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說到底小旗總歸是錦衣衛的人,涂九岸多少都要顧及北鎮撫司的面子,怎能當面一個外人以這樣的方式處置錦衣衛。
“涂僉事,叛徒不能算錦衣衛,所以你不用擔心趙王爺那邊是否會怪罪下來。”
陸沉舟雖心中覺得遲寒所為確實有些殘忍,但他也想看看涂九岸如何應對。
此時的涂九岸可以說是臉色發青,怒目圓睜。
“嘶嘶嘶......”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遲寒和他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刀,他的刀上沾了血漬。
只見小旗痛的說不出話來,瞬間癱倒在地,只因他的手腳筋都被遲寒割斷。繼而他又拿了一塊帕子將小旗的嘴塞滿。
“你應該感謝我,畢竟我用的刑可比你們錦衣衛要痛快的多。”
遲寒的行為已經令人咋舌,可他說出的話更是令門外站著的沈婳都覺得脊背發涼。
涂九岸狠狠地盯著遲寒,恨不得將人現在就殺了,可理智告訴他先忍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賬待日后慢慢算。隨后什么話也沒說,背過身去,以免看著心煩。
“從現在開始你只有半個時辰可以考慮要不要吐真話,如若不說我每半個時辰就會廢你一條腿,我會將你的骨頭一塊一塊慢慢敲碎,這個過程可能有點疼。”
這時大理寺的人遞給遲寒一個極小的錘子,他接過后拿在手上在小旗面前晃著。
“早就聽聞遲少卿在審訊犯人方面有很高的天賦,今日陸某算是見識到了。”
陸沉舟外表雖平靜如水,眼神卻犀利如刀。
遲寒云淡風輕地回了一句:“過獎。”
陸沉舟欲言又止,終究是將內火壓了下去。
遲寒又道:“這里沒那么快,二位如果相信遲某,可以先去吃個飯,晚些回來我定會給一份滿意的口供。”
“那就有功了。”
涂九岸早就想離開,遲寒開口正合他意,于是他吩咐下屬在旁看著,一是看看遲寒怎么審訊,二則是防止小旗中途吐一些跟案子無關的。
陸沉舟也讓下屬看著大理寺的人,畢竟刑部才是這次案子的主要負責。
“那個遲寒是個什么樣的人?”
沈婳剛踏出北鎮撫司便開口問道。
陸沉舟用異樣的目光看向她,帶著些許自嘲。
“這種場面對鬼醫沈婳來說只是小場面吧?”
沈婳面無表情地勾了勾唇,仿佛看淡方才遲寒下得狠手,只是對那個人比較好奇,他那敲骨的手段完全不符合大理寺的身份。
陸沉舟見沈婳沒有應聲,又道:“沈大夫今日欠了我一個人情,請我吃頓飯作為報答不過分吧?”
沈婳心想也罷,自己也不想欠別人人情,更何況是陸沉舟這個至今她都看不清的人。于是她回到成衣鋪子將衣服換回,只是待她出來時卻不小心撞上一人。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金召南的臉上掛著笑。
“金召南?”
陸沉舟從換衣服的地方走出來,方才他也給自己買了一身衣服,這會兒正好試完。
“你們認識?”
金召南和陸沉舟幾乎同時開口,只是金召南的臉上還帶了一絲窺探。
沈婳看著陸沉舟,她一向不善言辭,這種事情她更是懶得解釋。
陸沉舟忙給金召南解釋道:“這是沈婳沈大夫。”
金召南興奮地上前拉住沈婳的胳膊,確認道:“你是大夫,還是個女大夫?難怪你身上有好聞的草藥香。”
沈婳連忙抽開手臂,并用一根手指頭抵住對方,將兩人拉開距離。
金召南這才發現自己是有不妥,連忙拱手致歉。
“姐夫,你倆......”
“沈大夫是我請來驗尸的,最近手頭有個棘手的案子,死者的死因都比較古怪,所以才將鬼醫沈婳找來幫我。”
沈婳聽金召南稱陸沉舟為姐夫,有些不解,于是問道:“你們是親戚?”
金召南點頭回應:“沈大夫,是這樣的,我母親的姐姐是他的丈母娘。”
“你什么時候回的南京?”
“昨日剛到。”
陸沉舟又問:“是你自己回的,還是你爹將你從BJ拽回來的?”
金召南有些尷尬,只能呵呵兩聲。
“我和沈大夫要去找地方吃飯,你要一起嗎?”
“好啊!”
金召南將隨從先打發回府。
沈婳愣了一下,她看向陸沉舟,可對方卻不給回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沈大夫,那今日我兄弟倆就不客氣了。”
陸沉舟找的吃飯的地方沈婳從未進來過,但是看著酒樓的陳設和進進出出的人,也猜出飯錢不便宜,但自己前面答應了,此刻也只好硬著頭皮付錢。
“沈婳,你這么年輕就可以自己開醫館,平時你都看些什么醫書?”
金召南年齡與沈婳差不多,而且自己一直沒有實現的事竟然有人實現了,還是個女大夫,這令他萬般羨慕。
沈婳沒有言語,繼續吃著碗里的飯菜。
“你的醫館開在何處,改天我去拜訪。”
見沈婳依舊不搭話,金召南只好作罷,他低聲問陸沉舟:“姐夫,這沈大夫平時都這樣?”
陸沉舟夾了一塊肉放在他的碗里,只道:“你這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從小到大就屬你話多,要不是你爹是兵部尚書恐怕到時候連媳婦都娶不到。”
金召南將肉塞到嘴里樂呵呵地朝著陸沉舟笑了笑,又看了眼沈婳,見她依舊低著頭吃飯,便也不再說話。
“你叫什么來著?”
沈婳突然放下碗筷。
金召南立馬接過話:“金召南,你我年紀應該相仿,叫我召南就行。”
一旁陸沉舟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金召南,沈婳沈大夫可是鬼市有名的人物,你們家門風嚴謹,要是被你爹知道打斷你的腿都有可能。”
“什么,鬼市?”
“對啊,那地方可不是你能去的。”
“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在BJ的時候就總聽說南京城有個鬼市,在那兒還能買到世間罕見之物。”
本來陸沉舟只是想嚇唬金召南,可沒想到這個表弟聽到鬼市不但不害怕,似乎還特別向往。
“你也學醫?”
沈婳問金召南。
“不像嗎?”
金召南說完便坐到沈婳跟前,沒等沈婳反應,將手搭在她的左手上。而沈婳這一次卻沒有躲開,反倒是微微側頭看著金召南。
忽地,金南召將手收回,他的眼神游離卻又難以置信的看向沈婳。
“你......你怎么沒有脈搏?”
金南召又將手放回,繼續號脈,可臉上依舊掛著疑惑、
“姐夫,她沒有脈搏。”
陸沉舟雖不懂醫,但也知道一個人要是沒有脈搏又怎能活,想著定是沈婳在逗金召南。
“沈大夫可不是旁人,她的脈搏或許藏在別處了。”
“什么?”
金召南被沈婳身上的怪異所吸引,他將手拿開,猜測道:“你倆這是合起來誆我啊!”
沈婳見金召南這般憨態,根本不像一個尚書府中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從她的臉上竟然露出從未有的笑意。
“原來沈大夫也是會笑的。”
陸沉舟冷不丁來了一句。
沈婳或許沒有意識到自己笑了,被他的一句話打回原形,笑意瞬間從臉上消失。
“飯也吃了,以后可別再說我欠你人情。”
沈婳起身準備離開。
“沈婳,你還沒告訴我方才你是如何做到的。”
金召南見沈婳欲要離開,便又跟在其身后。
沈婳只好停下腳步,她知道如若不跟眼前這位‘癩皮狗’說清楚,恐怕他會追到醫館去。
“短暫的封住命門可以保命。”
金召南不明白,問道:“什么意思?”
“金公子,或許考功名更適合你。”
話畢,沈婳便邁著大步離開,就怕金召南再次跟上。
“姐夫,你是怎么認識的沈婳,跟我講講。”
金召南又纏住陸沉舟。
陸沉舟吃飽喝足,滿意的拍了拍肚子笑道:“表弟啊,你可知方才的沈大夫其實不是沈大夫,你看到的只是她的眾多面中的一個,或許下次你再見到她又是另一個人了。”
金召南聽得云里霧里,他怎會知道請自己吃了一頓飯的人下次見到又是一張陌生的臉。
陸沉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去趟北鎮撫司,你也早些回家。”
金召南依舊沉浸在陸沉舟與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他不明白那句‘下次見就是另外一個人’是何意,所以他打算去暫時不回去,而是趟鬼市一趟究竟,順便看看沈婳的醫館。
剛踏出門兩個仆人已經在酒樓外等著。
“少爺。”
金召南不耐煩嘖了一聲:“我要去趟鬼市,你們誰知道怎么走?”
“鬼市!”
兩個隨人互看一眼,其中一個的表情明顯是害怕的。金召南回南京只帶了一個陪讀,還有一個是管家讓陪著出來的,所以他是知道去鬼市的路。
“少爺,鬼市那種地方你去不得。”
隨從想要阻止可根本不可能,金召南已經邁開步子走了,而且一邊走一邊說道:“即使你不告訴我,花點銀子打聽一下就知道了,只是回頭我去跟金叔說你沒帶好路,將我的錢袋子被人搶了去,你說他是信你還是信我?”
金召南在金府人眼中是個善良且隨和主子,所以他說的話自然可信,隨從沒有辦法,氣鼓鼓地回道:“我的少爺,小人給你帶路就是,你可千萬別跟金管家說這些。”
金召南沖著隨從打了個響指,以表示趕緊帶路。
“少爺,現在去不合適。”
“為何?”
“那鬼市要晚上戌時才開始,這會去完全沒人。”
金南召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于是讓隨從們把所帶的銀兩都借給自己,回頭雙倍還給他們。
沈婳離開酒樓后走了幾條街,穿過一條小巷時被兩個人攔住去路。她不想惹事,于是往回走,可是對方將路都堵死,這令她不得不出手要解決這些螻蟻。
片刻,幾個還沒來得及展示市井無賴的本事的時候,沈婳手里的刀已經沾了一個人的血,甚至地上同時掉落四根屬于人的指頭。
四個人捂著手指頭縮成一團,沈婳向方才他們對待自己一樣,將他們逼到墻角,嘴上掛著詭異地笑。
“要是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們,小心另一只手的食指也保不住。”
四個本想欺負沈婳的壯漢瞬間像是被人拿住了命脈一樣,跪地求饒。
“滾!”
沈婳一邊說一邊將刀尖上血擦拭干凈,跪在地上的四個人見狀倉皇而逃。
“師姐,你這也太便宜他們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房頂上傳來。
沈婳頭也沒抬,只聽聲音便知道是姜淮魚,也猜到是師父讓她來尋自己。
“這是哪兒?”
姜淮魚領著沈婳來到一處空地,空地有兩座無名墓碑。
“怎地這身打扮?”
沈婳見師父從自己身后出現,趕忙行禮。
“遇到一些麻煩,不過已經解決了。”
“哦?”
師父的這聲疑惑使得沈婳心中一緊,每每這種情況意味著師父對自己的回答并不滿意。
“師父,徒兒想知道衛拾柒......”
“不是。”
沈婳走的每一步師父似乎都知道,甚至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還沒等她問出口師父便給出了答復。
“那周正呢?為何要選擇在宅子里動手,即使不動手他也活不了幾日。”
師父看著沈婳,眼睛里似乎多了某種不可言喻的東西,他問道:“婳兒,有時候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有些人表面看起來隨和或者柔弱,或許只是為了讓你卸下防備。”
沈婳是個聰明人,師父的提醒讓她瞬間明白周正的死可能沒那么簡單。
“師父,周正不是死于自己人?”
“我們再不近人情也不會選擇在那個地方動手,更何況你也說了,他活不了近幾日,沒必要。至于他跟陸沉舟說了什么也不重要,他是不會將幽冥閣說出去的。”
師父緩緩地將沈婳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輕聲說道:“人一旦有了軟肋就很容易被拿捏。”
沈婳聽著師父的話外之意有兩層意思,一是給沈婳做了個提醒,二是透露他知道沈婳跟涯桑的見面。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就送給她了。”
沈婳松開師父的手想要跪地,卻被師父攔下。
“師父,徒兒自作主張將東西給了涯桑,該罰。”
“沒關系,給就給了,但有沒有命用不好說。”
沈婳低著頭,心中卻緊了又緊,她深知師父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