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夫跑了……格布毫不意外，可惜了那六個銀幣的車費。
幸運的是，矮人答應和格布分享坐騎。
距離赤坊鎮還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四人一起旅行，第二天的傍晚——
矮人和格布坐在一起，女傭兵帶著小女孩，四個人，一匹馬，一只巨山羊，在夕陽的映射下來到了赤坊鎮。
這個鎮子，好紅啊！
斜陽之下，滿目都是赤紅色的坡屋頂。好像整個鎮子都在熊熊燃燒，又好像紅色的潮水在綿延不息，從地平線向著面前涌來。
格布的眼中映出這醉人的紅，都忘了眨眼睛。
矮人看著身前的半身人，笑道：
“好看吧。”
“啊……好看。”格布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這赤坊鎮，最出名的就是這抹紅……圣教廷紅衣主教的袍子，都是這里出產的赤巖砂染成的。在這鎮子最繁盛的時候，滿街都是染坊，就連穿過城鎮的河流都染成了紅色。”
“啊……啊。”格布這才反應過來，“你說最繁盛的時候？不是現在？”
“舊王國的生意不好做，染坊都搬到新王國海岸線那邊了，那邊離棉花產地比較近，是紡織業中心，一來一回，省去很多運輸成本。”
“這樣……舊王國生意被新王國搶走了，他們不會抗議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教會的中心就在舊王國來著。”格布問道，他抓著巨山羊的角，這家伙比巨鷹穩當，就是有點瘦，咯屁股。
“嘿，那些老神棍……老神官們，恨不得把外邦的商人統統趕出舊王國，讓所有人老老實實回到田里面種地……”
話音未落，一聲尖叫劃破平靜的傍晚。
四個人同時看向尖叫聲的來源，一群人聚集在城鎮廣場之中。
格布愛湊熱鬧，趕快催著矮人騎羊過去看看。刀女怕矮人賴賬跑了，帶著肉票緊緊跟著。
人群圍著一輛板車——板車上是四具摞在一起的尸體，它們面目全非，身體上留下駭人的傷口，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還有一個只剩下半個腦袋。
“我的吉米啊！”一個老婦人跪在板車前，哭嚎著。“我就不該放你去狩獵什么蝎獅……咱們賺那個錢干什么啊，把命都搭上了……你連只烏鴉都不舍得殺，怎么能做什么怪物獵人呢！”
人群聽著女人的哀嚎，不忍地看向那些死人，竊竊私語。
“又死了一批了……歐巴克保佑。”
“那蝎獅太可怕了，男爵應該派騎士去獵殺它，這些雜牌貨根本不行……”
人群之中，站出了一個干癟的老頭——他穿著黑色的修士袍，高聳的顴骨下面藏著干癟的腮幫子，整個人干把瘦，像是一棵枯樹套著一層皮。
老神父用沙啞的破嗓音喊著：“真神保佑，以歐巴克之名……作孽啊！又有四位優秀的年輕人被金錢誘惑，葬身在那蝎獅的爪下……作為主的仆人，我在此向迷途的羔羊們布告：災禍的源頭不在那飛翔的怪物，而在那萬惡的異邦商人，和他們所帶來的那淫靡的生活方式！貪婪！驕奢淫逸！”
老頭說的口水紛飛，自己把自己感動地夠嗆，臉都漲紅了，格布擔心這家伙會不會說到一半，缺氧暈過去……不過他別看人瘦，肺活量還挺大的，一口氣憋到現在，還在喋喋不休。
“那蝎獅，就是主派下的預兆！鹽鐵商會想和邪惡的異端帝國交易，主就派下怪物，阻斷道路，屠戮車隊……這一切再清楚不過了！我再次呼吁……不，我再次警告赤坊鎮的諸位，不要再為矮人的商隊服務，不然下場就和這車上的人一樣……歐巴克保佑它們的靈魂。”
聽了老神父的叨叨，人群反應參差不齊，有一部分人表示贊同，另一部分則不以為然。只有那失去了兒子的老婦人哭的更慘了。
矮人杜林不屑地哼了一聲。
“看，正如我所說，教會里的老神官，看著我們矮人在他們的地盤做買賣，恨的牙癢癢。我看啊，那神父恨不得車上躺著的都是商會的人。我們死光了他才開心。”
“這人是誰？”格布問道。
“烏沙神父。赤坊鎮圣教會的主神官。商隊的人給他起外號叫老烏鴉。他……”
矮人好像還想說點什么更難聽的，想了想光天化日下罵神父不太合適，憋了回去。
廣場上的人慢慢散了，格布一行人也來到了鎮子邊緣商隊駐扎的地方。
這片空地，原來是馬場，商隊來了以后，十幾輛馬車在空地之中圍出了一座營地，形形色色的商隊成員在營地里搭棚擺攤，熙熙攘攘，人喊馬嘯，好不熱鬧。
杜林直接帶著三個人來到了商隊大營的中心，一座紫色大帳篷。
掀開簾子，一股淡淡的熏香氣味沁入鼻孔。格布嗅了嗅，沒藥和……乳香？
格布在書上讀到過這兩種香料的描述，這是第一次聞到。
回想起來，書上寫了那么多描述詞，什么木質香，奶香味……到了現實里，居然真的可以一一對照分辨出來。
這兩樣香料價值不菲……這帳篷的主人很有錢。格布想到。
日光映在帳篷之上，透出淡紫色的柔光，撒在馬賽克紋樣的地毯上。在帳篷中心，一個大胡子女矮人盤腿坐著，閉目養神。
矮人杜林有點緊張地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清咳了一聲。
女矮人沒有睜開眼睛，只是輕輕點頭示意。
“石心夫人，以巖石和先祖之名，金克拉氏族，索頓之子，杜林，向您獻上敬意。愿您如那高聳的石腳山一樣，永遠堅實。”
中年矮人像個面對長輩的小孩一樣，恭恭敬敬，一字一頓地向面前的女矮人說道。
“巖石祝福你，金克拉氏族的杜林。我，托瑞爾-石心，歡迎你加入鹽鐵第四商隊。我和你父親索頓，還有他的父親托爾，有著深厚的交情。我希望，我們兩個氏族之間的關系，可以像巨人山脈的鐵礦一樣綿延不斷。”
女矮人不緊不慢地說道。話說完，她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我很欣慰，你能在離開地底之后，還能保持著矮人的禮節。不過，既然我們現在身處天穹之下，旅行在人類的國度，就讓我們像人類一樣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吧。”
“杜林，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