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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校場演兵

石頭城,地處金陵城西郊,始建于孫權時期,其地原為長江與秦淮河交匯處,依清涼山(古稱石頭山)崗阜而建,乃是當年東吳的水軍重鎮。

到了南北朝時期,江水更是直逼山腳,形成“扼江控淮”的天然險勢,故而在當時,石頭城成為了扼守國都門戶的軍事重鎮,凡有叛亂或外敵入侵,石頭城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著名的宇宙大將軍侯景,當初便是起兵后搶先控制了石頭城,徑直阻斷了都城建康與外界的聯系,差點把老和尚蕭衍活生生餓死在里頭。

不過隨著歲月變遷,這些往事早已成為歷史中的塵埃。

隋滅陳時,楊廣下令燒毀了金陵周遭所有的宮殿及要塞,加上數百年來長江逐漸西移,導致唐以后重建的石頭城不再直面江水,早就失去了原來的戰略地位,而且規模也小了許多,只保留了部分營壘及庫房,南唐開國后便以此作為龍武軍的駐地。

李昭三人抵達石頭城時,正好剛過午時,遠遠地便聽見了軍士高昂的吶喊聲,合著撲面而來的熱烈陽光,教人不由得熱血沸騰。

于城閘處驗明了身份,當值都尉恭恭敬敬地將李昭一行引入校場。

在那里,柴克宏已經披掛上了甲胄,與十余名軍將共立校臺,正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

李昭見狀不敢驚擾,抬手示意張軼、胡安暫且止步,一同靜靜地觀看龍武軍的日常操演。

南唐向來自詡大唐正統余胤,故而基本全盤照抄唐代軍制。

譬如太宗李世民定下的負重奔襲、跳躍、摔跤等,用以強化體力與耐力的基礎單兵訓練方法,仍然沿用至今。

而校場大兵團重點操演的無非三個項目,弓弩射擊、刀槍劈刺及馬術技能。

禁軍精銳中,神武軍、神衛軍以善射著稱,雄武軍、天威軍善刀槍步戰,龍武軍、龍衛軍則以騎軍為主。

沒錯,南唐是有騎兵的,而且戰力不俗。

得益于發達的商賈貿易及靠海的天然優勢,開國以來,大批物美價廉的契丹馬、高麗馬和小部分河西馬、蜀中馬被充實到南唐的禁軍當中,如今的騎兵實力在諸多南方政權中名列前茅。

此刻烈日當頭,燥熱的校場空氣里浮動著江淮特有的濕潤,與草料蒸騰的腥氣。

數千匹良馬被韁繩勒得嘶鳴不止,鐵蹄刨地的悶響如同悶雷滾過夯土。龍武軍的騎兵們皆身披青黑色札甲整裝待發,腰間橫刀隨馬背起伏撞擊,發出細碎的銅鐵交鳴。

“擂鼓!三急一緩!”

望見柴克宏抽劍揮舞,中軍旗官立即傳下號令。

剎那間,八面牛皮戰鼓轟然炸響!

第一通鼓如暴雨砸地,騎兵倏然裂作三股。

左翼斜提長槊伏身疾馳,槊尖挑起的紅纓在煙塵中拉出血線。

右翼張弓搭箭,角弓繃緊的嗡嗡聲混著馬蹄節奏。

中軍則高舉包鐵盾牌,馬身側懸的鏈錘隨顛簸晃出殺機!

鼓點忽轉綿長,三股洪流又似被無形絲線牽引,在校場中央擰成錐形陣,馬頭幾乎相撞的剎那,所有人猛拽韁繩,戰馬前蹄騰空立起,嘶鳴聲震得校場外的柳葉簌簌墜落!

“換!”

旗官揮動令旗的瞬間,騎兵們突然翻下馬背——這是昔日李昪針對中原騎兵破陣而獨創的所謂“墜馬斬”,亦稱“懸馬刀陣”。

只見騎兵們單手勾住鞍環,整個身子懸吊在馬腹側方,另一手橫刀貼地橫掃,刀刃掠過草皮時濺起三尺泥浪。遠處箭靶木樁應聲斷裂,切口平整如匠人斧鑿。

煙塵未散,鼓聲再變。

騎兵們忽從鞍袋扯出浸油的麻布,角弓火箭“嗤”地引燃布匹,三十匹馱馬拖著熊熊燃燒的草垛兇猛地沖向假想敵陣......

當然,這僅是操練,草垛與馬尾連結的繩索會被接應的士兵及時砍斷,一般不會造成馬匹傷亡。

不過這回似乎有一匹老馬還是不小心被火苗燙了后臀,負責接應馬匹的士兵既心疼又懊惱,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終于,在熱浪扭曲的空氣中,鼓停金鳴,校場上已經覆滿凌亂的蹄印與叢叢羽箭。

騎兵們各自歸陣,列隊下馬,令行禁止宛若一人,操演到此結束。

李昭三人目瞪口呆,嘆為觀止。

“昭、昭哥兒!”

看得入迷的張軼激動得險些結巴起來,興奮地推搡著李昭的肩膀:“竟是如此精猛銳士歸你麾下!真宛如做夢一般......”

“龍武軍乃我朝上六軍,昔日先帝使之陷陣破敵無往不克,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

胡安同樣大受震撼,側過身歡喜道:“恭喜虞候得獲強軍!”

李昭強行按捺住內心的不平靜,快速擦了擦口水,顯得十分淡定:“好了,操演既已完畢,咱們正好辦事,且先去見過柴虞候。”

......

石頭城內并不寬敞,故而布局顯得有些局促,刨去可容納上萬人的校場,緊挨著的便是連片的將兵營房。

柴克宏的都衙亦在其中,只是灰蒙蒙的一座普通小院,大小甚至還不如樞密院里的兵籍房。

李昭進來時,柴克宏正背對著屋門,在兩名軍士的協助下脫卸盔甲,由于今日他并未親自下場活動,故而不必擔心所謂的“卸甲風”傷身。

都尉的通稟聲十分響亮,柴克宏轉身瞧見來人,微笑地指了指堂上的幾把胡椅,示意三人先行坐下。

稍待片刻,柴克宏換上常服正襟危坐,臉上依舊是肉眼可見的蒼白,李昭隱隱懷疑其有暗疾,當然這種事情不好貿然說出口。

“禁軍戍國之本,不可疏于操演,讓李虞候久等了。”

李昭拱手回道:“柴虞候言重,正所謂將不可不知兵。末將有幸目睹龍武軍操演,一者開了眼界,再者得了學習觀摩的機會,日后掌軍也能有個章程。今日演軍雄壯澎湃,實教人心內激蕩,全賴虞候練兵有法。只可惜不日我便得北上,不能多向虞候請教了!”

“這有何妨!”

柴克宏聞言倒是開懷,蒼白的臉上起了些許血色,滿臉高興地道:“請教談不上,柴某不過是久處軍陣,得了些粗淺皮毛罷了。李虞候若不嫌棄,這段時間你但可前來,咱們一道議兵論戰,豈不快哉!”

李昭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請耳。那我便叨擾柴虞候了。”

雙方又愉快地交流了幾句,而柴克宏知曉李昭來意,自也不耽誤時間,很快便命軍中長史取來將兵名簿。

“且先讓李虞候知曉,按我朝軍制,龍武軍左右兩廂應合計十軍,戰兵兩萬五千。但如今石頭城里實際只有八軍,戰兵不足兩萬......”

見李昭輕輕皺了皺眉,柴克宏話鋒一轉,坦然笑道:“不過李虞候要去的乃是邊鎮,兵若少了恐有國事之危,故而我還是緊著你先,按照我朝規制,撥你左廂滿額五軍。”

“其中,騎軍五千、步軍七千五百,合一萬二千五百戰兵,再配以三千輔兵。”

“至于一應軍械輜重,樞密院已有手令傳下,我會在十日內盡數配齊。”

“如此,李虞候可還滿意?”

柴克宏的熱情慷慨出乎李昭的意料,就連身后的張軼和胡安都有些吃驚。

尤其是張軼這黑廝,已然驚喜得合不攏嘴,方才操演的場面余震未消,他巴不得昭哥兒手底下的精兵多多益善。

反觀李昭,露出了笑容之后卻又低頭思忖,而后才回應道:“有幸得柴虞候厚愛,末將由是感激,卻是有些顧慮。龍武軍乃都城西屏,八去其五,防線必薄,之后朝中若是有人問起......”

“哦?”柴克宏有些驚訝:“這倒是奇了。他人只憂兵少,李虞候倒是嫌兵多不成?何況你可是宰相之子,朝中敢有哪個不長眼?”

“宰相之子,故而顯眼。太過顯眼,便會有人不長眼。”

李昭無奈地搖了搖頭:“當然,或許是末將多慮,卻不想令虞候為難。”

柴克宏默然,思來想去,近日似是有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只不知是真是假。

“無妨。”柴克宏似是下定了決心,擺手道:“李虞候,如今屯駐京畿周遭的禁軍不下五支,兼之我朝開國以來承平日久,就算少了龍武軍,衛戍國都亦是綽綽有余,何來防線稀薄之說?

“再者,陛下旨意明言令你領龍武左廂,一廂五軍并不超規制,若真有人尋機找事,我自一力擔之!龍武軍至今仍欠缺兩軍兵額,借此時機正好請樞密院撥足,看看哪個不長眼的給我機會。”

李昭恍然,拱手應聲道:“多謝虞候點撥,如此倒是末將多慮,便沒什么疑問了。”

柴克宏點頭道:“好,李虞候可還有其他要求,只管一并提來便是。當然,超出職權范圍的事,我辦不了。”

李昭想了想,心中做出了決定,于是拱手回道:“確有一事相求。聽聞柴虞候統龍武軍四年有余,想必軍中士卒諸事了然于心。故而此番點兵選將,末將想請柴虞候從旁提點。”

“哦?”柴克宏佯瞇起眼,輕聲笑道:“就不怕我故意挑揀些弱兵庸將給你?”

“柴虞候說笑了。”李昭倒是一臉自信:“龍武軍屬我朝上六軍,皆是精壯銳士,豈有老弱。無非新兵老卒之分罷了,末將又有何懼?何況柴虞候肯將左廂足額撥付予我,又豈是藏私狹隘之人?與子同袍,必不相負!”

“哈哈哈,說得好!”

柴克宏仰天笑了幾聲,起身道:“適才相戲耳。如李虞候所言,既與子同袍,某必不相負!便與你走這一趟!”

“李虞候,隨我一道去見見咱麾下的好兒郎!”

李昭起身鄭重一禮,肅聲道:“末將領命!”

注:烈祖用兵淮南,制懸馬刀陣以御騎......擇甲士五百,衣鐵札全鎧,縛刃柄于臂,使長刀丈二,鋒開狼牙鋦,刃首垂銅鈴。陣分三疊,聞鼓則前陣伏身橫刃,專削馬脛;中軍突進劈斫,斷連環韋索;后隊擲火驚騎,潰其陣腳。——《南唐書·軍備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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