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的生死由你決定。”巖川野也答的平靜。
明樂公主目光有些失焦,不知在想什么,又仿佛在看什么,要一直一直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秋天快結束了吧。”
一句無頭無腦的感概發問,如情不知所起。
……
“是這樣。”
此刻的明樂已完全入秋,氣候不比西南故鄉濕潤暖,明樂的國都是四季分明的。此刻的明熙殿外正有宮人打掃落了滿地的梧桐葉。
想起故鄉,四季如春,即使明樂入冬,西南也是暖和的。不由得想起十四部共同的圣城溶池。他在那度過了他的嬰孩時期、童年、少年、……,乃至隨六王子從明樂回去后,很大一部分時間也是在那度過的。
潔白的巖石鑄造圣城的地基,冰冷的黃金點綴祭司的權杖和王的冠冕。
當親手用彎刀抵住王的喉嚨,原來高高在上的王流的也是凡人的血液。一樣的鮮紅會變成暗紅,凝固成絳紫色,生命同樣平等地消逝,無二無別。
圣城的王座迎來新的主人,舊日的兄弟都送去與父親團聚。親愛的父親母親,親愛的兄弟姐妹,最親愛的家人們理應歡聚一堂。
虞美人的鮮紅鋪就成走向王座的地毯,背負父兄的詛咒,親手為自己帶上前王的冠冕。
砸碎前王的地磚,瘴氣與惡臭,裹挾白骨累累。熟悉的記憶,熟悉的道路,是母親所在的家。
幼時的樂園,用光潔的椎骨奏樂,骨頭與骨頭的敲擊聲回蕩在空空的地道里,是犯錯迷路的孩子在為自己壯膽。
人死后埋入地下,靈魂飛升入天堂。那么,在腐爛的骨與泥的世界里,哪一個是母親的頭顱?
從陰濕的地底該如何走去天堂?
奶嬤說,不要思念母親,讓母親去罷……
巨大的墳場,埋葬奴隸的骨與肉。背負母親的榮耀與父兄的詛咒,埋葬在身后,你們眼中的我。
自此,新王上位,新生的太陽取代舊時的紅日。
……
思索著,是很久遠的記憶了,思緒回籠。舊日如畫且暫時擱置。
“殿下知道西南的地牢嗎?”巖川野感慨問,想起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
“永遠潮濕,永遠暗不見天日。”
“腐爛發霉,與老鼠蟲蟻為伴,那些水聲是一滴一滴的,就像是人在放血,無窮無盡。”
他眸光暗沉,看入明樂公主的眼睛,聲音很輕,讓人很輕易的就能聯想到某類盤踞在暗處,冷血的,會纏繞獵物吐著信子的動物。
“他們的處境取決于你的表現,你的命也是我的,我不希望你破壞它。”這是陳述句,是巖川野的直白命令也是條件。
“嗯,你希望我做什么。”
嬌氣的明樂公主此刻格外平靜,好像突然間就看穿了生前死后,了無牽掛。只是順勢而為,盡力而已。她的話很輕,饒是如此,依舊牽動傷口。
是呢,下手真狠。自己~傷~~自己~~~公主殿下的五官因為疼痛扭在一起,一手扶著床沿咳嗽,感覺自己筷子這么一戳,現在胸中確實空了一塊,感覺心里空撈撈的,落不到實處。
等江枻瑾咳聲漸緩,緩了一些,巖川野才繼續提出他的要求:
“明樂的舊臣和遺民需要安撫,我需要你好好表現。”
“我知道了。”江枻瑾強撐著自己應答,高傲的頭顱依舊揚著,仿佛就此不僅會更好順氣,還會更有底氣。
“你會做到嗎?”巖川野再次確認。
“嗯,按你的吩咐。”明樂公主答。
“你的承諾呢?”
“他們會活著。”
……彼此對視,無聲的較量。終究是江枻瑾先閉上了眼睛,她累了,好累好累,她的情況不允許她執著太久。
“不要使用你那些骯臟蟲子污染環境。”公主閉著眼,聲音嫌棄。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