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將他們的經歷講述完了,巴德爾回到了禱告堂,盧卡斯被一位白翼騎士帶走,圣女打算將他收編到教會的騎士團中去。
子爵去將圣令告知給紫荊堡的民眾,那些被強制收征為民兵的平民將會被釋放了,恐懼戰爭的人,會被疏散到后方。
大部分的外來人口,都會離開紫荊堡。
但愿意留下來的人,也不會將他們強行疏散,紫荊堡仍然需要一部分的人口,來保證正常的運轉和后勤。
這里的住民們,暫且還沒有真正地感受到戰爭的殘酷。
他們的家就在紫荊堡,仍然會有一大部分人選擇留下,但隨著冰島人的戰線推進,隨著死亡的氣息越來越接近,那些心存幻想的人,終歸會離開的吧。
趁著還有機會離開的時候離開,那才是明智的選擇。
但很可惜,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有這樣的明智。
昆汀子爵雖然看到了稍遠一些的未來,但他并不打算離開紫荊堡。
這是他的父親,是他的先輩傳承給他的領地,他自小在這座城市長大,作為長子,他幼時就在父親的嚴苛訓練下,拿起了騎士劍,隨著父親討伐領地上的賊匪、魔物和來自冰海對面的海盜。
他遵循父親的教誨和家族的傳承,成為了一個職業者,領悟了昆汀家族的心武戰技。
唯有領悟了家族心武的人,才能繼承爵位。
每一任的昆汀子爵,都是驍勇善戰的守護騎士。
科爾頓·昆汀也不例外,這是他生長的土地,是他扎根的土地,也將會是他死亡的土地。
他早已為自己選好了墳墓,他愿與他的父親葬在一起,他不想讓那個男人對他失望。
他已下了決心,讓自己最信任的副官菲利波,把他的子女送到后方去,送去與他的大女兒聯姻的西蒙尼家族接受庇佑,兩個家族在過去就是世交,他們的祖先曾在戰場上并肩作戰。
昆汀家族的血脈,還會延續下去。
而他,科爾頓·昆汀,將堅守先祖的榮光,堅守住昆汀家族的城堡,堅守那些留下來的領民。
昆汀家族力量正來自于這顆守護之心,他永不會忘懷父親的教誨。
馬蹄踏響,子爵騎著馬,朝著盡頭的城堡疾馳。
教堂的神像下,盧卡斯面對著神像立誓。
盧卡斯的舊友們匆匆趕來了,一個年輕的游俠,一個身材偏矮的游蕩者,一個持劍的戰士,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背負塔盾之人。
四個人里,只有握弓的游俠最為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其余的三個人,看起來都步入了中年,歲月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了痕跡。
四人是被衛兵召集而來的,因為子爵想要找人為盧卡斯·波特的身份作證,但他們來的有些晚了,子爵已經離開了教堂。
但好消息是他們與自己分別了一年的伙伴重逢了,他們有點發呆地看著滿身是傷的盧卡斯。
看起來那不像是同一個人了,盧卡斯離開前的一晚,與他們大喝了個痛快,那個男人大聲說著笑話,與他們回憶以前冒險時的過往。
那時候盧卡斯看起來不過是個步入中年的大叔,可此刻盧卡斯的眼神卻變了許多,他給人的氛圍完全不同了。
以前在他身邊只讓人覺得松散,可現在他就像是一把千錘百煉后燒紅的利劍。
職業者之間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氣場的,那東西說起來玄之又玄,但在戰斗時,你卻能明顯感覺到那個人的強弱,感覺到他內心的信念。
與盧卡斯相處了多年的隊友,最能感覺到他的變化。
持盾的男人問道:“盧卡斯,你突破了么?”
盧卡斯對著到來的四人點頭,他臉上終于有了一點笑容。
“澤諾,哈林,馬里厄斯,喬尼瓦,能再見到你們真好。”
“盧卡斯,你的傷,你到底經歷了什么?你要成為一位圣騎士了么?”游俠問道。
盧卡斯說:“我只是決定和你們一樣,一起留下來抵御來敵。”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我們五個一起做任務的時候。”握劍的男人笑了。
游蕩者有點酸酸地說:“本來我們還打算冰雪融化的時候,去看看你的鏟屎生活,沒想到你居然突破到銀級了。”
盧卡斯大笑:“雖然不能教你們鏟羊屎了,但至少我們又有機會并肩作戰了,不是么?”
游蕩者沒吭聲,握拳砸了一下盧卡斯的肩膀。
陰郁的天空下故人重聚,便也暫時忘記了哀愁。
只是,盧卡斯有點擔心地看向了審訊室。
約克被圣女留在那個房間里,到此刻都還沒有出來。
良久以后,侏儒才穿過走廊。
一位白翼騎士跟隨在侏儒的身后,侏儒來到了盧卡斯的面前。
“波特,約克必須要和你們分別了。”侏儒說,“他們要用獅鷲和運船,把約克送到圣彼得之城去。”
盧卡斯看向白翼騎士:“這位尊敬的騎士,我的朋友過去或許是有一些過錯,但他絕非一個邪惡之人,能否代我向殿下請愿?我想再面見殿下一次。”
“沒事的,波特。”侏儒說,“那位殿下已向約克擔保了,不會傷害約克的性命,約克只是去圣彼得城待一段時間,受一些問話,殿下說途中還會路過歐泊,作為一個侏儒,約克還沒去過侏儒之鄉呢,去約克祖父長大的地方看看,也挺好,說不定能找到約克的親戚呢。”
“你自愿離開么,約克?”盧卡斯低頭看約克的眼睛。
“放心吧,波特,殿下并沒有強迫約克。”約克說,“只是,約克必須和你們道別了,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不管身處何方,我都不會忘記我們一起行過的路。”盧卡斯說。
“謝謝你,波特。”約克說。
盧卡斯彎腰,擁抱了侏儒:“愿你一路順利,我的朋友。”
約克眼角里泛出了淚光:“也祝愿你能平安,波特,約克的祖父過世以后,你是第一個擁抱約克的人,約克希望你能平安,約克會把波特的故事寫下來,像吟游詩人一樣,告訴其他人的。”
盧卡斯微笑,他對白翼騎士說:“請騎士大人照顧好我的朋友,他雖然有些膽小,但其實在關鍵時刻是個很靠得住的人,除了煉金術以外,他的醫術也很好,他博學多才,富有善心,一只小貓的離去,也會讓他流淚,請不要太嚴苛地管束他。”
白翼騎士看了一眼侏儒,微微地點頭。
“走吧,約克先生,我,珀西瓦爾·埃利奧特,將會一路護送你抵達圣彼得之城,以白翼騎士的榮譽起誓,必不讓你受邪惡侵害。”
侏儒吸了吸鼻子,抹抹眼淚,跟著白翼騎士,往城門外獅鷲落地的地方前去。
盧卡斯揮手和侏儒道別,侏儒用力地揮手。
“再見了,波特。”
“再見。”
他們都知道,這可能就是永別。
懺悔室里,圣女站在窗戶旁,默默地看著那些人的重逢和分別。
栗色短發的白翼騎士,端著一個盤子,來到了圣女的身旁。
“殿下,已將那些人的食物取過來了。”騎士將盤子放在了桌上,“這些曲奇和麥餅,有什么問題么?”
圣女轉過頭來,注視著那些餅干。
“沒什么,瓦妮莎,我只是想起一些舊事。”
“殿下的舊事?”
“想知道么,瓦妮莎?”
“可是...關于殿下的過往...”
“我如今已繼承了五圣者之一的塞蕾菲婭之名,那些事也不再是什么禁忌了,你想聽的話,瓦妮莎,我也不是不可以講給你聽。”
“不敢做此想。”
“那請你坐下來聽我講吧,這是命令。”
“這...”白翼騎士頓了一下,坐了下來,“遵命,殿下。”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瓦妮莎,我那時候不知道自己會成為圣女,也不知道教育我的夏洛特嬤嬤就是教母,我在一個有很好陽光的地方被嬤嬤嚴厲地教導著,每天都很累,但好在嬤嬤每個月會放半天假給我,讓我可以去嘗一嘗我最喜歡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