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由于過度激動而渾身顫抖的老神父,格布心說不妙,趕快勸說道:
“烏沙神父……你的熱情讓我感動不已,但是,您年歲已高,和我們一同冒險恐怕不合適吧。”
“我終于明白了主的旨意。我之前過于狹隘,過于固執,讓成見遮住了眼睛……你的話點醒了我。放心吧,我這即將燃盡的蠟燭,還剩下一點能量,我要將它用在傳遞主的意志上!”
“您走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讓赤坊教區的信眾們怎么辦?您的職責在教堂之中,而不是在荒郊野外……這種事情交給我和多芬做更合適。”
格布連哄帶勸,費盡口舌,這才讓激動的老神父平靜下來。
烏沙意識到自己有些沖動了,這把年紀去冒險真的有些離譜。他向格布表示了歉意,然后看著半身人欣慰地說道:
“主能有這樣虔誠而勇敢的年輕信徒……真是令我感到慚愧。我過于沉醉于自己的想法之中,完全沒有想到,傳播圣教,教化眾生,才是身為圣教神官的最高神圣職責。你將獲得我的支持,年輕人。”
聽到這話,格布趕快趁熱打鐵:“這樣的話,您能否給我寫一封推薦信,有了這封信,我在商會中建立傳教組織就有了基礎。”
神父稍稍猶豫了一下。如果寫了這封信,這個所謂的傳教組織就和烏沙的名字綁定了。是福是禍,還未可知。他只是一個地方教區的神父,從職位和聲望上都遠遠達不到可以做出“向帝國傳教”這么重要的決定的程度。
可是他不在乎。
“我這把年紀,還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神父決絕地說道,“我信任你,年輕人,去吧,把主的名字傳遍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格布趕快拿出紙筆,讓神父寫了封信,他故意讓神父寫的模棱兩可,讓烏沙神父支持他加入商隊做“主的神圣任務”。在興頭上,老頭也沒多想,寫完拿自己的圣戒紋章蓋了一個火印,給予這份文件官方認證。
這話可以從多個角度解讀,格布想到,他甚至可以用這封信來宣戰……當然,神父烏沙的名字沒那么大的能量就是。
事情做完之后,格布怕神父反悔,匆匆告別,離開了教堂。
烏沙看著半身人離去的背影,眼角濕潤。
“歐巴克,感謝您……多么優秀的年輕人啊……”
就是有一點,神父想到。明明挺英俊的小伙子,為啥散發出一股哥布林的氣質呢?
可能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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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林被抓走的第三天。
九點多鐘,天大亮,城鎮廣場上人頭攢動,鎮子上一大半的人都跑來看熱鬧。
人群之中,治安官馬修帶著四名騎士(兩個具裝騎士,和兩個輕甲的騎士侍從),和十二個徒步的應征民兵裝備齊整地在廣場中間等待。
一輛驢車上放著捕網,繩索,鐵鏈——最顯眼的,是一副巨大的攻城弩,弩的底座被卸了下來以便攜帶,邊上放著手腕粗的鋼頭弩箭,看起來十分威風。
在士兵的前面,領主之子阿爾方斯,神父烏沙和矮人石心夫人背著手站著。三個人雖然站在一起,卻誰也沒說話。貴族和矮人互相點頭致意,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交涉。
在廣場另一側,格布,刀女和肉票在做最后的準備。
刀女把騎士的裝備擦拭的閃閃發亮,肉票幫她把頭發扎好,盤在頭上,然后在她的發髻里插了一只野薔薇。
小肉票悶悶的,不說話,難受寫在臉上。多芬注意到了女孩的小情緒,在她面前蹲下。
“放心,塔妮,我們一定會安全回來的。”
“……嗯。”
“如果格布回不來,我會照顧你的,不要擔心。”
“咒誰呢?”格布在一旁清點裝備,頭也沒抬地說道。
“如果你們兩個都回不來呢……”肉票喃喃地說道。
“……”多芬沉默了幾秒,低聲說道:“我和商會的人交代過了,如果我不在了,他們會送你到銀水城。我的存款足夠支付你的旅費。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你會沒事的。”
“我……”肉票眼睛紅了。
格布看不下去了,打斷了兩個人:
“那么不吉利呢?我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刀女,趕快過來幫我把箱子搬上車,我搬不動。”
女騎士瞪了格布一眼,“懂禮貌么……話說你為什么要帶著五十公斤的鉛塊出城,你要拿這玩意把蝎獅砸死么?”
“你咋還不明白,咱們是去獵化獸人,不是獵蝎獅——這些可不是鉛塊,這是能救杜林命的5000個金幣。”
“哈?”
“人家也不傻,看到咱們空手去,直接就撕票了——敵在暗,我在明,表面功夫得做足。”
“你這腦子……全用在騙人上了。”刀女嘟囔道。
“別廢話,趕緊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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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女和格布加入了大部隊。刀女和領主打了招呼,格布和老神父行了禮。
老神父先站了出來:
“愿主庇護祂最虔誠的先鋒。”
在神父的帶領下,整個人群安靜下來,然后跟著烏沙默念圣諭書上的祈禱文,他輕觸刀女的額頭,給女騎士祝福。
賜福結束之后,石心夫人走了出來,她給了格布一個贊許的眼神,然后對著人群不緊不慢地說道:
“諸位,我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我們同為王國的繁榮富饒做出貢獻,作為來自異邦的商會,我們對歐巴克教會和王國抱有無限的敬意……作為對教會的尊重,和對于薔薇騎士的支持,在這試煉結束之后,鹽鐵商會愿意贊助薔薇騎士踏上她的朝圣之旅——愿她將歐巴克的圣名傳遍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石心夫人轉過身來,莊嚴地對女騎士和神父烏沙行了一個矮人的禮節——觸碰心臟,然后俯身觸摸大地。
女騎士行了一個信徒禮。神父烏沙面色有些復雜,猶豫了片刻,然后行了一個簡單的頷首禮。
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一旁的治安官馬修臉色有些不安,仿佛自己的盔甲不合身一樣。
“怎么,好久不動刀劍,骨頭生銹了?”白胖貴族阿爾方斯對著治安官打趣說道。
“代理領主大人,這聲勢比我們想象的要大……您確定要繼續之前的計劃么?”治安官低聲說道。
白胖掃視了一下人群,鼻孔出氣,仿佛有些不快。
“是的,沒想到這女人搞出了這么大的聲音……水泡吹的越漲,被戳破的時候掀起的風波就越大,要不,就把它扼殺在襁褓之中,要不,就讓它炸在別的地方……”
“您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到底……”
“你謹慎行事,那個女人不是很積極么?讓她先上,如果她死了,怪不到我們頭上。”
“但如果她成功了呢?”馬修問道。
“如果她成功了?”白胖哼笑了一聲,“歐巴克在上,蝎獅都殺不死的女人,就算你想殺,殺的掉么?”
“……”馬修想著白胖說的話,沉默著。好像懂了,也好像沒懂。
“別想太多了,馬修爵士,你需要擔心的只有一件事,別讓我父親那寶貴的騎士死在蝎獅的手下。”
說完這話,阿爾方斯走到了人群之前,向著薔薇騎士行了一個禮,然后向神父和石心夫人致意。他清了清喉嚨,等著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開口說道:
“作為代理領主,赤坊紅男爵家的子嗣,赤坊鎮以及周邊地區的守護者……”
人群滿懷期待地看著白胖,等待他講話。阿爾方斯卻停了下來。
“……我想,演講的時間已經過了。在圣主的指引下,我們必將取得勝利!”
“出發!”
人群停頓了一下,格布趕快傳訊多芬。
“快,表示一下!”
刀女馬上裝模作樣地把長劍抽了出來,指向天空!
“以歐巴克之名!”
人群爆發出山呼海嘯的歡呼!
只有一個人沒有反應。
格布敏銳地看到人群中帶著兜帽的異類——她野獸的眼睛在緊緊地盯著半身人,絲毫沒有移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