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不敷出……”

蘇九重復著艾莉森的話語，“一個查不到跟腳的旅游公司，運營著一艘龐大的吞金巨獸在北冰洋上游弋……聽起來不像旅游，倒像是在尋找著什么東西?！?

“或許是以旅游來掩蓋著他們的行徑?！崩啄人謇涞穆曇魪拈T口的方向傳來，她看著照片輕聲說：“昂貴的船票，或許是一種形式的封口費或者…通行證?！?

艾莉森坐直了一些，眼睛中閃過一絲認同：“這也是我們內部的討論結果之一，而且更詭異的是……”她從那疊文件中又抽出幾張紙，是打印的乘客名單和部分背景信息摘要，但很多關鍵信息都被涂黑或標注著“權限不足”?！?

“我們設法接觸了幾個號稱曾經上過這艘船的富豪，他們的口徑不僅出奇的一致：極地風光震撼，服務奢華，物超所值。但當問到具體細節，尤其是船上的核心設施長期航行的具體活動、或者那家神秘旅游公司的聯系方式時，要么語焉不詳，要么干脆避而不談?！?

“更奇怪的是，有幾個曾經高調宣傳過自己船票的人，后來……似乎銷聲匿跡了，不是破產就是舉家搬遷，去向不明。”

“而且?！卑蛏D了頓，“他們大部分都是混血種?！?

蘇恩曦終于停止了咀嚼薯片的動作，墨鏡后的眼睛瞇了起來，“嘖嘖，聽起來像是上了賊船啊，用天價船票篩選特定人群？乘客幾乎還都是混血種？”

“是的?！卑蛏c了點頭，聲音低沉，“根據我們拼湊出的零散信息，那些混血種……大部分都是逃犯?！?

“逃犯？”疑問在空氣中驟然凝結。

“對?！卑蛏穆曇魩е唤z寒意，“都是那些……逼近臨血界限的逃犯。”

臨血界限指的是一個混血種體內龍族血統濃度所能達到的臨界點，一旦超過這個界限龍族基因對人體的侵蝕將徹底壓倒人類基因的掌控力?；煅N將不可逆轉地滑向“死侍化”。

一旦變成死侍，那不再是一個擁有理智，能夠控制力量的混血種。他們的身體會發生恐怖的畸變，力量或許會暴增，但思維會被原始的殺戮、破壞欲望以及龍族殘留的暴戾意志徹底吞噬。

他們會變成只剩下龍類本能的、行尸走肉般的怪物。徹底喪失人性，成為只知破壞與毀滅的“死侍”。

“任何混血種，一旦被發現其血統穩定性出現問題，或者通過某種方式逼近了臨血界限，都會被秘黨、各大混血種家族乃至執行部視為最高級別的威脅和必須清除的對象。因為他們本身就是一顆極度不穩定的炸彈，隨時可能爆炸，并且爆炸的后果不堪設想。一個失控的高階混血種，足以造成一個街區甚至一座城市的災難。”

“難怪他們拼了命，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登上這艘船?！?

“不過光逃跑也沒用吧？解決不了臨血界限的問題，逃得了一時，不過是把死亡延期罷了?！?

“也就是說，”蘇恩曦的聲音帶著一種慵懶卻尖銳的洞察，“他們篤定……這艘船上，有能幫他們“解決”臨血界限的法子？”

“但這怎么可能?！卑蛏乱庾R地反駁，“世界上哪有這種東西？”

“有的?！碧K九說。

“世上唯一能逆轉血統侵蝕、近乎起死回生的東西……”他的目光緩緩移向身旁沉默的瑞吉蕾芙。

“——龍王之血?！?

“所以，在瑞吉蕾芙出逃后，他們才會如此瘋狂地追捕。因為瑞吉蕾芙……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是他們維系這一切的根基?！?

“？！”

艾莉森徹底僵住了。困惑在她臉上凝固，目光在蘇九和那個安靜得近乎透明的小女孩瑞吉蕾芙之間茫然地來回逡巡。

龍王之血？瑞吉蕾芙？這個名字和它所代表的恐怖含義，像一記重錘砸碎了她所有的認知。

在她眼中，瑞吉蕾芙不過是個需要保護的、沉默的混血種小女孩。此刻驟然被推入風暴中心，成為如此關鍵而危險的存在，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

凝滯的空氣幾乎令人窒息，直到——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女孩抬起頭，那雙灰色的眼眸深處，仿佛有幽冷的火焰在燃燒，亮得驚人。

“我也不會回去?！彼貜偷?，每一個字都清晰、沉重，帶著遠超稚嫩外表的決絕分量。

“我知道文森特……絕不會輕易放手?！?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蘇恩曦、雷娜塔，最后深深地、定定地落在蘇九臉上。那份磐石般的堅定，在觸及蘇九時，悄然融化成一絲近乎哀求的柔軟，卻依舊執著無比。

“但是——”

她微微停頓，仿佛在積蓄最后的力量，然后，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宣告：

“這里，才是我的家。”

“是啊，隨他來唄?！碧K恩曦笑嘻嘻的說道，“來一次打一次，打到他自己覺得沒意思，拍拍屁股滾蛋為止。”她翹著二郎腿，腳尖輕輕晃著。

蘇恩曦那看似輕佻，卻斬釘截鐵的話語在偌大的辦公室里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艾莉森看著那個窩在沙發里嚼薯片，姿態隨意的女孩，又看了看神色平靜的蘇九和雷娜塔，最后目光落在眼神異常堅定的瑞吉蕾芙身上。

她意識到，這群人并非在虛張聲勢。他們是真的無所畏懼，或者說，他們將彼此視為不可撼動的壁壘。

“明白了。”艾莉森深吸一口氣，脊背挺得筆直，眼中再無半分猶豫，“雖然參謀團的建議是避其鋒芒，但既然這是你們的決定……”

她聲音沉穩，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那么“暗影之蛇”，將奉陪到底——縱使前方，即是深淵！”

“情報網絡會持續監控任何可能與YAMAL號或文森特相關的蛛絲馬跡，尤其是進入格拉斯哥的可疑混血種勢力。我會立刻部署下去，將警戒級別提到最高。”她拿起桌上的內線電話，準備下達命令。

就在這時，辦公室厚重的橡木門被輕輕敲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進來?！卑蛏畔码娫?。

一名身著灰色西裝的年輕干部推門而入，正是之前引路的那位心腹。他的臉色有些凝重，快步走到艾莉森身邊，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艾莉森的眉頭瞬間蹙緊，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桌面。聽完匯報，她揮了揮手，干部恭敬地退了出去。

“壞消息？”蘇九問。

“嗯。”艾莉森點頭，目光掃過眾人，“我們安插在港口和幾個關鍵交通樞紐的眼線回報，就在過去幾小時，格拉斯哥出現了兩批不同尋常的入境者?！?

“這么迫不及待嗎？”蘇九不知何時已站在落地窗前，凝視著窗外的景色，輕聲道。

“話說，這座城市最近有沒有什么大型活動？或者……祭典？”

“有，就在這幾天，名為“黑色安息日”。”她頓了頓，補充道：

“官方說法是格拉斯哥古老的傳統，紀念黑死病浩劫中的亡靈，也歌頌那些傳說中的“救世主”，屆時全城會陷入一種……近乎癲狂的儀式氛圍。”

“但這只是浮華表象，祭典的真實目的，是紀念中世紀那些與龍族搏命的混血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