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胡蝶站在新工作室的隔音玻璃前，看著技術人員調試設備。她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頸間的項鏈——那枚從音樂盒里找到的共振器，現在被嵌在銀質吊墜中。
“測試音頻通道。“戴著耳機的調音師比了個手勢。
胡蝶深吸一口氣，將嘴唇貼近嶄新的麥克風。這個距離剛好3.5厘米，是陸沉用237次實驗為她確定的最佳位置。但當她開口時，傳出的卻是沙啞的氣聲。
“還是不行嗎？“小林擔憂地看著聲波監測屏。屏幕上本該流暢的曲線如今布滿鋸齒狀的缺口。
胡蝶搖搖頭，在平板上打字：【聲帶恢復需要時間】。自從那晚在實驗室釋放密鑰頻率后，她的聲音就變成了這樣——時而清晰時而嘶啞，像一臺信號不穩的收音機。
工作室的門被推開，女醫生推著輪椅進來。陸沉坐在輪椅上，脖子上仍戴著醫療護具，但眼睛比三個月前清明許多。他舉起平板，電子合成音響起：“找到林西的原始錄音了。“
胡蝶的呼吸一滯。自從知道“追光者“的真實身份后，她一直在尋找林西留下的痕跡。那段AI模擬的聲紋終究只是贗品，她想要找到真正屬于那個孤獨靈魂的聲音。
陸沉示意女醫生打開投影儀。屏幕上顯示出一段音頻文件，創建日期是林西跳樓前三天，文件名《給蝴蝶的信》。
“在精神病院的舊服務器里找到的。“女醫生解釋道，“醫院用病人的聲音做AI訓練樣本，這是唯一沒被刪除的原始記錄。“
胡蝶戴上耳機，點擊播放鍵。
起初只有電流的沙沙聲，接著是一個溫柔男聲的輕咳：
“嗨，蝴蝶，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這個...我是17床的林西，陸沉可能跟你提過我...“
胡蝶的眼淚砸在控制臺上。這個聲音她聽了整整三十個夜晚——在每場直播結束后，“追光者“都會發來一段語音反饋。原來那不是AI合成的，而是真實存在過的人。
“...醫生說我的幻聽沒救了，但你的聲音能讓那些雜音安靜下來。很奇怪對吧？就像有人在我混亂的腦神經里點了盞燈...“
錄音里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林西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
“我發現一件事！每次你念'黎明'這個詞時，我的幻聽就會消失17秒。我記錄了所有頻率...數據藏在...“
一陣刺耳的干擾音突然切斷錄音。胡蝶猛地抬頭看向陸沉，后者已經在平板上打出一行字：【他發現了聲紋密鑰的漏洞，你父親設計的后門】
女醫生調出頻譜分析圖：“林西記錄的頻率曲線和你十二歲生日那天的哭泣聲紋完全吻合。他可能是除你父親外，唯一自然發現這個秘密的人。“
胡蝶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顫抖著打出一個問題：【他為什么跳樓？】
房間里陷入沉默。最后是陸沉打破寂靜，電子音平靜得可怕：“因為我沒能及時破解他藏起來的數據。他們發現林西知道得太多。“
投影儀自動播放到下個文件——監控錄像顯示，林西跳樓前曾被三個白大褂圍住注射某種藥物。他掙扎時，口袋里的MP3播放器滑落，被其中一人踩碎。
胡蝶認出了那個MP3。她曾在“追光者“發來的照片里見過，外殼上貼著藍色蝴蝶貼紙。
“等等...“小林突然指著頻譜圖，“這段錄音里有東西！“她調大音量，在林西說完“數據藏在“后，背景里有微弱的、有規律的敲擊聲。
陸沉的眼睛突然睜大。他快速打字：“摩爾斯電碼！“
解碼結果讓所有人震驚：【通風管道第三節點】。這是精神病院建筑圖紙上的術語，指病區通風系統的第三個檢修口。
胡蝶立刻站起身，卻被陸沉拉住。他的電子音難得帶上情緒：“太危險了，他們肯定還在監視那里。“
她輕輕掙脫，在平板上寫下：【他等了三年黎明，我們至少該找回他的發現】
當天深夜，胡蝶獨自潛入廢棄精神病院。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戶，在走廊上投下柵欄般的陰影。她數著通風口的編號，在第三個節點前停下。
生銹的螺絲被擰開時發出刺耳的聲響。通風管道深處，有個用防水布包裹的MP3播放器，上面貼著的藍色蝴蝶貼紙已經褪色。
胡蝶按下播放鍵。林西虛弱但清晰的聲音響起：
“蝴蝶，如果你找到這個，說明他們已經對我下手了。我發現'黎明'頻率不僅能消除幻聽，還能重置被聲紋編程的大腦。以下是具體參數...“
錄音末尾是段奇怪的旋律，像走調的音樂盒。胡蝶突然明白過來——這是她父親實驗室的解鎖頻率，林西不知怎么記下了這段本應被銷毀的代碼。
當她回到工作室時，陸沉已經將錄音數據導入系統。頻譜圖上，那段旋律與她十二歲的聲音完美重疊。
“這就是完整的密鑰。“女醫生驚嘆，“林西用絕對音感記下了你父親銷毀的代碼！“
胡蝶望向窗外的夜空。三年前那個未曾謀面的年輕人，在瘋狂的邊緣抓住了科學的靈光，又將它藏進黑暗的通風管道，等待某天重見光明。
她打開直播控制臺，將標題改為《致追光者》，然后插入林西的錄音文件。這一次，她不需要說話。當那段旋律通過全頻段廣播傳遍城市時，所有曾被聲紋操控的設備同時亮起藍光，然后永久鎖死。
監控畫面里，陳主任在某個秘密實驗室瘋狂敲擊鍵盤，卻無法阻止系統自毀程序的啟動。最后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不是憤怒，而是釋然。
胡蝶輕輕觸摸屏幕上的“追光者“賬號。灰色的頭像旁，最后一條自動回復依然在閃爍：
【謝謝你的聲音，讓我在黑暗里見過光。】
窗外，真正的黎明正緩緩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