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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請您自重啊神父!

如果是平日,沉穩的烏沙神父是萬萬不會被這樣的怪事嚇到的。

可是,今夜不是平日,今夜的烏沙也并不沉穩。

一周前,烏沙停止了給那些化獸人的付款。這幾周的時間,他已經將自己的積蓄消耗殆盡,甚至動用了教區的基金——烏沙是一個簡樸而古板的神父,不像一些其他教區一樣,借著教會的權力斂財。可是到了需要用金子捍衛信仰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也許,我就不應該和那些野獸簽下合約……災厄之盒是我打開的,我卻沒有能力把它關上。

這些昂薩爾人,沒有停手——他們變成了比蝎獅更加可怕的惡魔。烏沙不知道那些農民是不是被化獸人殺死的,但這個可能性一直在他的心口堵著——虔誠的老神父用禱告和意念支撐著自己強硬的面具。

信仰是神仆的護甲——可是在今天,在這個晚上的這個時刻,烏沙感覺自己是如此的無助,如此的一絲不掛。

神父顫抖著手推開了禮拜堂的大門,一縷清冷的月光照進黑暗里禮堂之中,將禮堂從中間一分為二。

那誦經的聲音在門開的一瞬間似乎瞬間消失了——只剩下一個人聲在低聲祈禱。

是一個小孩?

不,是半身人。

神父走到了禮拜堂的中央,看著那祈禱的小小身形,輕咳了一聲。

“愿主的榮光……啊!神父,對不起……”格布好像沒注意到神父進來,一轉過頭,吃了一驚,趕快規矩地站起來,向著神父行了一個禮。

“這么晚了,你為什么在這里?”神父看到是今天和女騎士一起過來的人,松了一口氣,恢復了一副板起來的面孔。

“非常……非常抱歉……我,我夜不能寐,看到禮拜堂的門沒有關,就想進來祈禱一下……我以為這里只有我和主……真的非常抱歉。”

烏沙神父本來想訓斥面前的小個子,看到他態度很謙卑,輕輕嘆了一口氣。

“禮拜堂天亮時會開放,如果想要祈禱的話,可以趕早來。”神父對格布說道,語氣溫和了一些,“你的虔誠值得稱贊,但是也要守規矩。”

“是……”格布答應道,低著頭,扭扭捏捏的。“神父,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做完我的祈禱么?總覺得,和上神說話說到一半走開了,是對神不敬。”

神父聽到面前人的話,打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半身人感謝了神父,然后跪回地板——烏沙也在他一旁跪坐,頷首默默祈禱。

格布低聲說著,屋子里很安靜,每一個字都飄到了烏沙的耳朵里。

“……愿您保佑我矮人朋友的靈魂,讓他能夠逃脫那些野獸的魔爪,如果不行的話,起碼讓他得到一個無痛的死亡。”

烏沙眼眉動了動,他沒有打擾格布的祈禱。當半身人祈禱結束以后,他才問道:

“你在為一個矮人祈禱?為什么?你難道不知道,矮人是不信仰真神歐巴克的么?”

“啊,您聽見了……”格布撓了撓頭,羞愧地說道,“我……對不起,神父大人,其實,我有一個疑問,您能否為我解答?”

“你說。”烏沙對著面前的小家伙說道。

“不信神的人,死后靈魂會得到救贖么?”

“不能。”神父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圣諭書上講的很清楚,只有信仰上主的人才會得到救贖——他們的靈魂會升入星界,在神的領域與他重聚,永享極樂。而不信神的家伙,死后,靈魂會墮入以太界,與邪惡的魔法能量為伍,受到永世折磨。”

“……可是,如果那個人純潔善良,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比如說出身,沒有接觸到歐巴克教會的教導,誤入歧途。這樣的人,也不會得到救贖么?”

“純潔善良是一個偽命題,一個不信神的人永遠無法體驗到真正的善——也許他們表現的很善良,但是人的靈魂終究帶有污點。只有把靈魂打開,接受圣光的洗禮,一個人才能真正變得真誠,善良,美好。”

“原來是這樣……對不起,神父,我問了很愚蠢的問題。”

“沒有什么問題是蠢問題。教化世人,本來就是每一個信徒應做的事情。”神父義正言辭地說道,“不過,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么要為一個矮人祈禱?”

“實話跟您說,神父大人,我非常的迷惑……我和一位矮人成為了朋友,他是鹽鐵商會的工匠。我知道,您并不贊成我們王國的虔誠信徒和矮人接觸。”格布小心翼翼地說道,一邊說,還一邊瞟了一眼那圣徽,好像怕神明懲罰自己。

“我只是不贊成行商的生活方式,我對矮人種族并沒有什么意見。”神父緩緩說道。“但是你請繼續。”

“……我們在外面趕路,遭遇了危險,我們兩個都不是戰士,只有慌忙逃跑。在逃跑的過程之中,我失足跌下橋梁——他本來可以自己逃走的,卻返了回來,救起了我。”

說著說著,格布竟然流下了眼淚。

“可是……他自己卻因為救我而落水了,我一時膽怯,連看都沒看,自己跑走了……我實在是太卑劣了。我愧為歐巴克的信徒……”

“原來是這樣。”神父輕嘆了一口氣,“你不需要過度責怪自己,你有慚愧之心,已經證明了你的善良。我們都以圣徒的標準衡量自己,可是我們并不是圣徒。”

老人將手放在格布的額頭上,輕念禱詞。片刻之后,格布受到了賜福,感覺到一陣暖意在身體內流淌。

“謝謝您,神父。……我為生死未卜的矮人朋友祈禱,也為自己祈禱……我也為您祈禱,烏沙神父。”

“為我祈禱?”烏沙對著半身人抬起眼睛。

“……我覺得,能將主的溫暖傳遞到他人的心里,是這世界上最高尚的事業。您一生為主奉獻,心中一定是坦蕩如鏡,我敬重您,崇拜您……我也想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主。”

聽了這話,烏沙神父稍稍低下了頭。眼角閃過一絲慚愧。

“那些半人半獸的魔鬼一定會受到懲罰!他們言語中盡是對主的不敬……”格布繼續說道。“他們說,見到一個歐巴克的信徒,就殺一個!大人小孩,一個不放過!”

烏沙神父的身體像是觸電了一樣,手中的燭臺差點掉在地下。原來這個人的朋友,是被化獸人害了?!

他下意識轉過身背對著格布,眼神閃爍。愧疚感如一塊巨石墜在胸口。

“那位薔薇騎士小姐答應我,在殺死蝎獅之后,會去幫我找到這些瀆神的野獸,將他們就地正法……我很渺小,沒什么能力,但是如果能夠幫助那位女士戰勝邪惡,將主的榮光傳播到王國各地,甚至帶到帝國去……對!這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和圣徒一樣,深入虎穴,將主的信仰傳遞到山海關的另一側去……”

“你……”神父烏沙無法相信面前的這個半身人說出這樣的話,他仍背對著他,嘴唇顫抖著說道:“你連個教士都不是,怎么去做如此危險的事情?!”

“我……不瞞您說,我雖然沒有接受過神職教育,對主的信仰卻堅定不移!我甚至說服了鹽鐵商隊的石心夫人,要在商隊中建立一個傳教會——我相信,無論是矮人,還是帝國人,都可以被主的圣光所感化。如您所說,他們之中也有善良之人,只是需要把靈魂打開,讓神明走進去。”

“這事哪有那么容易!矮人先不說,帝國可是邪惡巫師的溫床,你去了……”

“我并不孤單,烏沙神父,我有薔薇騎士與我同行,還有您的祝福,最重要的……”格布停頓了一下,神父忍不住了,轉身看向半身人。

“最重要的是,真神與我同在。”

那月光落在金字塔圣徽之上,映出淡淡的金色光暈——半身人沐浴在這圣光之中,目光灼灼,居然顯出一分神性的光芒!

烏沙神父呆住了,蝎獅,化獸人,薔薇圣女,半身人……一切偶然在他的眼前化為了命中注定。

“你……”神父有一百個疑問,但是此刻它們都不重要了。面前的小家伙讓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獲得了神明啟示時的樣子,那樣的堅定,那樣的虔誠,那樣的不容置疑。

“神父。我懇請您,只有獲得了您的許可,我們才可以安心。我們愿意為歐巴克圣教獻上生命,請您為我們獻上祝福吧!”

沉默。

沉默。

格布猶豫了一下——沒成功?不能吧,說的挺好的啊,我自己都感動的不行了。

一滴熱淚從神父溝壑縱橫的臉頰上滴了下來,啪嗒,摔碎在地面上。

“歐巴克在上……我虛度一生,垂垂老矣,直到現在……才找到了我從一開始就應該做的事情……”

“您?”格布小聲問道。

“我不光要給你們賜福,我還要跟你們一起去!”

完,蛋。

感動大勁了!!!

“請您……請您自重啊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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