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痛楚讓魏恒的思緒有些混亂，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海蘭珠用最快的速度幫他包扎好傷口，而后輕聲問道：“魏恒，怎么樣？”

此時，魏恒的額頭已見了細密的汗珠，但他還是松開口中的馬鞭，朝海蘭珠笑了笑。

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了。

方才的戰(zhàn)斗讓他精疲力竭，身上又受了傷，心底的那種疲憊感好似海水一般涌來，魏恒只覺眼皮發(fā)沉，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出乎他意料的，這一覺他睡的很是溫暖，也很安心。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魏恒很早就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海蘭珠的大腿上。

海蘭珠就這么坐了一夜，幾乎半夜都沒合眼。

他趕忙起身，開口問道：“海蘭珠，你沒睡？”

“睡了一會兒。”

海蘭珠抿嘴笑著，輕輕伸手揉了揉被魏恒壓的發(fā)麻的大腿。

魏恒頓時有些心疼，正準備剛海蘭珠揉一揉，卻聽海蘭珠道：“昨天你睡了之后，我派出去了幾隊斥候，帶回消息了。”

“朵容部和科爾沁人拼死對抗，獲勝的是科爾沁人。”

“朵容吉列只帶了不足五百人撤離，科爾沁部活下來了。”

這消息讓魏恒眉頭微皺，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好處，開口道：“科爾沁一下成了弱族，等我們返回王庭之后，可以讓父汗派使者過來，要求他們依附。”

聽到這話，海蘭珠的心動了動，她看了一眼魏恒，魏恒這才發(fā)覺自己說錯話了。

“海蘭珠，我不是……”

“沒事，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海蘭珠朝魏恒笑了笑，又道：“科爾沁部是殺了我的三個哥哥，但我們也殺了他們那么多人，算是報仇了吧。”

“你說的沒錯，如果能把科爾沁部的人招入部族，融合在一起，對部族才是最好的。”

“這件事，等我回去，親口和父汗說。”

這才過去沒幾天，海蘭珠的成長和變化都是肉眼可見的了。

她從一個性格刁蠻的草原部族公主，以極快的速度變成了一個領(lǐng)袖。

現(xiàn)在的海蘭珠，已經(jīng)有幾分大汗的樣子，且沒有以前那么沖動了。

只是魏恒看著海蘭珠，卻有些心酸。

海蘭珠的內(nèi)心無疑是強大的，但她能說出剛才的話，她心里有多疼，就只有她自己清楚。

“科爾沁人正在打掃戰(zhàn)場，之后肯定也會來收攏這邊的部族的。”

海蘭珠又朝魏恒笑了笑，道：“咱們也要快點上路，把事情辦好才行。”

“好。”

魏恒聞言點頭，繼而用力起身，海蘭珠也起來，幫魏恒穿上了胸甲。

麾下的將士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海蘭珠命令開拔，所有人再次上路。

他們又在這邊的草原上度過了一夜，第二天正午的時候跨過了四河。

一路上，他們遠遠的看到了一個群落，巴特爾想上去掠奪，卻被海蘭珠攔住了。

考慮到后面可能會和科爾沁殘部聯(lián)合，現(xiàn)在再掠奪他們的部族，并不是什么好事。

越過四河的當天，整個隊伍立刻分成了七份，朝著不同的方向絕塵而去。

海蘭珠和魏恒跟著阿朗臺部，負責最偏遠的南邊。

那邊是靠近大周邊境的地方，可以預見的，那邊集結(jié)的草原群落肯定最少。

但阿朗臺卻沒有什么怨言，海蘭珠和魏恒跟著他，讓他反而很自豪。

行進的路上，魏恒策馬到了阿朗臺身邊，對他輕聲道：“這次征戰(zhàn)，感覺怎么樣？”

“沒有之前那次過癮。”阿朗臺咧嘴笑道：“不過也殺了不少科爾沁王庭的人，算是出了口惡氣吧。”

“你麾下將士損失了多少？”魏恒又問，阿朗臺的目光明顯暗淡了幾分。

“戰(zhàn)死的有七百多人，受傷的三百多個吧。”阿朗臺道：“算不上傷筋動骨，但損失也不小了。”

“古列堅，以后如果有機會，您再帶我們?nèi)ヒ惶舜笾埽嗦訆Z點東西回來，好補上部族的虧空。”

阿朗臺這話說的很實在，也填補了魏恒的一些知識盲區(qū)。

草原上之所以會有各部族分開收攏戰(zhàn)利品和族人的傳統(tǒng)，可能也是和他們作戰(zhàn)勇猛，每次戰(zhàn)斗都損失大有直接關(guān)系。

他們征戰(zhàn)死了那么多人，如果不放開讓他們?nèi)專Z，他們心底的怨氣就發(fā)泄不出來。

長此以往，人的心就變了。

果真任何事都有存在的理由，只是魏恒并未改變自己的想法，他依舊覺這樣做是對勢力發(fā)展沒什么好處的。

“如果有機會，肯定還會帶你去的。”魏恒輕聲開口，這已算是安慰了。

說完之后，他話鋒一轉(zhuǎn)，又道：“感覺海蘭珠怎么樣？有沒有超出你的預料？”

“別吉？太出乎意料了。”阿朗臺說了一句，又轉(zhuǎn)頭看向正在隊伍中策馬向前的海蘭珠，低聲道：“以前我以為別吉指揮沖鋒，就會用蠻力，現(xiàn)在看，她比我想象的厲害多了。”

“讓她做汗，你心里沒疙瘩了吧？”

魏恒笑著問，阿朗臺立刻搖頭笑道：“從最一開始我就是同意的。”

“這次出來，其他那些族人也看到了別吉的能耐，他們心里的怨言也會少不少。”

“任重道遠。”魏恒搖頭，低聲道：“阿朗臺，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說，你仔細想一想。”

“古列堅你說。”

“我想和父汗提議，縮減現(xiàn)在的族群數(shù)量，把大多數(shù)族群都合并到王族中去，權(quán)力統(tǒng)一整合。”

一聽這話，阿朗臺面色立刻變了變，繼而皺眉道：“古列堅，您這話就跟我說說算了，還是別和其他頭人說。”

“您可能不清楚，我們草原人，畢生最大的追求就是能有自己的部族。”

“現(xiàn)在這些部族的頭人都是拼搏了很久才有自己的族群的，如果王庭要拿走他們頭人的稱號，讓他們的族群并入王族，他們怕是要跳起來罵人的。”

這件事果然有阻力，且超出魏恒的想象。

魏恒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心思卻有些沉重。

任何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這件事，等慢慢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