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們都是混血種？”

雷娜塔的聲音在幽暗的走廊上輕輕回蕩，頭頂的老燈泡吱吱作響，明滅不定的燈光使兩人的影子忽長忽短，她像一只閑不住的小狗，蹦蹦跳跳地跟在蘇九身后，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兒歌。

“那我們會變成怪物嗎？”

昏黃的光線掠過她微微仰起的臉龐，那雙冰藍色瞳孔裝滿了獨屬于孩童的好奇與困惑。

走在前方的蘇九腳步未停：“不會。”

雷娜塔加快了步伐，細碎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格外明顯，“你的那個奇怪的能力也是混血種附帶的嗎，就是那個......”

她歪著頭思索著，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白金色的長發上。

“就是那個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的魔法。”

“嗯，這個我們稱它為“言靈”。”蘇九嘴角浮現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

“這是每個混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你以后也會有的。”

“這樣啊，真期待呀~”雷娜塔眨了眨眼睛，突然被身旁的一扇鐵門吸引了注意力，她像一只貓兒般竄到門前，踮起腳尖趴到小窗前，用手指摳下一塊墻皮，朝著里面正在睡覺的孩子彈了進去。

“咯咯咯......”看著對方猛然睜眼的狼狽模樣，雷娜塔捂著嘴笑彎了腰。

蘇九聞聲回頭，看見少女這副惡作劇得逞后的笑顏，不由得扶額輕嘆。

雷娜塔有著與外表完全不符的性格，在紙娃娃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十分腹黑的人格。

看見蘇九回過頭，她立刻收起笑意，眨著一顆無辜的眼睛解釋道：

“放心，他是不會醒的……”

“我知道。”蘇九從口袋里摸出一顆方糖拋給了少女，在她接糖的時候輕飄飄的補了一句。

“因為我也試過，而且我丟的比你準多了。”

“誒？”。

蘇九停在走廊盡頭，那里有一扇孤單單的鐵門，門上用紅漆寫著一個大大的英文字母。

【Zero】

“到地方了。”蘇九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仿佛怕驚醒門后的存在。

“你說的零號就在這里嗎？”雷娜塔腦袋從蘇九身后鉆出來，她好奇地打量著這扇門，瞳孔中跳動著興奮的光彩。

“我之前晚上出來閑逛時候經常經過這里，護士長警告我們說零號房內藏著吃人的怪物，不準我們隨意靠近。”

“也有大膽的孩子偷看過，他們說那是間很可怕的禁閉室，也有人說房間里關著一個孩子。”雷娜塔說。

鐵門前掛著一盞煤油燈，奇怪的是沒有風，火焰卻在搖晃。

就在這時，門后一道聲音響起。

“不進來做做客嗎？”

蘇九緩緩走到門口，門沒有鎖，他推門而入。

房間里沒有開燈，開門的一瞬間一股腐朽的氣息傳來，白色窗簾殘破不堪，上面沾染著奇怪的污漬，隱約可見左手是一排排的鐵架，上面堆滿玻璃藥瓶，右手則是一張鑄鐵手術床，遍布黃色銹斑。

這里比起房間更像手術室，比起手術室更像某種肉類屠宰場。

他循著輕微的呼吸聲看去，在房間的角落有著一張床，上面躺著一個模糊的身形。

走近一看，他渾身被拘束帶給束縛著，臉上帶著一個鐵絲面罩，透過網格間隙可以隱約看見一個亞洲人的面孔。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雙眼睛不像是人類的眼睛，更像是冷血動物的豎瞳。

雷娜塔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

“你...你好...”她聲音忽然變得很小，手指不自覺地攪著睡裙。

“歡迎光臨寒舍。”

零號靈動的眼睛盯著雷娜塔，然后轉動脖頸看向蘇九，臉上浮現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這位該怎么稱呼，是繼續叫你那個冷冰冰34號呢，還是？”

“蘇九。”少年突然打斷。

“蘇——九啊。”零號故意拖長音調，似乎是在品鑒其中的韻味。

“的確是一個蠻東方的名字，也對，你長著跟我一樣亞洲人的面孔，讓我猜猜，你來自哪里。”

他目光掃過蘇九的面容，無聲的笑著。

“中國？”

沉默在三人中蔓延，零號看著蘇九嚴肅的表情，突然笑了起來。

“還有這位小淑女，你是叫雷娜塔吧？”

“你認識我？”雷娜塔吃了一驚，她下意識的往蘇九身邊靠了半步，卻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當然，我熟知港口中的一切事物。”零號歪了歪頭，像是爬行動物在觀察獵物。

“我知曉港口的每一個人，也知道每一片面包屑的掉落地點，當然我也知道......”

他壓低聲音。

“你偷偷藏在枕頭底下的方糖。”

雷娜塔的耳朵一下紅了。

“那...那你呢？”雷娜塔鼓起勇氣問。

“你有名字嗎？”

零號瞬間安靜下來。

“名字？”他重復道。

“我沒有名字。”

“當然，如果硬要選一個稱呼的話。”他聳聳肩，束縛帶隨之發出衣物摩擦的聲響。

“我住零號房，你們就叫我零號吧。”

說完，他將目光重新投向向蘇九。

“該說說你來的意圖了吧，雖然我大概能猜到，但總歸還是想聽你親口講出來。”

蘇九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

“你在這里多久了？”

零號歪了歪頭。

“久到忘記時間的概念了。”他輕笑著。

“怎么，你是來關心我的心理健康的嗎？”

“不。”蘇九直視他的眼睛。

“我是來談合作的。”

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雷娜塔眨了眨眼，目光在二人間游離，她雖然年紀小，但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零號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危險的審視。

“合作？”零號的語氣中帶有幾分玩味，“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幫你？”

“不是幫我。”蘇九平靜的說，“是幫你自己。”

他靠近零號的床，俯視著被捆住的少年。

“你被關在這里，不是因為你是病人，而是因為……”他頓了頓。

“你是混血種，還是他們最開始的試驗品。”

“你知道嗎？”蘇九的指尖掠過生銹的鐵架，“昨晚護士長給你注射的鎮定劑，剛才我檢查了一下，瓶中的液體一滴都沒有減少。”

“我們曾看見窗外有巨大的黑蛇爬行，可在這寒冷西伯利亞怎么會有蛇？”

“除非那是某位被困住的“存在”用自己的方式來觀察世界。”

零號的瞳孔微微收縮，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有趣的猜想，不愧是黑天鵝港內為數不多的明白人。”他懶洋洋的說，聲音似乎帶有孩童般稚嫩。

“但你覺得我為什么要讓你們看到黑蛇呢？”

“因為你在挑選，就像是賭徒在等待一張王牌，其他孩子都是廢牌，只有雷娜塔，她是你需要的那張“Queen”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