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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京中來人

  • 殘唐霸業
  • 青簡小生
  • 3319字
  • 2025-05-09 22:00:00

樞密院此番來人,只有兵籍房郎中嚴方敏,外加護衛五人,一行車馬在屯營府親軍的帶領下,兜兜轉轉來到了海州城北的驛館。

當他們終于卸下行裝踏入院門時,本就筋疲力盡的眾人差點沒背過氣去,因為眼前如此破爛臟亂的小院,實在難以想象被冠以“驛館”二字。

滿地到處可見的碎磚與高過半膝的雜草,乍一看還以為是哪間遭了野狗肆虐的山廟。

要知道,雖然他們是奉樞密副使查文徽的密令而來,此行并非正式公開,但好歹是京中來人,地方這等接待規格實在與眾人所想的情形天差地別。

好在嚴方敏本就是草根出身,從小便不是養尊處優之人,否則換了他人定然當場發火抱怨,隨后拔腿走人。

其實嚴方敏來前心中早有準備,畢竟這個先帝用以安置流民的邊州能是什么好地方?

按照往常慣例,來這齟齬之地為官的,要么得罪了貴人,要么身后沒有背景,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京中來使,驛館年久失修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不曾想過,能破敗成這副鬼樣子......

不過嚴方敏也自知此來乃是奉命傳話,并非觀光賞景,對方更是皇親勛貴,又馬上成為一鎮節帥,豈是輕易可得罪之人?

于是極力制止了護衛們的抱怨后,哪怕心里再不痛快,嚴方敏便也佯作淡定地坐在屋里等候消息。

不多時,幾聲沉悶的響雷驟然滾過天空,嚴方敏不禁望向窗外,發現剛剛收緊的雨勢赫然再度襲來,且只片刻之后愈演愈烈,檐上不斷流下如珠玉串連般的雨滴來,噼啪作響。

李昭倒也來得及時,正當嚴方敏終于忍不住想咒罵兩句時,他已端正地負手走到屋前,身旁的親軍個個身穿蓑衣,又替他打著一柄大傘,可謂保護得嚴絲合縫,滴水不漏。

甫一瞧見來人,嚴方敏立即略去倦怠之色,忙起身拱手行禮,笑容無比燦爛:“哎呀!怎勞李虞候親臨?!下官拜見李虞候!一別數月,虞候別來無恙啊?”

李昭先是一愣,辨認出來人后倒也欣喜,旋即笑道:“不想竟是熟人。嚴郎中,千里而來實是辛勞,只是海州地狹貧弱,莫怪招待不周了!快坐快坐。”

“豈敢豈敢。”嚴方敏忙笑道:“虞候先請。”

這一回主客有別,李昭倒也不推辭,于是自顧坦然坐在主位,嚴方敏也很快隨之落座。

待親軍將溫熱的茶湯奉上,李昭便當先開口道:“嚴郎中,既你我有舊,我便有話直說了。樞密院但有急令,遣快馬來便是,何必勞煩你奔波千里而來?想必是查樞密有什么要緊話要交代?”

“李虞候果然機敏!確實如此。”

嚴方敏倒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朗聲道:“想必虞候已從劉司馬處得到消息了吧?”

“嗯。”李昭點了點頭道:“此番能得超擢,實蒙陛下天恩,更多賴樞密院上下同僚照應啊!”

嚴方敏擺手笑道:“誒!虞候實在過謙。虞候出身貴胄,又堪文武英才,此番立下彪炳戰功,滿朝人心大振吶!”

“設鎮建節,乃是實至名歸啊!待過幾日天使至,之后眾人可要改稱虞候為大帥了,哈哈哈......”

“多謝!”李昭淡定地拱手笑了笑。

“不過。”

只見嚴方敏驟然調轉話頭,低聲又繼續道:“虞候,接下來便是查樞密要下官傳的話,還請虞候考量。”

“請講。”

李昭自然知道“不過”這兩個字后面才是重點,固而也收緊了神色。

“咳咳,查樞密言,此行而來的天使實則共攜兩道旨意,一明一暗,兩旨相差不過三日,明旨自然是封授虞候的恩旨,另一道密旨則是陛下后頭緊急降下的密旨。”

李昭聞言,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恩旨在前,另一道莫非是兇旨?或是陛下后悔了,欲追回成命?”

“非也。”

嚴方敏果斷搖了搖頭:“設鎮建節乃是國之大事,陛下又非昏聵之君,怎會朝令夕改?”

“只是從中出了些許差池,有小人事后作祟,才令陛下生慮啊!密旨內容也僅短短數語,陛下詔李虞候受封之后即刻回朝入見,是吉是兇尚未可知。”

“陛下詔我回朝?”

李昭驀然起身,有些驚訝:“定遠鎮荒廢已久,節府一朝重設便意味著有千頭萬緒之事要做!”

“且此番我剛與契丹交過手,北邊山東之地更在鏖戰,海州安危猶不可知,在此緊要關頭,陛下怎能貿然詔我回朝?”

嚴方敏也一臉無奈,只得安撫道:“虞候莫要心急,且聽下官繼續說來。”

“查樞密聞知后亦是疑惑不已啊,后托人打探了一番才知,原是翰林學士馮承旨曾領著一名契丹人暗自入宮謁見了陛下,方才有此變故。”

李昭皺眉道:“翰林學士承旨?莫道是馮延巳?”

“正是。”

嚴方敏點了點頭,而后又道:“那名契丹人也是大有來頭,是契丹可汗遣來議盟購糧的特使,名為蕭翰,居四方館已兩月有余。”

“姓蕭?”

李昭忽而反應了過來,又問道:“嚴郎中,我先前命人押解至京中的戰俘,便是那名叫做乙室勃連的契丹主將,應是你樞密院接手的吧?如今此人可還在?”

“額......”

嚴方敏莫名漲紅了臉,訥訥道:“敢告于虞候,下官出發北上之前,陛下已經下旨開釋了此人,并許其與蕭翰暫且同居四方館。”

“呵!”

李昭冷笑道:“原來如此,怕不是這廝為了茍活,在陛下面前胡亂編排了什么,而陛下為了不壞契丹之盟,必定也......早知我當初便應該一刀把他砍了!”

嚴方敏亦點頭道:“是啊!虞候當初還不如將他殺了......”

李昭睜大了雙眼,拍案道:“呵,契丹兵我倒是全殺了!可唯獨留下這畜生是因為什么?我倒是想殺,可我敢殺么?!昇元四年先帝制下的敕令,你忘了?”

“唉!”嚴方敏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乃是樞密院的官員,又怎會忘記先帝李昪當年制定的那道奇葩軍令?

想來也是好笑,此一節還是源自昇元四年李金全叛晉來投的事,那時南唐軍完全忘記了李昪的囑托,全軍在光州瘋狂地燒殺搶掠,最后反倒被晉軍全殲,連主將都被俘虜到汴梁去了。

而事后晉帝石敬瑭倒也“大度”,為了嘲諷南唐,竟慷慨地將俘獲的南唐軍將盡數送歸,這對李昪來說可謂奇恥大辱,自然憤而拒絕。

李昪甚至特地給石敬瑭寫了一封信,信上說:“邊校貪功,乘便據壘。”

他的意思是說,這次南唐跟后晉的戰爭,是邊校貪功引起的,他們燒殺搶掠跟我可沒關系啊!

所謂敗軍之將,罪該萬死,請貴國按軍法行事,不必把他們送回來了。

石敬瑭這頭得知遣送回南唐的俘虜不為其本國所接收,再一看李昪的信,意思是默許他殺掉這批俘虜。

可你是皇帝,我也是皇帝,你讓我殺我便殺?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石敬瑭自然也不會給李昪面子,于是再度下令,命人再一次把俘虜遣送回南唐去。

而李昪聽說俘虜又要被送回來了,更加不愿意。他立即調兵遣將,如臨大敵般據守在淮水邊上,堅決拒絕被俘將士入境。

就這樣,兩國之間竟把俘虜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儼然鬧劇一場。

事后李昪不知是否氣昏了頭,竟然下了一道匪夷所思的軍令。

為避免將領虛報俘殺敵酋以邀賞,或是私釋敵酋換取政治交易,日后凡與敵接戰,但俘獲主將不可私下濫殺,必須解送金陵,由天子決斷生死,違者以謀逆論。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皇帝也是記仇的人吶!

李昪的心思再明顯不過,以后如果能俘獲后晉的大將,他也不會殺,而是效仿石敬瑭那般一股腦送回去,以示侮辱。

嚴方敏細思過后,也是一陣無語,不過他當然不敢在公開場合非議先帝,只得小心道:“虞候,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是啊,我能如何?我離陛下千里之遙,嘴可都是長在別人身上。”

嚴方敏忽而想起了什么,趕忙提醒道:“對了虞候,下官曾聽聞你兩月前上奏時,海州陳刺史也同時上疏,不過你們二位所言卻是截然相反,可有此事?”

李昭點了點頭,又道:“確實如此。不過朝廷當時并沒有予以回應,不是么?”

“虞候,當時沒有回應,許是陛下思忖不定。眼下說不定會拿此事做文章?”

“哦?此話從何說起?”

嚴方敏壓低聲音道:“馮承旨入見過后,陛下便命我樞密院會同中書門下,將此二道奏疏重新揀出呈入宮中。”

李昭聞言不置可否,忽而問道:“嚴郎中,敢問朝中近日是否有大事發生?譬如,可否有人新近拜相?”

“虞候聰慧!陛下確實詔了太保歸朝,拜中書令。”

嚴方敏暗暗驚訝,皇帝詔宋齊丘歸朝拜相,不過是他離京前夕才發生的大事,卻被李昭直接一言戳破。

“宋齊丘、馮延巳......宋齊丘,馮延巳......”

李昭沉吟了片刻,忽而恍然大悟,淡淡道:“原來如此,我已大抵明白了。”

嚴方敏不明所以,但也稍稍松了一口氣,拱手認真道:“事關重大,還請虞候盡快想好對策。查樞密曾言,若虞候有需,盡可轉稟,必全力為之。下官會在海州再逗留兩日。”

李昭倒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即刻回禮道:“好,將來替我多謝查樞密,只道李昭銘記此恩,也有勞嚴郎中了!”

“此乃下官本分!”嚴方敏哪敢再三接禮,只得恭敬稱是。

注:邇者邊臣奏捷,或妄戮俘酋,匿功市恩。自今諸將臨戎,獲敵帥者,毋得擅誅,必檻送闕下。違者,同逆論,族無赦。——《南唐書·烈祖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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