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雯雯沒有坐蘇恩曦的車，他們最后在三岔路分別了，女孩兒似乎有些心事。

路明非能看出來，但也懶得問，他隱隱能察覺到她在等自己說什么，可路明非什么也不會說，她不是蘇曉檣，路明非不會對陳雯雯這個人愛屋及烏。

“明非，你會怪姐姐打擾你泡妞嗎。”

蘇恩曦的車是她花錢租來的，本來是想給路明非弄個排場，怕他對暗戀對象死灰復燃又碰了壁，可到了這兒后發現好像并沒有那回事。

“姐啊我真對陳雯雯沒想法了，你知道我們班的蘇曉檣嗎？人漂亮不說還有錢，就是嬌縱了一點，但氣場很強大的，我更喜歡這樣的類型，和姐姐你一樣說罩我就罩我，多酷多拽！巨有安全感！”

路明非把小天女拉來當擋箭牌，然后拐著彎地去夸蘇恩曦，免得又聊起陳雯雯，他已經不想再和這個女孩有任何牽扯了。

修行者也是人，是人精力就有限。

路明非不想把有限的精力浪費在陳雯雯身上，他寧肯多吐納兩次，就是發呆也比聊她強，每個人都抓著陳雯雯不放，就好像他和這女孩綁定上了一樣。

“我就說我家明非有眼光嘛。”

蘇恩曦果然喜笑顏開起來，載著路明非一踩油門飚到商場，拉著懵逼的路明非買幾套衣服，最后在外面吃了頓飯。

期間碰到了趙孟華和他的小弟們，似乎也在買衣服，路明非心想趙公子對自己家小弟確實沒話說，就是徐淼淼兄弟倆這體型過于肥胖，賣相實在不咋地……

“你同學啊？老往我們這邊瞅，要不要去打個招呼。”蘇恩曦那顆八卦的心在熊熊燃燒，青春就是好！這群小年輕的愛恨糾葛比電視劇都精彩。

“聚完會之后就天南海北了，我去找他打招呼他可能還覺得我想巴結他，心里指不定多反胃呢。”路明非不怎么了解趙孟華，但他了解以他為首的人眼里的自己。

不過就是路邊的一灘爛泥，沾上一點都覺得臟，沒人踩他無非是嫌惡心，誰都不把路明非當回事，也就趙孟華因為陳雯雯對衰仔略施善意才會給他找麻煩。

“以后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了，在學校里是他最接近你的時候。”蘇恩曦也點了點頭，不過意思和路明非說的截然相反，怪物的世界人是闖不進去的，更何況還是個爛人。

“明天姐給你好好打扮打扮，三年了這群人都還不知道我家小白兔長什么樣，多可憐啊？”蘇恩曦笑瞇瞇地道：“男孩要成為男人了，男人要上戰場就得備好甲胄。”

路明非心想蘇姐姐和他三師姐一樣，對這種事都有謎的執著，像她那樣冷艷的美人在他第一次下山歷練時都會像婆婆一樣絮絮叨叨的。

女人給他整理著裝，酒紅色的長發垂落在他臉側，像血一樣艷麗，有些淡淡的花香，是風信子的味道，香甜中帶著澀味。

路明非在晚上久違地做了一個夢，說起來有些好笑，他通過小魔鬼以夢境構塑的通道來到平行世界，然后又睡著夢到了在九州的事。

那是一顆櫻花樹下，路明非被四師兄舍命救出，師傅師兄們接連戰死，小師妹不知所蹤，他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看到了三師姐。

路明非那會兒發現自己臉枕在三師姐的大腿上，隔著衣物的觸感仍然讓他有點臉紅。

他曾經幻想過在蒲公英花海中與文藝少女相擁，那是他腦海中構造出的最美好的畫面了。

可那一刻天崩地陷、萬物沉淪，路明非在雷霆的轟鳴聲里安靜地享受著一名女子的膝枕，內心沒有半點邪念，只有揮之不散的溫存。

那天三師姐和他說了很多的話，她看起來比平時虛弱多了，也溫柔多了，輕輕摸著路明非的頭發，問我把你拉到這個世界、讓你面對這么多殘酷的事，你恨我嗎？

路明非那會兒才發現她氣若游絲，再不似平日里那威嚴的玄女形象，當三師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路明非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他居然從這個女子臉上看到了濃郁的悲傷和脆弱，甚至還有隱藏不住的一絲絲恐懼。

“我不知道該怎么恨一個愛我的人。”路明非說，“很少有人愛我，我不知道怎么去恨，我希望我只記得這份愛。”

路明非從沒想過他還會有給三師姐擦淚的一天，可當他抬手的那瞬間，女子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蒼白的指尖還遺留著一絲濕潤。

直到最后她都在擦拭著路明非的眼角，這世界愛你的人很少，但他們的愛很重，重到仿佛要背負著一個世界。

路明非沉默地抱著她，讓女子安靜地倚靠著櫻花樹，三師姐曾給他的衣領襯上黃金，后來她走了，可黃金還在。

不成熟的男孩也還在，只是從男孩變成了一個男人，看起來孤零零的，腳步沉重卻沒有被壓垮，背負著某種東西的男人不能回頭，所以就只能向前、不停地向前。

什么懦弱啊孤獨啊，路明非再也沒想過，他撕開世界溫情的外殼，走進了那場在他心中延綿至今的暴雨。

*

“今天姐姐就不陪你了。”蘇恩曦打量著穿上西裝的路明非，目光審視片刻后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好馬就得配好鞍，誰說衰仔不能逆襲的？去吧！我等你好消息！”

路明非也照了照鏡子，呈現在他眼里的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身形挺拔似雪中勁松，雙目有神如炬火而明，面容青嫩但已有線條勾勒出幾分硬朗，他歪著頭微微一笑，凌亂的發絲垂下遮住眼睛時竟有些狡黠，讓他背后的成熟大姐姐眼前一亮。

蘇恩曦心想乖乖。

小白兔真不愧是小白兔，簡直堪稱年上殺手！專攻自己這類富婆大姐姐的心啊！他和礦老板的女兒隱有火花果然不是沒原因的！看到他莫名就感覺心中的白月光被具象化了！

“血統的原因嗎？”她平緩著忽然加快的心跳，狠狠給路明非一個擁抱，然后依依不舍地把他送了出去。

“該出發了。”

路明非看了看時間，又摸摸領口，邁步走向約定中的電影院。

這是路明非盛大青春的開幕，可不再會有從天而降的紅發魔女，也沒有那輛拉風到爆的法拉利載著他離開噩夢般的場景。

他只有自己，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所有領子里襯著黃金的男人都該獨自上戰場。

路明非是男人了，所以他就該獨自走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