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樂皇宮,明乾殿。
江枻瑾再次睜開眼已經毫不意外了,入眼的又是熟悉的帳子,熟悉的祥云紋,和上次一樣,自己還沒死呢。
“醒了,喝藥。”
聽聲音好像也很熟悉呢,這場景也很熟悉,婢女叫什么來著?羅因?
奇怪的名字。不對!為什么又來啊?!
明樂公主腦子瞬間警醒猛然坐起,感受到右胸口牽扯的疼痛,瞬間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回清醒了。
想起自己迷糊前的場景,是和一個奇怪男子互相捅刀子,不是一樣的,不是重復的經歷,不知為什么,想到此,明樂公主反而覺得安心了很多。
連看別人的婢女也順眼很多,只聽這位尊貴的公主理所當然道:“放著吧。”
適應力極強,也是使喚上人了。羅因端著藥碗,看看手里新鮮出爐的藥,又回頭看看某位不知死活的亡國公主,真的好想給某人直接灌下去,但想起先前自家大王的交代終究是忍住了沖上去扇這位公主兩巴掌的沖動,將藥擱置在桌案上,轉身出門。
通報了這位公主醒來的消息,接下來幾天羅因一直和這位矯情的公主共處一室。
王上有命要看好這位公主,不能死了。這位公主也是過分矯情,國仇家恨一貫不問,也沒有一點亡國奴應有的覺悟,真當自己還是公主,整天作天作地,還敢提各種要求,羅因覺得這位公主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奇跡。
傍晚,明乾殿的宮門終于被第三人開啟。羅因見了來人便自行退了出去。
終于來了嗎?明樂公主坐在桌案前抬頭看向來人。是敵人,都沒死呢。
來人眼光復雜看向明樂公主,自行坐在公主對面,即使公主殿下從小就見多識廣,此刻也分辨不出男子眼中的情緒。
“你現在沒有任何資格和我談判。”
“我允許你活下來,從今以后你是我的奴隸。”
男子開口,兩句話一口氣說完,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
明樂公主眨眨眼,順手給自己倒了口茶,一副“你繼續”的姿態,像是看一出好戲。
“你是奴隸。”
男子再次強調,像是很不滿江枻瑾的做派,怎么看都很不順眼的樣子。
“嗯哼。”江枻瑾繼續看好戲,滿不在乎。
“我說了你是奴隸!,下賤的奴隸!不許與我平起平坐!不許喝茶!”
男子被江枻瑾無所謂的態度激怒,拍案而起抓著江枻瑾衣領怒吼,打落江枻瑾手中的粉瓷杯。
“滾。”
江枻瑾下意識一巴掌扇出,堂堂明樂公主哪里受過這樣的氣,一個巴掌結結實實打在男人臉上。
手掌火辣辣的疼,來不及顧及,感覺背后撞到了什么,男子猙獰的面目在眼前放大。
“江枻瑾,你真的很該死,你真的很該死!……”
粉彩瓷杯碎了一地,連帶茶壺也翻倒在地上,溫熱的茶水浸入地毯。
背脊結結實實撞上梁木,痛覺自脊柱傳來,大腦更加警醒,下意識反抗。
“去死。”
江枻瑾不知從哪里摸來一方墨硯就往男子頭上砸。手腕被鉗制,彎折,墨硯失去了準頭砸在男子后背,墜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還不知道我是誰,你真的很該死!”
“你怎么能忘呢?”
男子死死壓制著江枻瑾,完全壓制她的反抗。
發簪被卸下扔遠,精致的外袍墜地。
空氣帶著冷冽入侵肌膚,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重心像是突然凌空,落不到實處。背脊再次撞上什么,這次像是有些柔軟的東西將自己包圍,肌膚被絲線剮蹭出血珠。
“該死。”
江枻瑾拼命抵抗,真的好像殺死這個人,確實真的很該死呢。
疼痛的時間漫長,痛苦與撕扯像是永無止境。疲憊像是永遠不會到來,痛苦的清醒著,血與淚迷失在黑夜,陷入黑甜詛咒的夢鄉。
記憶紛亂,現實的畫面在淚水中褪色,明艷的色彩一如往昔,凌亂交雜。
“去死”“去死”“去死!”有人在低語,眼前的身影和記憶中的男孩漸漸重合。
“不允許忘記!我的名字,巖川野。……”
沼澤、瘴氣,野林,毒蟲異獸,陌生的詞匯……
……
明亮的色彩如夢境,此時的明樂公主也不過是個被嬌寵壞的小姑娘。
國號為封,只此一位,明樂公主九歲宴辰,崇文帝大赦天下,萬國來朝。這是連太子也望塵莫及的殊榮,不過太子就著一個妹妹,從小到大都是寵著護著,也是偏愛的不得了。
九歲的公主剛從太子那要了好處,正抱著一堆小玩意,在仆從的前呼后擁中,浩浩蕩蕩前往摘星樓。
摘星樓,是明樂皇宮里最高的建筑,往往是司禮祭司觀天象用的,通常不對外開放。但小公主就是例外,偏說最高的樓風景最好,不僅經常去,還硬是讓司禮監同意她在樓頂扎了秋千。
危樓高百尺,伸手可摘星。
裙裾如花在空中盛放,衣帶當風,彩云與飛鳥為伴。
樹叢掩映中,一個小男孩被一群高大的仆人圍著,他的哥哥走上前,把剛剛從地上爬起的他再次推倒。
“我說你,巖川野,你好賤啊!”“你以為空中的花是什么?那是明樂公主,明樂公主你懂嗎?”
“父王讓你這個雜種一起出行,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讓你給我牽馬。”
“你居然還敢動我的其他東西,你那早死的賤婢娘怎么不帶你一起去死啊!”
“怎么?還不起來?你那賤婢的奶嬤也該去死!”瘦弱的男孩爬起,再次被推到,最后被推在水池子里愣是被強壯的仆人按著頭,在水里足足憋了4分鐘才放出來換氣。
新鮮的空氣重新涌入肺部,抓著那根戳痛自己的竹竿如救命稻草,貪婪地呼吸著如珍惜每一次新生。
兄長已經看不見了,那群兇惡的奴仆也不見了。只有剛才把自己按在水里的奴隸現在跪在地上,戰戰兢兢,頭完全埋進地里,拜神也不見這么虔誠的,像是見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是比王兄還要可怕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