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放晴。
小團體幾人默默看著一車車的糧草輜重,物資,布帛被送進演武場。
“都是好東西啊,好東西!”楊威滿臉放光。
前幾天被伏擊,損失了大量的糧草輜重,這也算是補回來了。
“這是郡王的善意啊?!鄙蹌c頭贊同,心里卻是暗諷,古往今來想拉攏人者要不以重利要不以美色。
亦或二者兼之,
如今這位郡王就想靠著這些東西,就想讓他們以步卒戰胡騎,為之賣命?
這位郡王還是太年輕了些啊。
何為重利?
或許在每個人心中的定義都不一樣,于胡三而言,他如今為隊正,若是升他為旅帥他便會覺得祖墳冒了煙。
于庾澄慶而言,他本就志不在軍旅,就算升他做都尉也難以讓他刀指突厥。
對庾湘然而言,邵勛看不懂,但憑借幾車物資,大抵不會有什么進展。
畢竟,若是他之前所猜測的東西為真,這位郡王于稽胡有勾結的話,這樣的行為好像更像是一種威脅。
我用棍棒打了你一頓,并燒了你的家(人)。
打完后想用你做事,便幫你把房子建起來了,此時這個受害者該如何做?
房子有了,可是人沒了啊。
要是邵勛,他就先把人砍了再說。
不過這多少有些“個人主義”。
當官的一般都要考慮“大局觀”和“團體利益”。
庾都尉會不會和稽胡聯手甚至都是一個未知數,若是庾都尉胸襟就是寬廣呢?
時至今日,邵勛只覺得庾都尉有城府,不拘小節,那大節拘不拘?
或者……這算是大節嗎?
“不行,這些東西不能等都尉分啊,旅帥,我覺得你應該努力一下?!睏钔壮螒c的手道。
庾澄慶:“……”
“這不太好吧~_~”庾澄慶不太想去行使自己“弟弟的權利”。
只是幾車糧草什么的,布帛啥的他也沒用……主要是不缺。
“旅帥不是一直在說手上沒什么東西以做賞賜?”
“賞賜士卒這是都尉干的,我一個小小旅帥沒必要沒必要啊?!扁壮螒c連連擺手。
作為基層武官,他需要做的就是勇猛作戰,然后帶著手下士卒立功,屆時等著統帥賞賜……
“旅帥還是去一趟比較好,”邵勛看了看后進來的兩車說。
“為什么?”庾澄慶問,對于自己的“愛將”他真的十分寬容。
“車里有長槍,這正是咱們現在缺的。”
邵勛清晰的看見,最后進來的那兩輛車,上面放的是武器。
對于和騎兵對線,目前來說,長槍真的不可或缺。
他們這里也有槍兵,但多數還是一人一刀半數有盾,半數有弓,和其他營有著鮮明的對比。
或者說庾旅帥本本身就是特例。
“唉,那好吧。”庾澄慶重重嘆了一口氣。
沒辦法,自己家的愛將還得自己來寵。
不就是幾桿長槍……幾十桿長槍嘛,他庾旅帥這點實力還是有的。
“吾去矣!”庾旅帥揮揮衣袖,氣勢凌人。
……
庾旅帥回來了,帶著那兩輛車。
他頂著演武場正午的日頭大步流星往回走,腰間刀鞘磕在腿甲上發出清脆的響。
身后押著那兩輛裝長槍的木車,車輪碾過,能聽到車廂里的槍桿相互碰撞聲。
“旅帥這趟面子夠大??!”
楊威搓著手迎上去,踮腳往車里瞅,“咱數數有多少桿?”
“五十桿?!扁壮螒c解下腰間皮囊灌了口水,他這趟工作異常順利,他大哥不僅沒刁難他,甚至都沒留他吃飯。
邵勛彎腰掀開油布一角,指尖摸了摸槍頭,尖銳的菱形槍頭,穿透性很棒,
又叩了叩槍桿:“槊桿用的是柘木混竹芯,外纏葛藤再涂生漆,比咱們原先的白蠟桿耐折?!?
他抽出一桿長槍猛地一抖,槍纓(注:北周時多用馬尾或牦牛尾制槍纓)如火焰般翻卷。
雖然他不會槍,但很顯然耍槍很帥。
“楊副帥將這些新東西分發下去吧。”庾旅帥默默走到邵勛面前。
楊威道了聲“好”,便指揮著士卒開始整隊。
槍少人多,如何分配自然要好好觀察一番。
“我大哥說……”庾澄慶看著邵勛。
“怎么?都尉可是有所指示?”邵勛眉頭微微一抬。
庾澄慶面色古怪,“我大哥跟我說讓我平日里以穩為主,萬事不要強出頭,留的有用身方為有用人?!?
邵勛默默低下頭,好熟悉的話,好像在哪里聽過……
庾都尉這話是什么意思?
庾澄慶也會沖冠一怒?
大抵是會的,畢竟庾都尉也是性情中人。
只是……平日里?萬事?留的有用身。
這怎么一個個詞都顯得很怪,若是單獨拿出任何一詞都沒什么,只是這組合在一起?
邵勛默默撫住了腰間佩刀。
好像嗅到危險了啊。
莫非這位“好像不太聰明”的郡王還是個瘋子。
“你說……我大哥這是什么意思?”庾澄慶不解的問。
“呃……這個,可能是出于兄長對弟弟的關愛?!?
“都尉還說別的了嗎?”邵勛輕聲問。
“別的?”庾旅帥作思考狀。
思考中……
“沒了。”庾旅帥說。
邵勛點點頭,
“對了,據說突厥人已經來了……”庾澄慶突然語出驚人。
“什么?詳細說旅帥?!?
邵勛精神一振。
“……君雖勇武,好戰不妙矣?!扁壮螒c勸誡了一下自己的愛將。
“懂得懂得,旅帥的教誨我時常放在心里反復琢磨,時有心得,你快說,什么突厥人怎么來了?”
“真的?那你說說看我平常都教誨你什么了?”庾澄慶眉目一展。
邵勛:“……”
“旅帥想聽以后有的是時間……”
“好的,好的?!扁壮螒c擺擺手。
說,“據說有一伙千人規模的突厥人正在朝這邊趕來。”
“誰,都尉得到的消息嘛,還是……”
“沒,我聽他們議事時說的。”
“啊,旅帥,你偷聽……”
“不是,巧了巧了?!扁壮螒c老臉一紅。
他本來去要東西,誰曾想大帳內正在議事,作為一名合格的將領,他自然不能擅自闖進去。
于是他就懷著極其謙卑有禮的站在了大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