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監(jiān)獄的圖書館在3號監(jiān)區(qū)的旁邊，是一棟三層的小樓。

對外這里開放給所有囚犯，但監(jiān)獄里有閱讀習慣的人并不多，大家更愿意把時間花在吃喝玩樂上，也就3號監(jiān)區(qū)那些信徒喜歡看書，還喜歡在一起交流。

久而久之，圖書館已經(jīng)被默認為是3號監(jiān)區(qū)的地盤了，很少有其他監(jiān)區(qū)的囚犯愿意到這里來被信徒騷擾，就算來看書，也絕對不會和那幫神棍待在一起。

李昭一路被趙陽帶到了圖書館，進到了一間房間，里面十幾個囚犯坐成了一圈，似乎在交流什么話題。

李昭的出現(xiàn)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某些人甚至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表情警惕又緊張。

“冷靜，冷靜，大家別緊張?！壁w陽一臉熱情地拽著李昭的胳膊，“讓我來為大家介紹一下我們天神教的新成員，李昭！”

其它囚犯都愣住了，那個在絞肉場以血腥殘暴聞名的赤瞳行刑官，竟然加入了我們天神教？

李昭也是一臉錯愕，“我這就算加入了嗎？”

都不走個流程？

“當然了哥們兒，從你說出你想加入天神教的時候，你就是我們的一員了！”趙陽拍拍李昭肩膀，“來，我?guī)阏J識一下大家...”

這也太水了吧...李昭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門檻，在一片歡迎的掌聲中，他跟著趙陽在圈子邊兒坐下。

李昭疑惑地看著趙陽：“這是要干什么？”

“互助會啊。”趙陽說，“剛加入的成員都要參加，我們要直面我們犯下的罪行，反省自身的過錯，并為之感到懺悔！你可以大膽把你干過的壞事兒缺德事兒都說出來，在這里你會得到大家的諒解，大家都會安慰你的！”

李昭心里被刺了一下，表情抗拒：“我沒罪！我是被陷害的！”

趙陽聳聳肩：“這我聽說過，沒關(guān)系的，我們要懺悔的不僅僅是違法的罪行，還有我們內(nèi)心的原罪，那些在法律上構(gòu)不成犯罪，但卻有違我們道德良心的事情！就比如你殺了這么多人...”

二人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個囚犯站了起來，聲淚俱下地說：

“我用酒瓶砸死了親弟弟...那天他勸我戒酒，我喝多了，很生氣，抬手就....他躺在地上抽搐，滿地都是血，我一下子就醒了...判刑那天，我媽在法庭上哭得昏了過去...現(xiàn)在我只想活著出去，去戒酒中心告訴其它人：酒是毒藥，瘋起來連至親都殺...我對不起我弟弟，我對不起我媽...”

“我殺過3個人，第一個是毒販同行，第二個是線人，第三個...是警察。那個警察的女兒去年到黑河監(jiān)獄做社工，給我看她的父親遺書，她爸爸說寬恕是勇者的選擇....我真的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和她爸一模一樣...我現(xiàn)在每晚做夢，都會夢到血泊里浮著三張臉...”

“我騙了58個老人的養(yǎng)老金.....”

一個又一個囚犯滿臉懺悔地站起來，述說自己的罪行，說完后其它人都會紛紛給予安慰，只有李昭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

他能感受到這些人的情緒，但他不知道自己要為什么而懺悔？！

輪到李昭的時候，他站起來扯開衣服，露出了身上的刀疤和彈孔，像展覽勛章似的面向眾人。

“老子至少殺了十幾個人，其中還有幾個獄警，這些傷疤全都是我拿命換來的！”

李昭冷漠地掃視眾人，“為了出獄，我不會懺悔，我也不需要你們的同情和安慰，如果只有戰(zhàn)斗才能解決問題，那我還會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

我說完了，這個無聊的游戲，你們繼續(xù)！”

李昭一腳把椅子踹開，抓住趙陽的胳膊，粗魯?shù)匕阉С隽朔块g。

砰！

大門被摔上，重重閉合的聲音震得房間內(nèi)所有人內(nèi)心一顫。

“這家伙是個瘋子...”有個囚犯小聲說。

“你想死嗎？小心別被他聽見了！”

......

“我沒空陪你參加這種無聊的游戲！”李昭松開趙陽，把他推到了墻上，“告訴我，你們的老大在哪兒？我要成為使徒！”

“使徒？！”趙陽嗓門兒陡然提升了幾個調(diào)，“哥們兒，你連自己的罪行都不愿意懺悔，你是不可能成為使徒的！”

“別跟老子瞎扯。”李昭沒好氣地說道，“我受夠了這種形式上的東西，沒有一點卵用，難道非要我掉幾滴眼淚嗎？能不能來點實際的？別廢話，直接帶我去見你們老大！”

“你見了祭司也沒用??！”趙陽耐心勸道，“你要先懺悔你的罪行，凈化你的內(nèi)心，現(xiàn)在你太浮躁了，你這樣不可能得到天神的認可，得不到認可，你就不可能成為使徒！”

李昭深吸一口氣，依葫蘆畫瓢地在胸口畫了個三角形：“好，我有罪，我懺悔，阿彌陀佛...嗯，就這樣，我悔過了，走吧，現(xiàn)在帶我去見祭司。”

“你這特么也叫悔過？你能不能再敷衍一點！”趙陽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說悔過就是悔過了，大不了晚點我去絞肉場里面上幾炷香?！?

“......”

趙陽驚呆了，大抵是從來沒見過這么敷衍的信徒，“呃...你這真不行??！使徒全都是內(nèi)心真正悔過得到凈化的人，你好歹多做幾天禱告吧！真誠一點好嗎？”

“我來之前就已經(jīng)禱告無數(shù)次了，不信你可以去問1號監(jiān)區(qū)的人...別廢話了，趕緊帶我去見你們祭司?！?

趙陽被李昭推推搡搡，很不情愿地帶著他前往樓上，一路上一直吐槽李昭沒誠心，不可能通過神明的考驗，得不到認可，成為使徒想都別想。

“還有，我們天神教不上香！沒這個習俗！阿彌陀佛又是什么鬼？”

“......”

李昭沉默，只是一昧地催促趙陽搞快點。

到了三樓，李昭本以為這里也會是圖書館的環(huán)境，沒想到卻是一個教堂。

整齊的座椅擺放了十幾排，從門口一直蔓延到大廳最前方的雕像下面，此刻有不少信徒都坐在椅子上內(nèi)心禱告。

大廳內(nèi)寂靜無聲。

李昭默默注視著那尊小型石雕——一個上身赤裸，手握權(quán)杖的男人，那權(quán)杖上還雕出了7顆寶石的形態(tài)。

那就是天神。

李昭曾經(jīng)在網(wǎng)絡(luò)上見過雕像的照片，而且那兩本書里面也有插圖記載。

雕像旁邊的講臺上，站著一個穿著黑色教袍的老者。他的年齡看上去至少有70歲以上了，耷拉松弛的皮膚在臉上擠出道道溝壑似的皺紋，佝僂的腰直不起來，仿佛扛了一座山。

似乎是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氣息，老者抬起了頭，一雙灰白無光、瞳孔無神的眼睛朝著李昭看了過來。

他是瞎子，但李昭只覺得喉頭發(fā)緊，背后汗毛倒豎，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存在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