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稀奇啊，居然用桑葉炒蛋。”

“這紅薯葉咱們都是喂豬的，這居然也做成菜了。”

楚林楓一邊給倒酒，一邊笑著說：“我也是看池塘邊的桑樹上還有嫩葉，就突發奇想，炒個蛋。這紅薯葉，生津、健脾、補中益氣，是好東西，人也可以吃。”

“小伙子不一般啊。心靈手巧不說，還知識淵博啊。”中年人夸贊。

龐老漢也只是笑咪咪地聽著，他也覺得這個小伙子不一般。一般的農村小伙，都憨憨的傻乎乎的，要不就愣頭愣腦的，莽撞。這個楚家娃，的確心靈手巧，還吃苦耐勞，更難得的是，懂的挺多，有文化。

“辛苦一天了，來，先喝一杯，解個乏氣。”龐老漢舉杯謝客。

大家一起喝下頭杯酒。

“咦。這個酒好啊。龐叔，你在哪里灌的酒？這酒好！”

龐老爺子也皺起了眉頭，他也喝出來了，這酒不像是自己的酒。

楚林楓笑了：“我龐家爺知道大家辛苦，特意讓我到孫拐子那灌的酒，埋在地下的大缸里三年的好酒。”

龐老爺子笑了，這娃會說話。這話給老爺子臉上添了光，掙了面子和人情。剛才那兩樣菜，已經掩飾了沒準備別的菜的尷尬，卻讓他說的很是有面子。

酒好，菜好，氣氛好。喝得就很興奮。

在煤油燈昏暗的照耀下，跳動的火焰，時而將人影投射在墻上，跳動著，像是皮影戲。

酒酣，飯飽，幫忙的兩人打著飽嗝滿意地回去了。還不忘記回頭來說：“你老有啥事喊一聲啊，粗活體力活喊一聲就是了。多大年紀了，別硬扛。”

楚林楓收拾好碗筷，又燒水洗刷干凈，才算結束了。

龐老漢已經將睡覺的地方給他收拾好了，“這是給娃兒們準備的，他們幾年才回來一次。別嫌棄啊，就是有些灰塵。被子薄，將就一晚。”

這屋里的確是多年沒住人了，有股霉味，夾雜著灰塵的味道

這房子高大，顯得空曠。加上遠離村落，周圍沒有人家，只有成片成片的樹木和竹林。晚上特別的幽靜，比楚林楓在金家壩的家，更加幽靜。

他盡管有些不習慣，有點岔鋪，但抵不上一天的勞累，還有幾杯老酒，很快也安然入睡了。

龐老漢起得很早。雞打鳴三遍的時候，老人家就起來了。

龐老漢以為楚家娃可能要睡到日上三竿，畢竟年輕娃瞌睡好，加上昨日的勞累和忙碌。讓他意外的是，他正在攤開大竹席，準備晾谷子的時候，發現一個人挑著水，呵斥呵斥地走過來了。

“爺，你這么早？”

居然是楚家娃，嚇了龐老爺子一跳，“嗨，你娃，咋不好好睡覺，起來這么早干啥？”

“爺，我來，我還想挑完水，再晾谷子呢。”

“哎，你這娃，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鋪好竹席，倒上潮濕的谷粒，用耙子耙均勻，剩下的交給太陽了。

楚林楓端出小竹凳，坐在院壩里，一邊喝茶，一邊欣賞著眼前的風景。大樹圍著的池塘，池塘里半邊已經枯萎的荷葉。池塘里幾只野鴨子，還有家鴨子。

楚林楓一邊百無聊賴地驅趕著來吃谷子的雞群和麻雀。這是他坐在這的主要目的。要是不照看，任憑這群雞和麻雀啄食的話，也會損失好幾斤谷子。

龐老漢也坐了過來，抽著自己的煙桿。

“爺，我聽我爺爺說，你年輕時候可英武了。”楚林楓搭話。

“英武個啥。只是年輕，血氣旺，喜歡爭強好勝罷了。現在老了，回頭看，一切都是煙云。只求個心安，身安，平平淡淡，平平靜靜最好。”龐老爺子抽著煙斗，含糊地說。

“平平淡淡，平平靜靜是好啊。只是，心欲靜而風不止。”楚林楓附和。

老爺子轉過頭來望著他：“你是啥文化程度？”

“高中。今年畢業了。”

“沒考大學？”

楚林楓沒直接回答：“爺，人的命，是不是上天注定的？”

老爺子吐了一口煙：“命是天定，運是氣定。運氣運氣，運氣好不好，在于人為。人好，人善，有情、有義、仁愛心善，就有好的氣場，氣好了，運氣就好，運氣好了，一切就會順。”

“我真的信了，爺爺，你是高人。”楚林楓由衷佩服。

“別拍我馬屁，說說，你是怎么回事？”

楚林楓笑笑：“我吧，高考預選已經過了。高考的前兩天，我突然想回趟家，很強烈。誰知，在離家不遠的二道灣那個地方，碰上幾個小孩子戲水，有個小孩子淹水了，我就跳下去救了。也許是天氣熱，加上我趕路又是一身的汗，突然跳進冷水里。人是救起來了，我卻回家就發燒，一燒好幾天，差點沒救過來。”

龐老爺子吃驚地望著他，抽了口煙，緩緩地吐出來：“依我看，你這是命。命中注定你不該參加這次高考，即使你強行參加了，以后也會有大難。好在你這人心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明你氣運應該不錯。舉頭三尺有神靈，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報。”

“爺爺，冒昧地問一句：聽說令尊大人就是在屋后的白果樹下英勇就義的？”

楚林楓原以為老爺子會傷感呢，老爺子面無表情，很平靜地說：“是的。”

“我可以去祭拜一下嗎？”

老爺子轉過頭，驚訝地望著他。顯然，老爺子有些意外。

楚林楓從隨身的軍用挎包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香、蠟、紙，又提上酒，隨老爺子來到屋后，來到大白果樹下。

楚林楓點燃三炷香，插好。又點燃蠟燭，插好。又點燃紙錢，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龐老爺子全程陪同，默默注視著，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再次回到院子里坐下。陽光透過高高的樹枝，照射下來，給整個院子披上一層金色的光。

他們都很沉默，默默地看著天，看著樹，看著草，看著花。看著衰敗的藕塘，還有藕塘里活躍的鴨子。

“你不像只有十九歲。”老爺子突然說。

楚林楓笑了：“哈哈，您怎么看的？”

老爺子意味深長地說：“你表面上是個稚嫩的娃娃，你的心卻像是個歷經滄桑。你不簡單！”

楚林楓心里一驚，難道老爺子能看出什么來？

楚林楓一笑：“哈哈，我只不過喜歡看書，看歷史書。看得入迷了，就像是跟主人公一起經歷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