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嶺,筆架峰。
山陰之地,某處山坳。
陽光正好。
徐青帶著妃雪瑤,沿著一條山溪跋涉。
徐青說道:“從黃巾賊出來,我就沒怎么睡過,但我一點(diǎn)也不困。”
妃雪瑤望了他一眼。
這人怎么像剛剛筑基一樣?
哦。
他還真是剛剛筑基,以前只是俗世一個(gè)秀才,不知仙師之妙。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像個(gè)新兵蛋子。
妃雪瑤說道:“我輩仙師,識海中孕有真元,只要法力充盈,十天半個(gè)月不吃不睡也無大礙。不過么,該吃還是要吃,該睡還是要睡,精神氣不飽滿,心境容易波動(dòng),對修行有害。”
“還是你懂得多。”
徐青隨口一說,落在妃雪瑤耳中,更像諷刺。
她冷哼一聲,真想頂他一嘴!
再想想,算了。
這幾天接觸下來,妃雪瑤認(rèn)為,徐青是不饒人的主。
他嘴比心硬,跟他東拉西扯,最后生氣的還是自己。
兩人緘默前行,身周植被,逐漸茂密。
妃雪瑤不知此地是何地,她從未來過此處,隨著深入,眼前忽然豁然開朗,一個(gè)茅草小屋無端出現(xiàn)。
那茅草小屋建在一塊平地上,只門前有一棵郁郁蔥蔥的參天巨木。
一個(gè)白發(fā)老者坐在樹下,閉目修行。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徐青和妃雪瑤的到來,只是盤坐。
這位……
“他就是‘太上長老’?”
妃雪瑤看著他身上的粗布麻衣,再看看他削瘦身形,確認(rèn)自己從未在任何典禮上見過此人。
她放出神識,禮貌窺探。
下一瞬間,似有猛虎撲來,驚得她小臉煞白!
這老頭好不客氣。
雖然說,窺探他人修為,的確是一種忌諱。
但大家?guī)煶鐾T,而且妃雪瑤用的方式迂回柔和,不曾想對方兇猛反撲,竟是直取識海,險(xiǎn)些傷了她的心神。
她有些不滿,想道:“七品后期而已,神氣什么?”
妃雪瑤現(xiàn)在廢了,畢竟曾經(jīng)到過五品。
覺得七品仙師不算什么,也在情理之內(nèi)。
但是有一說一。
貫一宗,小宗門。
掌門人也只有六品中期,一個(gè)長老有七品后期修為,不算差了。
徐青拱手作揖,說道:“柳長老,你好!”
白發(fā)老者微闔的雙目睜開,看向徐青:“你是何人?”
“在下徐青。這位,是妃雪瑤。”
“妃雪瑤我知道,昔日天驕;徐青,聞所未聞,我看你剛剛筑基,是剛?cè)腴T的弟子么?”
徐青笑道:“我還不是貫一宗的弟子。”
“奇哉怪也!”
柳長老深深吸氣,張口,吐出一道白煙。
他站起身來,削瘦的身形莫名的有氣勢,巍峨宛如山巒:“你不是我宗弟子,為何知道我在這里?三十年間,除了幾位老友,鮮少有人至此。”
徐青沒有打啞謎的習(xí)慣。
他直來直去,將自己目的和盤托出:“柳長老,貫一宗情形復(fù)雜,我和妃雪瑤……算是未雨綢繆吧!我們想找一個(gè)靠山,到這里來,是想請你出山庇護(hù)!”
“?”
白發(fā)老者,名為柳乘風(fēng)。
清亮不似老者的銳利雙目疑惑的看著徐青,他搖頭說道:“愿賭服輸。我沒有出山之想,你們回去吧!”
愿賭服輸么?
徐青微微一笑,說道:“前輩,這正是我要向你說明的。三十年前,你中了金光洞的奸計(jì),至今仍被蒙在鼓里,若不將真相告知,我心難安!”
“……”
奸計(jì)?
真相?
柳乘風(fēng)只覺得眼前小鬼信口開河,三十年前,他就是六品后期仙師。
什么奸計(jì),能瞞過他的眼睛?
徐青慢悠悠的,說起當(dāng)年之事:“三十年前,前任貫一宗主與魔門邪修斗法,不幸落敗;事出突然,他未能留下遺囑,貫一宗主之位,須在他兩位弟子中決出——您和季宗主。”
柳乘風(fēng)兩手?jǐn)n在袖中,背在身后,安靜聽著。
徐青又道:“其時(shí),金光洞已將觸角伸入貫一宗,同時(shí)向你二位拋出橄欖枝。他們送來兩枚‘道元破厄丹’,交予你二人之手,你和季宗主約定,誰先突破到六品,誰就是貫一宗主。”
道元破厄丹,一品仙丹。
服下之后,大大增加突破六品的概率,在游戲中是破境的必須素材,不吃沒法升級。
妃雪瑤豎起耳朵,對三十年前的秘辛極感興趣。
她用力的聽著。
柳乘風(fēng)面不改色,似乎已經(jīng)放下一切:“你既然知道,那么也該明白,確實(shí)是季師弟更甚一籌。他在一月后就晉入六品,而我直至今天,也不過七品!”
在心底,幽幽嘆息。
柳乘風(fēng)又道:“如果只差一天兩天、一月兩月,我心中或許還有不服。可是現(xiàn)在……三十年了!我們仙師,終究是修為說話,季師弟與我,誰更適合當(dāng)貫一掌門,昭然若揭!”
徐青微微一笑:“柳長老,季宗主的資質(zhì)不如你,這是以前貫一宗內(nèi)的共識。前代掌門也說過,‘季宗主弗如你,遠(yuǎn)甚’。”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的共識!時(shí)至今日,還有誰說,我的根骨比季師弟好的?”
“如果我說——”
徐青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直接開大。
他神神秘秘,又道:“金光洞耍了花樣,他們私底下與季宗主達(dá)成了協(xié)議。他們給季宗主的‘道元破厄丹’,是真仙丹;給你的那枚,是一枚‘偽丹’,該當(dāng)如何?”
“?”
這個(gè)人,在說什么啊!
柳乘風(fēng)古井無波,只覺得他異想天開!
三十年前的畫面,至今仍然歷歷在目。
他當(dāng)時(shí)就是七品仙師,眼界不能說多高,但分辨丹藥中的元?dú)馑幮裕偸遣浑y。
兩粒破厄丹如出一轍,就放在一個(gè)托盤上,皆是仙氣縹緲、藥香沁人心脾,豈有“真丹”、“偽丹”之說?
只是……
眼前小子說的,好像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季師弟當(dāng)上掌門之后,立刻任命古金來為財(cái)庫司長老,主管財(cái)務(wù)。
更將多個(gè)重要崗位,讓金光洞一系的人擔(dān)當(dāng)。
之后,金光洞對貫一宗的影響與日俱增。
即便季師弟很快醒悟,暗中阻撓金光洞擴(kuò)張,可到了今日,金光洞勢力仍然強(qiáng)大,甚至能與季師弟分庭抗禮!
難道……
真如眼前小鬼所言,當(dāng)年一切,是季師弟與金光洞做局,將自己暗害?
柳乘風(fēng)很快醒覺!
他在心底自嘲,想道:“三十年了,我還是不甘心!這個(gè)徐青,空口白牙說了些捕風(fēng)捉影的事,我的內(nèi)心就被撩撥,竟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有什么道理?
嘴長在他身上,他想怎么說就怎么說。
他甚至可以說,季師弟從一開始就是金光洞派來的細(xì)作,就為了三十年前那一哆嗦,才拜入貫一宗。
沒有證據(jù),一切都是空談。
柳乘風(fēng)不愿多說,只道:“徐老弟,請回吧!我一個(gè)寡居老人,沒有能招待你的東西。”
徐青不走:“我有門路,可以拿一粒‘偽丹’過來。柳長老,你想看么?”
不看!
快滾!
柳乘風(fēng)很想這么說,卻是無法開口。
“真丹與偽丹,外表如出一轍,效用卻截然相反。真丹可以助人破境,加速成就六品;而偽丹,卻會將你的修為鎖住,藥性盡失之前,不論如何用功,也是不得寸進(jìn)!”
徐青面目平靜,又道:
“你吃下偽丹,也有三十年了。柳長老,我想請問:最近幾年,桎梏著你的瓶頸,是否——有所松動(dòng)?”
柳乘風(fēng)徹底沉默。
他一言不發(fā),一動(dòng)不動(dòng),無形氣場擴(kuò)散,妃雪瑤寒毛悚立,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她感受到了殺意。
眼前這位“太上長老”,似乎被戳破心事,他看著徐青的視線,陰冷嚴(yán)肅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