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

“嗚哇——好臭——他們為什么不修建下水道？”

漢斯捏著鼻子，動作夸張的擺起了手，隨行的專員將文件拍在了漢斯的胸口，“中世紀依舊處于神權王權糾纏的階段，這個時期的政府不僅要承受一般市民盲目愚鈍的壓力，還要應對那些貪婪的貴族階層。”

“就算他們想要做些什么也無能為力。”

“威尼斯采用了隔離區的方式應對泛濫的黑死病，而這一舉動引起了一般市民與貴族階層的雙重抗議，但幸運的是——”

“幸運的是政府頂住了壓力？”漢斯好奇的揚了一下眉頭。

“幸運是黑死病會平等的解決每一個人，”專員咧嘴一笑，“黑死病一下子就揭開了高貴血統的遮羞布。”

“你還真是惡劣，”漢斯吐槽了一句后本想到處走走，可剛往前走了一步便感到鞋底觸感不對，彎腰一看，他踩到了一坨。

“呃啊啊啊——我新買的鞋！！！”

專員無視了漢斯的哀嚎，“你的工作很簡單，什么都不需要做，在這里待滿半年，如果有什么意外就啟動滾石。”

“半年？！我感覺我再待半分鐘就要死了！”漢斯著急的直撓頭，“有沒有搞錯啊喂！”

“這是最快的幫助你進入前五十的途徑，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再奮斗個三年。”

“三……算了，半年就半年吧。”

漢斯捏著鼻子認了。

望著眼前昏暗，骯臟，死氣沉沉的黑街，漢斯只能努力的想象自己半年之后瀟灑離去，在研究所的支持下成為前五十超級英雄的樣子。

時間比預想之中的要容易度過的多。

上面的人說了什么都不需要做，那漢斯就什么都不做，住在房車里，吃著專線送來的食物，日夜不分的打著游戲，反正滾石有自動觸發的機制，漢斯甚至一度忘了滾石放哪。

偶爾閑的渾身不自在了，漢斯就會用望遠鏡去觀察黑街居民的生活。

日復一日，所有人都好似影片之中的角色，在固定的地方出現，在固定的地方說話，在固定的死去，他們的表情不曾出現一絲變化，讓人連伸出援手的沖動都沒有。

畢竟，再熱心腸的人也不會急吼吼的一頭撞在屏幕上。

之后漢斯就不是很想去觀察了，而是蝸居在自己的房車里。

看得多了，漢斯就覺得自己快成為這麻木世界的一員。

直到有那么一天一個小女孩敲響了他的門，哭喊著，祈求著，并說出了一個可怕的“預言”。

【大家都會病死】

那個瞬間漢斯反應了過來，這個黑街出了什么問題，這個問題導致滾石并非重置了時間，而是倒流了時間，將黑街的所有人困在了一個死亡的循環之中。

而作為旁觀者的他不僅對這一切無動于衷，還把這一切當成紀錄片，甚至一邊吃雞腿，一邊評頭論足。

壓倒性的負罪感讓漢斯跪在地上將昨天晚上吃的東西全部都吐了出來。

漢斯第一時間聯絡了上層，而上層只給他了一個回答。

【這不是挺好的嗎？】

漢斯頓時悟了。

這便是上層的目的所在，他們一早就知道黑街會發生某種變化，但他們不希望這件事被其他人知曉，所以特意派了一個前途光明，但缺少資歷的超級英雄過來。

其他勢力一看黑街只是一個中世紀歐洲街頭，再看漢斯這個前途光明的超級英雄每天就是在那混吃等死，消磨時間，其他勢力自然會覺得黑街就是一個刷資歷的地方。

屈辱，憤怒，不甘——

在等等情緒的催化下漢斯決定采取行動。

修建下水道，提供干凈的水和食物，采購抗生素，沖洗街道。

在每一個還沒來得及得救的人死前漢斯一定會握著對方的手告訴對方，下一次一定能夠拯救他們。

沒錯，黑死病并不可怕，能夠屠殺那么多人，純粹是因為那個時代的人不知道黑死病的存在，只要做好預防的手段，就能夠將黑死病扼死在搖籃之中。更何況黑死病本來就是被人類打倒的手下敗將之一而已！

一次不行就兩次，三次！四次！

所以為什么黑街的人還是全部病死了？

望著眼前被黑斑所覆蓋，將要咽氣的小女孩，漢斯顫抖的伸出手想要握住對方的手。

【下一次一定沒問題】

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小女孩的手便從他雙手之間滑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管他準備的多么充分，人都會病死，就算把病人全部都隔離了，那些健康的人也會莫名其妙的感染黑死病，然后死掉。

上層對漢斯行動的做法不管比任何的嘲笑聲都要尖銳。

而后漢斯在醫院的地下室里找到了魔法陣，也發現了其中被啟動的部分。

漢斯將一切串聯，得出了一個結論。

瘟疫的神明降臨在了這個黑街，黑街所有的居民都是這位神明的祭品，所以就算把一切都準備妥當也無濟于事，那位看不著，碰不到的瘟疫之神是無法以任何手段阻擋隔絕的感染源，并且所有黑街居民從一開始就全部都中招了。

上層所想要的就是這個，借由漢斯這個熱心腸，又被負罪感所折磨的超級英雄的手讓認知局限在中世紀的黑街居民明白黑死病并非神罰，更不是什么惡魔附身，只是單純的疾病，只要做好防護就能夠安然無恙。

而后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會徹底粉碎黑街居民的心理防線，信仰會從恐懼與無力感之中滋生，黑街居民心懷對瘟疫之神的恐懼與無力感死去，然后在滾石的影響下活過來，不斷的重復。

這會是瘟疫之神獲得形體的最后一步。

將這些【早就死了】的人當做無限循環的電池持續的充電，這是何等高效的方法啊——

沒有人能夠拯救黑街這群【早就被殺死了】的人。

超級英雄的存在不過是為了阻止這些早就被殺死的人尋找到別的自救的方法，讓他們只能跌落深淵。更加“幸運”的是，他連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的資格都沒有，并非黑街居民的他就算生活在黑街也絕對不會感染。

【不該多此一舉】【要是那個時候沒有開門，繼續過著蝸居的生活會不會其實更好一些？】

漢斯為產生這樣想法的自己感到羞愧。

“我不會讓他們懷著對神的恐懼死去，我要……吃掉所有黑街的居民，”漢斯咧開了嘴，“只要我能夠吃掉所有黑街的居民，他們體內瘟疫之神的部分就會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我要讓這看不著摸不到的瘟疫之神以我的身體擁有形體。”

“本來很早以前就能夠成功的……但是——”

漢斯話音未落，便有碎石滑落的聲音響起。

韓泉踉踉蹌蹌的起身，臉色黑的好似鍋底。

“每一次都有人來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