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娜塔的慌亂只持續了短短一瞬，她很快便穩住了心神。

“霍爾金娜。”她看向身旁不知所措的金發女孩，輕聲開口。

雷娜塔用手指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孩子們。

金發少女呆立在原地，藍色的瞳孔不住顫動，顯然還沉浸在巨大的沖擊中。

“我...我該怎么辦？”

雷娜塔看著霍爾金娜渙散的瞳孔，突然抬手給了她一記清脆的耳光。

“清醒了嗎？”雷娜塔金色的眼眸直視對方，“現在，聽我說。”

霍爾金娜捂著發紅的臉頰，眼神終于聚焦。遠處又傳來一連串爆炸聲，天花板簌簌落下灰塵。

雷娜塔能嗅到空氣中燃燒的味道，似乎剛才的爆炸引起了大火。

霍爾金娜的櫻唇不住地顫抖，眼中蓄滿了淚水。

她怎么也想不通，僅僅遲到了片刻，整個世界就天翻地覆，那些扎根心底十余年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更令她心神俱震的是雷娜塔的轉變。少女周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那雙熔金般的瞳孔仿佛能洞穿靈魂。

在她注視下，霍爾金娜竟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心底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想要俯首稱臣的沖動。

雷娜塔此刻已經將犬哨抵在唇邊，清亮的哨音穿透了躁動的空氣。

遠處立刻傳來雜亂的奔跑聲和興奮的犬吠，首當其沖的便是阿加特，在她身后十幾只西伯利亞雪橇犬從走廊盡頭奔來，它們身后拖著幾架簡易雪橇。

“快帶他們上雪橇。”雷娜塔摸著阿加特毛茸茸的腦袋，“一直往前跑，不要回頭，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放心，我們后面會找到你們的，要相信阿加特的鼻子。”阿加特用濕漉漉的舌頭舔了舔雷娜塔的手，發出嗚嗚的應和聲。

下一刻，仿佛聽懂了雷娜塔的指令，雪橇犬群立即行動起來。

它們矯健地躍向孩子們，精準地叼住每個孩子的后衣領，動作利落地將他們一一拖上雪橇。

“你來駕駛雪橇，記得別忘了將他們捆緊，別掉下去了。”

霍爾金娜仍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角：“那你呢？”

雷娜塔緩緩屈膝蹲下，解下了阿加特脖頸上金屬項圈，在她言靈中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中蘊含著定位芯片。

又一聲爆炸傳來，這次距離更近，似乎是冷庫被火焰波及，也發生了爆炸。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劇烈搖晃，細碎的玻璃碎片如雨般落下。

“我去找人。”她說。

霍爾金娜的目光掃過昏睡的孩子們，突然臉色一變：“蘇九呢？怎么沒有蘇九？”她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慌亂。

雷娜塔沒有回答，在龍血燃燒時她性格發生了些許變化，似乎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走吧。”她將狗群的韁繩遞到霍爾金娜手中。

“可是...”霍爾金娜還想說什么，卻被雷娜塔推到雪橇旁。

“沒有可是。”雷娜塔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她抓起兩個昏迷的男孩，像扔沙袋一樣把他們拋上雪橇。

“你是孤兒院的老大，霍爾金娜，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他們的性命都在你手上。”

金發少女被這突如其來的斥責震住了。她看著雷娜塔嬌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個接一個地把昏迷的同伴搬上雪橇。

某種堅毅的神色漸漸取代了她眼中的慌亂。

霍爾金娜踉蹌著爬上駕駛位，手指緊緊雪橇的扶手。雪橇犬們不安地刨著地板，發出低沉的嗚咽。

“抓緊韁繩。“雷娜塔拍了拍臨時頭犬馬克西姆毛茸茸的腦袋，“它們認得路。”

就在霍爾金娜拉起韁繩的瞬間，雷娜塔將哨子塞進她手中。

“雷娜塔！”霍爾金娜的呼喚被驟然啟動的雪橇聲掩蓋。雪橇犬們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轉瞬間就消失在走廊拐角。

雷娜塔站在原地，聽著雪橇的聲音逐漸遠去，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長劍，鋒利的劍刃上倒映著她燃燒的黃金瞳。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雷娜塔想，此刻她感覺長劍似乎在與她共鳴。

“走啦，阿加特。”雷娜塔拍了拍蹲在她身旁的阿加特，輕聲說。

當她輕輕推開零號房的門時，映入眼簾的是被牢牢束縛在躺椅上的身影。

厚重的拘束衣將他緊緊包裹，他呆滯的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他的血統可以無視催眠藥劑的影響，但是赫爾佐格的梆子聲將他死死控制住了。

此刻走廊頂部的樓板也開始燃燒了，通風管道里傳來金屬扭曲的呻吟聲，火舌正沿著管道迅速蔓延。

雷娜塔用手上的劍精準的切斷了了零號的拘束衣，將他的頭盔摘下丟在一旁，再用剩下的帶子把他牢牢捆在阿加特的背上。

再提起零號的時候少女不由有些心驚，她沒想到這個看似強勢的男孩這么瘦弱，單薄的身軀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赫爾佐格到底也對你做了些什么。”

這本是蘇九與零號精心策劃的逃亡計劃：

蘇九負責牽制邦達列夫的隊伍，阻止他們對港口的進一步破壞，雷娜塔則要更換催眠藥劑，解救被控制的零號。

待雪橇犬就位，他們就能逃離這個人間煉獄，與蘇九在約定地點匯合。

當然，這是原本的計劃。但現在由于霍爾金娜沒有受到影響，雷娜塔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劍啊，劍啊，你能告訴我蘇九現在哪嗎？”雷娜塔對著“村好劍”自言自語。

由于契約相連的羈絆，雷娜塔此刻能隱約感知到蘇九的處境，那個總是從容不迫的少年，此刻竟陷入了危險的境地。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威脅到他呢？

雷娜塔的手指輕輕撫過劍刃，冰冷的金屬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震顫，仿佛在回應她的詢問。

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著那股若有若無的聯系。

“在港口。”她喃喃自語。

阿加特在她腳邊不安地低嗚，零號瘦弱的身軀在它背上微微起伏，呼吸微弱但平穩。

雷娜塔檢查了一下固定他的繩索，確保他不會在移動中滑落。

“我們得去找蘇九。”她對著沉睡的零號說。

走廊盡頭傳來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響，通風管道的一端轟然墜落，火焰從破口處竄出。

雷娜塔沒有猶豫，提起長劍向相反方向奔去，阿加特緊隨其后。

“天空與風...”

躺在狗背上的零號不知何時發出了一聲夢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