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聽到三兒子的話，混克一時有些怔住了。

他沒想到度力根也有這樣的想法，這讓混克的思緒有些卡住了。

他本人是從未有過做大汗的想法的，他陪著阿魯臺一路走來，看到阿魯臺經歷的那些事，也知道他心中的所有糾結和傷感。

混克自知自己沒有阿魯臺的那種本事，根本不可能做好一個部族的可汗。

可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居然都被權利沖昏了頭腦。

混克咬了咬牙，指著度力根的鼻子喝道：“蠢貨！更是無藥可救！”

“你以為你禍害了科爾沁的兩個別吉，就能逼迫大汗做什么？”

“他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你這么做，只會讓他更忌憚，更不可能達成你的想法！”

“蠢豬！你怎么會這么蠢！你比圖克還要蠢一萬倍！”

“滾！你也給我滾回部族去！滾蛋！”

混克氣的扔了東西，度力根忙不迭的起身，趕忙跑出去了。

混克真的很少發這這么大的火。

在他自己的印象中，這還是第一次。

但這次，他兩個兒子犯下的錯太愚蠢的，蠢的他都想笑。

而這樣蠢事帶來的后果也是極重的。

可能從今天開始，混克就要遠離阿魯臺部的權利核心了。

他和阿魯臺之間雖是親兄弟，但泄露部族核心機密的事，絕對會讓阿魯臺多想。

混克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氈房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桌上的燭火緩緩跳躍，將他的面孔映的忽明忽暗，也讓他的心情陰晴不定。

半晌之后，一陣腳步聲傳來，混克緩緩抬頭，看到了一個蹣跚的身影，正站在氈房門口。

“阿布……”

是克烈。

他的面色還有些蒼白，臉上還裹著幾塊棉布，身上的傷勢顯然還沒痊愈，走路一瘸一拐的。

但混克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而是繼續低頭沉思。

沒用混克說話，克烈便一瘸一拐的走進來，直接坐在了混克面前。

“阿布，事情我都聽說了。”

克烈的聲音還有些輕，之前魏恒把他打的很慘，這段時間他一直在休養，也才能下床不久。

“嗯。”混克淡淡的回了一句，沒多言與。

“這件事，大汗是怎么說的？”

克烈輕聲發問，混克只是搖了搖頭，輕輕嘆氣。

“阿布，我覺得，這對咱們來說不是什么壞事，反而是好事。”

聽到克烈這么說，混克有些意外，他皺眉看向自己的兒子，眼中帶著幾分詢問。

“這次別吉回來，肯定是能滅了科爾沁部的。”克烈又道：“到時海蘭珠的威望會有極大的提升，大汗怕是會借機和所有人宣布，讓她成為未來可汗的人選。”

“而且阿布，之前我們輸了比試，我是要在所有族人面前宣誓向海蘭珠效忠的。”

“你想說什么？”

混克皺著眉，他總覺得自己這個兒子沒安好心。

克烈是個莽撞的性子，之前基本很少動腦子，這次卻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讓混克覺得不對。

“我知道阿布不想做部族的可汗。”克烈又道：“可是阿布，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大汗就是這個意思，我們就只有兩條路選。”

“要么順著大汗，以后尊海蘭珠為汗，聽那個漢人古列堅的吩咐，繼續留在部族。”

“要么……”此時，克烈壓低聲音，沉聲道：“表面屈服，等待時機，反了！”

一聽這話，混克的眸子猛的顫動了一下，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克烈，卻什么都沒說。

“我原本也沒打算這樣。”克烈盯著自己父親的眸子，沉聲道：“可這都是他們逼的！”

“如果大汗的三個兒子有一個還在，我也不會有爭奪可汗位置的想法！”

“可是阿布，現在部族已經在分裂的邊緣了，您都不同意海蘭珠做新汗，部族還會有誰同意？”

“與其這樣，那還不如……”

“我老了。”

克烈的話還沒說完，混克便長嘆口氣，打斷了他的話：“你們的想法，我跟不上了。”

說著，混克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克烈，心中有些起伏，但還是壓著內心的波動輕聲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我不會幫你。”

一聽這話，克烈眼中放光，繼而點頭道：“不用阿布幫忙，我知道該怎么做。”

“只是阿布，我的兩個弟弟回部族之后，我需要他們的力量，我……”

“克烈。”混克此時起身，輕輕的拍了拍克烈的肩，又低聲道：“我和大漢，也是親兄弟。”

克烈的眸子忽的震了一下，他似乎聽懂了混克的話，可又好像什么都沒懂。

“你想做什么，去做吧。”混克又看著克烈道：“我……幫不上忙。”

“好！”

克烈聞言點頭，繼而緩緩起身，沒再多說一句，直接轉身就走了。

克烈走了之后，混克眼中忽的爆出濃濃的悲傷來，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凳子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所有事情的發展都超出了他的預期，好像任何事都不可控了。

他現在還有最后的一個辦法，能阻止部族的內亂。

可這個辦法只要一想，便讓他撕心裂肺。

做這些……值得嗎？

那一夜似乎很漫長。

阿魯臺和混克都坐在各自的臥房中，看著天井，聽著上面呼呼的風聲，想著后面的事。

深夜，部族內部早已一片寂靜，只是在兄弟二人的心底，卻刮起了一陣從未有過的狂風。

這股風吹過兩人的心田，也吹過他們所有的回憶，吹過阿魯臺部建立之后的十數年。

那一夜，很多人都是徹夜難眠的。

圖克和度力根被連夜送出了王庭，由混克部和王庭的侍衛跟著，一直朝混克部族人所在的方向而去。

對于他們兩人而言，今天過去之后，一切就都變了。

另一邊，王庭某氈房中。

諾敏和聯吉娜相互依偎著，也都看著天井上垂下的月光，姐妹二人徹夜無眠，眼中灌滿了仇恨。

今天的事似乎是個插曲，可在某些人心里，卻成了唯一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