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聲尖銳嬌叱驟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言語，“爾等這般下作胚子，好生無禮！本宮乃恭親王長女，當今圣上御封的和碩格格嘉榮公主是也。非但不來向本宮請安，竟還在此竊竊私語？當真罪無可恕！”言罷，柳眉倒豎，怒容滿面，素手一揚，手中銀針裹挾著紅線，如暗器般分作數股，直直射來！

染缸應聲炸裂，江天曉蹬著飛落的碎片騰空而起。破妄刀在掌心旋出滿月寒光，刀氣掃過之處，漫天紅綢寸寸斷裂。

“布陣！”江天曉朝慕容玨高呼一聲。

那些浸透怨氣的綢緞落地突然化作赤鏈蛇，吐著黑霧朝慕容玨竄去。

“震位！“她凌空喝道。

慕容玨膝上焦尾琴應聲轉調，《蝕心》的殺伐之音凝成氣墻。蛇群撞上音障的瞬間，他左手急拂宮弦，幾枚冰錐自琴箱激射而出分散落在各處。冰棱折射著江天曉的刀光，在嘉榮格格腳下織成八卦困陣。

宋無纖的全息投影在其中閃爍。

時光倒流到光緒二十三年七月十五，這一天，紫禁城的氛圍格外凝重。恭親王府內一片縞素，哀樂低回。恭親王嫡女，備受尊崇的和碩格格，竟在這一日暴斃而亡。

和碩格格嘉榮公主，身為恭親王最為珍視的掌上明珠，養尊處優，尊貴非凡。自小在王府中，她便享受著頂級的待遇，一言一行皆有專人侍奉，一舉一動盡顯皇家風范。平日里，她身著錦繡華服，每一寸織物皆為蘇杭頂級繡工精心制作，上面繡著的花鳥魚蟲栩栩如生，仿佛帶著生命的靈氣。頭上所戴的鳳冠霞帔，皆是由珍貴的珠寶玉石鑲嵌而成，行走間珠光寶氣熠熠生輝。

宋無纖的電子音裹著電流雜訊，“光緒二十三年七月十五，恭親王嫡女和碩格格暴斃。”緊接著，畫面切換成發黃的宮闈秘檔，“欽天監記載其死時七竅涌黑血，周身纏繞赤練，正是暗熵暴走的癥狀。這詭異的死狀，與她尊貴的身份形成了鮮明的反差，這……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江天曉旋身斬斷襲來的紅線，刀鋒擦過慕容玨布下的音障：“說點有用的！“

“她死后第七日，恭王府七十二口仆從離奇自焚。“檔案影像變成燃燒的人形，慘叫聲中浮現鎏金鐲的紋樣，“欽天監用慕容氏秘術將其殘魂封入鎏金鐲，誰料......“

“砰！“

嘉榮的金釵突然貫穿音障，慕容玨反手甩出五帝錢，銅錢在空中結成陣。宋無纖的投影被怨氣沖得扭曲，他焦急地查看資料：“鎏金鐲在半年前的地鐵施工中被掘出，那時七十二具尸體也一并出現，他們耳后的骨頭也有孔洞——“

“是鎮魂砂的注射點？“江天曉刀背映出自己耳后黑紋，“用活人精血溫養惡靈？“

“更糟。“慕容玨的琴聲如有實質突然纏住她手腕，“他們在復刻血祭陣法。“

“所謂暗熵，實為人類陰暗面所化的業障。“全息畫面切換成旋轉的河圖洛書，“光緒年間的慕容家主發現，皇室用童男童女血祭“鎮壓龍脈”，那些冤魂的怨氣......是暗熵最好的養分。表面是鎮壓，其實在養什么東西？“

江天曉的刀鞘擊碎撲來的哭臉童尸，小鬼的頭尖叫著飛散出去。

“可是這個東西太危險，當年恭王府用邪術把嘉榮煉成鎮器，如今有人想重啟「它」。“宋無纖調出地鐵隧道里的刻有滿文青銅器皿的畫面，“所有感染者都是活祭品，陳小葉父親偷走的半塊虎符，就是終止儀式的關鍵。“

慕容玨突然咳出血沫，琴弦纏住的傀儡絲正反噬他的經脈：“所以她集齊七十二魂......“

“不。“宋無纖的投影突然雪花紛飛，“「它」要的是第七十三道至親魂——陳小葉的魂魄，能讓她突破陰陽與夢境現實的桎梏。準確來說，背后操縱者另有其人，嘉榮被利用，但她的內心陰暗面的確也被激發，而且她是非常好的“原料”……剛才收到重癥病房陳小葉的醫生說她陷入了昏迷。我猜測陳小葉和嘉榮脫不了干系，現在她的目標也是的「它」業成的關鍵點。“

嘉榮格格突然撕裂紅嫁衣，露出爬滿傀儡絲的胸腔。黑血凝成數千刀刃懸空，每把刀脊都嵌著張尖叫的人臉。“也就是說，”慕容玨扯斷三根琴弦，“我們被拉進的是陳小葉夢里！”音爆震碎刀刃的剎那，江天曉踏著血雨突進。

“坎三！離七！“她厲喝。

慕容玨的殘弦應聲織成火網，江天曉的刀鋒引燃符咒。當破妄貫穿格格胸膛時，七十二具尸身破體而出，卻被提前布下的北斗陣絞纏住。

“雕蟲小技！“格格振袖掀起腥風，嫁衣上的金絲蟒紋突然游動。戲臺瓦片應聲炸裂，江天曉踏著飛濺的木刺旋身劈斬，刀鋒與金絲相撞爆出刺目火星。

“坎離易位！“江天曉的刀鞘重擊地面。慕容玨立即撥動變徵弦，音波將滿地紅綢震成齏粉。紛揚的朱砂粉塵中，七十二具尸身有男有女，形態各異，面容青白，詭異如活物般抽搐起來。

“破軍！“江天曉的刀氣劈開尸群，刀背映出嘉榮發間的鎏金步搖。

嘉榮格格突然尖笑，繡鞋踏碎地上青磚。整個地面瞬間坍縮成血色旋渦，江天曉的刀柄結滿冰霜。慕容玨徒手扯斷兩根琴弦，血蠶絲纏住她腰際的瞬間，旋渦中伸出無數白骨手。

“鎮邪！“江天曉借蠶絲的力騰空，刀光如月輪劈開旋渦核心。霎那間，江天曉額頭中間微微發光，似有紋樣。

“原來如此......“嘉榮格格見狀突然收勢，嫁衣上的蟒紋停止游動。只一瞬出現到江天曉眼前，近若咫尺，江天曉身體竟像被凍住一樣無法動彈，格格指尖輕點江天曉額頭，光里開出朵血色蓮花：“帶著這印記去慈安宮，你會求著當本宮第七十三道生魂。“

狂風驟起，嫁衣化作萬千紅蝶。慕容玨的療愈音波追至江天曉跟前，卻只來得及接住片染血的蝶翼，江天曉與血色紅蝶飄落廢墟中……

“天曉！”

“江天曉！”

倆人異口同聲心神俱震，黑暗隨之湮滅他們……

A市特種兵醫院。

消毒水味彌漫在空中，江天曉聽見心電監護儀的規律嗡鳴。她試圖抬手，發現右肩裹著滲血的繃帶，左手正掛著營養液。窗邊傳來《安眠曲》的琴聲，慕容玨的作戰服換成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纏著紗布的小臂。

“你醒了？”宋無纖丹鳳眼下的青黑格外明顯，眼睛卻亮了亮，“你昏迷了3天。“

慕容玨的琴聲亂了一拍。他起身調試輸液泵的動作過于用力，金屬按鈕發出脆響。“傷口沾了暗熵膿液，“他背對著病床說，“要觀察72小時。“

江天曉瞥見垃圾桶里堆滿帶血的棉球，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額頭。“給我個鏡子。”

“哪來鏡子。”宋無纖把手機遞給她。

江天曉借著手機屏幕反光看到自己額頭若影若現的紋樣。

“這是鎮器的共生符，你若身死，鎮器也會失效。“宋無纖將全息影像切換成發黃的《慕容氏驅邪錄》，“光緒二十三年，有人用恭王嫡系血脈為引，在恭王府地底繪就血祭大陣......慕容家族為破陣，制成鎏金鐲。“

江天曉摩挲著蓮紋，手機屏幕映出與之前幼兒園陳小葉父親捏著的金鎖片相同的符咒：“所以我是人形陣眼？“

慕容玨突然扯開領口，露出心口與蓮紋逆轉的血色紋路：“當年被選作陣眼的，是慕容家雙生子。“

宋無纖調出地宮結構圖，青銅器上的卦象與江天曉的紋路重疊，“當年慕容家用雙生子的心頭血啟動大陣，將和碩格格怨氣封入地脈。如今陣法失衡——“

慕容玨：“我們是活體陣眼。“

“更準確地說，是陣法的保險栓。“全息畫面顯示江天曉的黑紋正在吞噬暗熵，“當暗熵濃度超過臨界值，你們會自發啟動凈化......“

“用我們的命？“江天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宋無纖丹鳳眼倒映著雙重卦象：“或者，你們可以成為陣法的掌控者。“

慕容玨的手指驟然掐進掌心，他轉身時喉結滾動，目光掠過江天曉額間若隱若現的鎖片紋路：“光緒年間那對雙生子，哥哥被剜去心頭血祭陣鎮壓，慕容家的鎏金鐲與弟弟一同人間蒸發。”他指腹劃過心口紋路，血色突然如活物般蠕動，“一年前的地鐵隧道修建被下派協作，鎏金鐲在我手里停留過，內側刻著‘天曉’二字。”

江天曉冷冷地道：“你瞞著我？”

慕容玨有點心虛地看向別處。

“其實我們有在暗中調查。”宋無纖關掉全息投影，手機屏幕映出他眼底的紅血絲，“是陣法復制的容器。暗熵在腐蝕地脈，當年被封的嘉榮格格怨氣正在順著你們的血脈往現實滲透——你在染坊看見的布偶，就是怨氣具象化的產物，陳小葉病房里也有一個。”他突然抓起江天曉的手，翻出她掌心未愈的牙印，“那灘膿液里有和碩格格的指甲碎片，現在正順著你的血管往心臟鉆。”

慕容玨突然回過頭，死死盯著他倆的手。

心電監護儀的蜂鳴突然加快。江天曉看向慕容玨心口的血色紋路，發現它們正隨著自己的心跳明滅，像被同一根線牽動的提線木偶。“成為掌控者需要什么？”她冷靜地問道，想把繃帶扯開，“剜出心臟？還是把我們的血重新灌進地宮的青銅器？”

慕容玨突然按住她欲扯掉繃帶的手，體溫透過紗布灼在她腕骨：“鎏金鐲放恭王府地宮的鎮墓獸嘴里可以開啟地宮。”他袖口的紗布被掙開，露出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三天前你昏迷時，紋路已經蔓延到鎖骨——和縣志里記載的陣眼崩毀前兆一模一樣。”

宋無纖突然從白大褂口袋摸出個鎏金小瓶，倒出兩粒滾著冰碴的藥丸：“這是引魂丹。”藥丸在掌心散發冷光，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熵黑霧，“現在有兩個選擇：要么趁暗熵沒侵蝕腦髓前，去地宮重新祭陣；要么……”他看向慕容玨心口正在凝結的血痂，“等你們變成和那些布偶一樣的活死人，被指揮部當場清除。”

“予一有來過嗎？”

“嗯？予一姐嗎？”慕容玨沒想到江天曉突然話鋒一轉，“有，幾乎每天。”

“那今天怎么沒看到她。”

“最近不太平。”宋無纖表情凜然。

“篤、篤、篤——”

病房門突然被叩響三聲，節奏像軍用密碼。

“說曹操曹操就到。”宋無纖抱著手臂，揚了揚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