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還蠻疑惑的。”蘇九看著講臺前正在侃侃而談的護士，輕輕碰了碰雷娜塔的胳膊嘀咕道：“為什么孤兒院還要安排這么多課程？”

雷娜塔壓低聲音回答：“我聽說是赫爾佐格博士的安排。他計劃等我們滿十六歲后，分批次送人去莫斯科讀高中。”雷娜塔解釋道，“因為這里沒有教高中的老師。”

“都有誰？”蘇九微微側身，目光掃過教室里那些熟悉的面孔。

雷娜塔掰著手指數著，“雅可夫，安東，謝爾蓋，還有霍爾金娜。”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這是前天晚上我路過護士長辦公室時聽到的。她們說博士特意拜托了邦達列夫少校，說是要讓我們接受更好的教育。”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蘇九想。莫斯科，那是個遙遠又陌生的名字，他前世去過，那里的冬天比這里暖和一點，街道上跑著有軌電車，紅場上的鐘聲能傳得很遠很遠。

如果這些孩子真能去莫斯科，縱使舉目無親，以他們血液中流淌的龍族血統，那份與生俱來的敏銳、遠超常人的學習能力、近乎本能的戰斗天賦，也足以讓他們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再長大些，或許就會被卡塞爾學院的專員注意到。那些游走在世界各地的觀察者，總能嗅到混血種身上獨特的氣息。他們會收到一封燙著校徽的錄取通知書，踏上前往芝加哥的航班，成為未來的屠龍者。

但前提是，他們能活著離開這座孤兒院。

雷娜塔注意到了他的走神，捏了捏蘇九的掌心：“你想去嗎？”

“不清楚。”蘇九沒有注意到女孩話中的暗示。

“雷娜塔，我要你做的事情你辦好了嗎？”他突然問。

“嗯，我最近一直拿你給我的這些無色透明的液體灑在肉上丟給這些雪橇犬。”雷娜塔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它們現在好像把我當成媽媽了。”

這些液體是前些日子零號給蘇九的，他特意囑咐務必親自喂給雪橇犬。

“那是一種致幻劑，對犬類有用。那東西不會傷害它們，但會讓它們覺得你是可以親近的朋友，它們會對你比對主人更忠實。我們需要交通工具，而這里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狗拉雪橇。”零號說。

圣誕前夕，蘇九將這項任務全權委托給了雷娜塔處理，因為他早已在日程表上為平安夜預留了更重要的事項。

下課鈴一響，護士匆匆合上教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雷娜塔正興沖沖地拉著蘇九準備去院子里閑逛，蘇九忽然瞥見朱諾娃正緩步朝自己走來，她腳步帶著幾分遲疑，最終在蘇九面前站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什么事情嗎？”蘇九問。

朱諾娃深吸了一口氣，“霍爾金娜拜托我給你帶句話。”她的目光游移在蘇九和雷娜塔之間。

“她說...”朱諾娃壓低聲音，“下午在院子角落那顆松樹下等你。”說完，她便像受驚的小鹿般跳開，只留下蘇九和雷娜塔面面相覷地站在原地。

“快看！霍爾金娜好像在挑舞伴了！”教室外的孩子們騷動起來，三五成群地交頭接耳，眼睛里閃著八卦的光芒。

“她怎么會選蘇九啊？”

“誰知道呢，說不定就喜歡這種類型？”

“雅科夫不是更適合她嗎？”

站在人群中的蘇九一臉茫然：“等等...你們在說什么？”

“圣誕節晚會上有一個慣例。”雷娜塔輕聲解釋。

“每位賓客都必須攜伴共舞。”

“如果沒有呢？”

“我也不知道。”雷娜小聲說。

“我沒參加過。”

蘇九愣住了，他這才意識到霍爾金娜的邀請意味著什么，孤兒院的圣誕舞會是個傳統，每個孩子都能參加，而舞伴的選擇往往暗藏著微妙的青春期心思。

雷娜塔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角，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要去嗎？”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蘇九說。

他對這些小孩子沒什么興趣，更何況圣誕節時，他根本沒時間跳舞，必須在赫爾佐格他們離開前攔住他們。在這分秒必爭的時刻，他哪還有心思考慮這些兒女私情。

“我想了想，還是不打算去了。”蘇九搖搖頭。

“你真的不去見她嗎？”雷娜塔說。

“沒這個必要。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蘇九突然注意到雷娜塔緊緊攥住裙角的雙手，這個細微的動作讓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雷娜塔在不安。

“你...不希望我去？”他試探性的問道。

雷娜塔猛然挑起頭，冰藍色的眼神中泛起一絲慌亂，“不，我只是決定奇怪，霍爾金娜從來不會主動邀請別人。”

“特別是你。”

“什么叫“特別是我”？”蘇九抬眉疑惑道。

“你總是獨來獨往，除了...”雷娜塔的聲音越來越小，“除了和我在一起的時候。”

蘇九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原來雷娜塔是在...吃醋？這個認知讓他心里涌起一股奇特的暖流。在前世那個冷漠的世界里，很少有人為他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那我不去了？”他輕聲安慰。

“不，你必須去。”雷娜塔說，“書上說，若一位紳士不愿接受跳舞邀請，至少應當找個得體的理由，而不是讓邀請他的淑女難堪。”

“所以，當女孩子邀請你時，你確實應該接受邀請...”她稍作停頓，“不過，你可以委婉地表達你的不情愿。”

“先別想這些事了。”蘇九笑著拉起雷娜塔的手，“走吧，去看看你的“孩子們”。”

孤兒院的一個偏僻的院子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幾棵光禿禿的樺樹佇立在圍墻邊，角落里的狗舍前，十幾只西伯利亞雪橇犬正懶洋洋地趴在空地上，看到雷娜塔出現，幾只犬立刻豎起耳朵，歡快地搖著尾巴跑過來。

“它們真的記住你了。”蘇九看著那些犬只圍著雷娜塔打轉，其中一只甚至親昵地用頭蹭她的腿。

雷娜塔蹲下身，從口袋里掏出幾塊用藥水涂抹過的肉干，犬群立刻安靜下來，乖乖坐成一圈，眼巴巴地望著她手中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