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森手指顫抖著，伸向桌面上的那些文件，卻又在觸碰的瞬間如觸電般猛然縮回。

“我不需要看。”她抬起頭，眼眶泛紅，聲音卻冷了下來。

“就算他真的是那樣的人...你們又憑什么決定他的生死？”

“我們沒殺他。”蘇恩曦嗤笑一聲，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

“我們只是沒救他。”

艾莉森的呼吸一滯。

“你們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蘇九打斷她，語氣依舊平靜。

“可以救下一個罪犯，讓他繼續逍遙法外？可以縱容他利用你作為掩護，繼續他的生意？”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艾莉森。

“你的父親確實愛你，但也并不能抵消他的罪過。”

艾莉森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那你們現在又為什么要救我？”她咬著牙問。

“既然你們覺得我父親罪有應得，那他的女兒又算什么？他的同謀？他的延續？”

“因為你跟他不一樣。”蘇九笑了。

“你父親用他的命，換我們保護你。”

他俯下身，輕輕按住她的肩膀，“而我們只是履行承諾。”

艾莉森的肩膀在他的掌心下微微發抖。

她忽然覺得可笑。

她的父親，一個罪犯，用死亡換來她的安全。而救她的人，是冷眼旁觀他死亡的“旁觀者”。

這一切到底算什么？

“我不需要你們的保護。”她猛地推開他的手，站起身，聲音冰冷。

“既然你們覺得我父親該死，那他的女兒也不配被你們施舍。”

她轉身就要走，卻被蘇恩曦一把拽住手腕。

“喂，大小姐。”

少女的聲音里帶著不耐煩，“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去哪？”

艾莉森僵住了。

是啊，她還能去哪？

港口的那場襲擊已經證明，有人想要她的命。而她的父親已經不在了，他的勢力，他的財富，現在恐怕早已被瓜分殆盡。

她一無所有。

“坐下。”蘇恩曦強硬地把她按回沙發，順手把紅酒推到她面前。

“喝點酒，冷靜一下。”

“給未成年人喝酒怕是有點不好哦。”蘇九的話傳來。

“我可查過資料，早在兩個月前她就成年了。”蘇恩曦哼道。

“來，嘗嘗，這可是82年的拉菲，可遇不可求哦。”

艾莉森沒有動。

房間里陷入沉默，唯一壁爐里的火焰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就在這時，蘇九擺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了鈴聲。

“喂，怎么了，雷娜塔？”他按下了接通鍵。

電話那頭雷娜塔的聲音透過揚聲器清晰地傳來：

“任務完成，馬庫斯已經處理掉了。”

“好的，辛苦了”

由于蘇九開的是免提，因此艾莉森清楚的聽見了他倆的對話，同時也精準的捕捉到了關鍵詞。

“馬庫斯？”

艾莉森的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紅酒杯差點滑落。

馬庫斯，這個名字她再熟悉不過。父親生前最后幾個月頻繁提起的“生意伙伴。

蘇恩曦敏銳地捕捉到她的反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看來我們的小公主認識這位馬庫斯先生？”

“他...他是...”艾莉森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馬庫斯·科斯塔，南美最大的軍火走私商之一，也是策劃殺死你父親的幕后黑手。”蘇九淡淡道。

“至于原因嘛，估計就是想一家獨大，所以順手干掉了你的父親。”

“反正蛇鼠一窩。”蘇恩曦撇撇嘴。

艾莉森一時間有些恍惚。短短幾分鐘內，海量信息如潮水般涌來。

這場復仇來得太快太輕易，像場荒誕劇。她還沒學會憎恨，仇人就已經變成一具尸體。

“所以你們，是在替我父親報仇？”她腦子有點亂了。

“只是在清理垃圾而已。”蘇九搖頭。

“你父親和馬庫斯的恩怨與我們無關。”他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但馬庫斯把手伸到了平民身上，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艾莉森沉默著，這個消息太過震撼，她需要時間消化。

蘇九與蘇恩曦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兩人無聲起身，離開時輕輕帶上了房門。

也許，這個被命運捉弄的少女，此刻最需要的正是獨處的空間來消化這一切。

“說起來，老板，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蘇恩曦剛關上門，就像等不及似的嚷嚷道。

“怎么？”

蘇恩曦雙手抱胸，斜靠在外界的墻上，伸出右手，去接那飄落的雨點。

“以你的能力，明明可以直接用武力鎮壓詹姆斯那幫人，為什么非要繞這么大個圈子，接受那個罪犯的委托？”

蘇九輕笑一聲，目光投向庭院里被雨水打落的玫瑰。

“恩曦，我問你，你覺得統治一片森林，是靠殺死所有不聽話的野獸，還是讓它們心甘情愿地臣服？”

“當然是殺光了省事。”少女撇撇嘴。

“短視。”

“暴力可以解決一時的問題，但會埋下長久的隱患。”

“詹姆斯確實該死，但如果由我們直接出手，只會讓其他勢力人人自危，甚至聯合起來對抗我們，你覺得在這個過程中，會造成多少無辜之人的死亡？”

“今天殺了一個馬庫斯，明天可能又會蹦出三四個阿巴斯，人類為了利益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但是如果通過這種方式。”他笑了笑。

蘇恩曦眨了眨眼，揶揄道：

“哦~我懂了！你是想讓艾莉森成為我們在那個圈子里的“代言人”？畢竟她可是那個“軍火皇帝”的獨女，身份再合適不過了。”

“對，要想徹底根除這里的黑暗，可不能一蹴而就，必須慢慢來。”蘇九輕聲道。

“畢竟我們總不能永遠呆在這里。”

“但你為什么非要照顧她不可？既然是那個人的女兒，放著不管不是更省事嗎？”

“他們家族不是最看重武力值嗎？憑你的實力，競選家主根本十拿九穩吧？”

“因為看不下去啊。”蘇九突然伸出手，揉了揉蘇恩曦濕漉漉的頭發。

“如果我真像你說的那么冷血，當初就不會把你從賭場帶出來了。”

蘇恩曦一愣，隨即猛地拍開他的手，耳尖卻悄悄紅了。

“喂！”別過臉，聲音卻低了幾分。

“別突然說這種肉麻的話啊！”

蘇九低笑一聲，收回手插進口袋里。

雨仍在下，庭院里的玫瑰花瓣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墜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