唯一的暖光,此刻卻被父親的冷言刺得搖搖欲墜。
“你沒資格這么說她!”楊小四終于爆發,聲音嘶啞如困獸,“雅倩比您想的堅強!她不是您的棋子,也不是楊氏的附屬品!她有自己的靈魂,比您那些骯臟的交易干凈千百倍!”他的聲音在書房內回蕩,帶著不屈的倔強,卻也透著一絲無力。
楊克藏沒有動怒,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中多了一絲復雜的神色,像是憐憫,又像是失望。“靈魂?干凈?”他輕聲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小四,你還年輕,年輕得讓人嫉妒。但麓城不是你的游樂場,楊氏的敵人從不講靈魂,只講刀子。你若執意追那點虛幻的正義,遲早會摔得頭破血流——連帶著你的雅倩一起。”
楊小四胸口劇烈起伏,怒火與無力交織,幾乎要將他撕裂。他想咆哮,想推翻那本攤開的賬簿,想逃離這間充滿壓迫的書房,但他知道,父親的每一句話都在提醒他——他無處可逃。楊氏的陰影如巨網,早已將他牢牢困住。
“坐下。”楊克藏放緩語氣,卻如宣判般冷酷,“明天去會意事務所,跟裘耕學著管業務。一年后,你將參與城市發展規劃的研討,相關部門會為你鋪路。你恨我也好,抗拒也罷,這是你的命。”
裘耕抬起頭,推了推眼鏡,聲音冷如寒冰:“楊先生說得對,小四。法律是盾牌,不是利劍。你用它護住集團的合規命脈,遠比在法庭上空喊口號更有分量。”他的語氣冷靜如機器,像在為楊克藏的判決加蓋印章,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
楊小四瞥了裘耕一眼,眼神如刀,卻未開口。他知道裘耕是父親的影子,忠誠如犬,狡猾如狐。他轉頭看向老胡,對方依舊如雕塑般沉默,仿佛這場對話不過是空氣的震動。但老胡的沉默中,似乎藏著對楊氏家族過往的了然,那雙空洞的眼睛像在訴說無人知曉的秘密。
“我考慮一下。”楊小四站起身,聲音冷得像冰。他不愿當場低頭,哪怕他知道自己的選擇早已被剝奪。
“考慮?”楊克藏瞇起眼睛,語氣如毒蛇吐信,“你沒得選,小四。明天早上八點,裘耕的車會來接你。別讓我失望。”他的聲音低沉如鐵錘,砸碎了楊小四最后一線退路。他緩緩坐下,手指再次敲擊賬簿,那節奏如在敲響喪鐘。
楊小四一言不發,轉身推門而出。書房的燈光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長長的黑影,如鎖鏈般纏住他的腳踝。他邁著沉重的步伐離去,身后是父親冰冷的目光和那本攤開的賬簿,像一座無形的山,壓得他喘不過氣。走廊的盡頭,隱約傳來楊不二低沉的笑聲,像在嘲笑他的徒勞掙扎。
楊小四攥緊拳頭,胸中的怒火如烈焰燃燒,卻無處宣泄。梁雅倩的笑容在他腦海中閃現,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點,卻被父親的冷言刺得搖搖欲墜。他知道,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而他已被推上了一條沒有退路的絕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