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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黑道頭子下手沒輕沒重

準確的說,這應該還是王阮第一次真正行走在長安城中。

此前的一段時間,他一直都在公主府中隔離,后來疫病剛剛結束,他就接到了平陽公主和劉徹帶來的差事。

忙活了這一陣,幾乎連府門都很少出。

乘著馬車走在長安城的大街上,王阮不由有些感嘆,這漢朝的皇族……真是霸道!

平陽公主府,在清明門和宣平門之間,是長安城中,達官顯貴聚集之地。

整個長安城,未央宮和長樂宮加起來,占據了三分之一的面積。

貴族居住之地,加上東西市,又占三分之一,剩下的不足三分之一,才是普通百姓和富戶所居的里居。

和西市主要以手工業相比,東市才算是長安城中,真正的商業中心,從吃穿用度,到奴婢珠寶,都能在東市當中找到。

惠民醫館,也正開在東市當中。

作為整個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東市最不缺的就是人。

此時,醫館的門口,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

再往里看去,幾十個身著紅衣的甲士,手持兵刃,將醫館團團包圍了起來。

王阮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中尉府的緹騎。

不錯,就是緹騎!

之前剛得知這個名字的時候,王阮也是一陣詫異.

后來仔細一問才知道,緹騎還真就是漢朝先用起來的。

和其他朝代不同的是,秦漢時期,因為剛剛建立大一統的王朝,所以很多時候,職能劃分并沒有那么詳細。

一般來說,掌治京師的應該是內史府。

但實際上,因為內史府事務龐雜,更偏向于民政方面,再順帶處理一些小的治安案件。

大多數時候,治安和宮城防衛方面,則是由執掌北軍的中尉府直接負責。

緹騎就是專門用來緝捕盜賊,維護治安的。

說起來,如果之前王阮沒有辭官的話,現在這些緹騎,應該是他的手下才對。

有了關內侯的爵位,王阮大小也成了一個貴族,自然不用人擠人的往前。

跟隨他前來的仆役,早就已經往前清道。

不過,還未近前,王阮便似乎已經聽到了人群當中,傳來了一陣爭吵之聲。

“張中尉好大的威風,此處可是平陽長公主的產業,有陛下的親筆題字,這你也敢來抓人?”

嘈雜聲中,一道嬌媚慵懶的女聲傳了出來。

王阮的眉頭微皺。

張中尉?

中尉府有許多屬官。

但是,能夠被用上這個稱呼的,只有九卿之一,真正的中尉.

也就是之前衛子夫提到的,出身安丘侯府的張歐。

因為之前差點在這位張中尉的手底下做事,所以,王阮對此人也了解幾分。

他是第一任安丘侯張說的幼子,文帝時入仕,到現在也算是歷仕數朝了。

雖說如今的大漢普遍崇信黃老,但這位張中尉,早年卻是學習的法家刑名之學。

從這些天王阮搜集到的消息來看,張歐甚至還雜糅了一些儒家仁者愛人的理念。

雖然他做的是統領北軍,執掌長安的防衛治安的事,但素來以寬恕的名聲而著稱。

從姜伯稟報的消息來看,義縱傷人,最多不過就是一樁普通的斗毆案件。

怎么會驚動張歐親自前來?

還有,這和他對峙的女人又是誰,竟然能夠面對九卿之一的張歐,還敢這般有恃無恐?

心中的謎團重重,王阮從人群讓開的通道當中走了進去。

圍起來的緹騎想要阻攔。

但是,王阮只是亮了一下自己掛在腰上的銀印,對方就識趣的拱手讓開。

直到此時,王阮也才瞧見,就在醫館的門口,不知何時,掛上了一道竹簾帷幔。

其后隱隱可見一位身形窈窕的美人立著,衣衫華貴,一看就并非常人。

竹簾外面,身著黑青色官服,同樣腰懸銀印的老者挺直腰背,眉頭緊皺。

聽見人群讓開的聲音,二人同時朝這邊看了過來。

于是,王阮上前,道。

“關內侯王阮,見過張中尉。”

張歐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后,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同樣拱手回禮,道。

“在下中尉張歐,見過阮侯。”

與此同時,竹簾后的身影也動了動。

見此狀況,王阮問道。

“張中尉,這位是……”

不等張歐回答,珠簾后便再次響起那道慵懶的聲音。

“淮南翁主劉陵,久聞阮侯大名,沒想到今日終得一見!”

翁主?

王阮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西漢時期,皇帝之女稱公主,諸侯王之女稱翁主。

淮南翁主,如此說來,對面應該是淮南王之女。

“見過翁主。”

雖然素未謀面,但是,王阮依舊拱手行禮。

于是,便見對面輕笑一聲,道。

“阮侯既然到了,我也就不多管閑事了,改日有機會,再同阮侯一敘。”

說罷,竹簾后的女子微微欠了欠身,很快,便上了醫館旁一輛華麗的馬車,揚長而去。

這般干脆,倒是叫王阮有些意外。

“阮侯既然到了,想必今日之事,也該有個結果了。”

張歐沉穩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張中尉,此處畢竟是平陽公主府的產業,鬧得這么大,怕讓人看了笑話。”

“可否先讓這些緹騎撤去,我與張中尉入內一敘?”

“阮侯既然到了,我自然要給個面子!”

張歐話雖是如此說,但是態度卻有些生硬。

“此處人多眼雜,緹騎還是守在外頭,我隨阮侯入內一敘便是。”

王阮見狀,也沒多說什么。

隨后,二人便一同進了醫館。

“老師……”

最先出來迎接的是義妁。

她的鬢發有些凌亂,身上也沾著灰塵,手臂上有輕微的擦傷,但是所幸,看著沒什么大事。

盡管如此,他還是問了一句。

“義妁,你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阿縱他……”

義妁的神色有些惶急,顯然,對于這件事鬧得這么大,心中有些無措。

王阮對她點了點頭,道。

“你不要著急,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讓阿縱被冤屈,你且先將事情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見此狀況,義妁這才勉強定住了心神。

王阮先是掃了一眼醫館的狀況,果然,一片狼藉。

藥架子被掀翻,各種藥物散落在地,用來看診的桌案和席子,也都被砸壞。

醫館中還有不少的藥郎和醫娘,此時也或多或少,都帶著擦傷和灰塵。

再往前頭看,義縱這小子嘴里嚼著草根,雙手抱胸,靠在墻上,在他的身邊,幾個同樣散發著混混氣質的少年人,或是盤腿而坐,或是翹著二郎腿,一副混不吝的樣子。

越過粗布掛起的簾子,后院當中,用來放置病人的地方,隱隱傳出一陣呼痛之聲。

搖了搖頭,王阮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人清出一片干凈地方來,然后帶著義妁坐了下來,張歐坐在他們對面。

隨后,義妁開口,將整件事敘述了一遍。

不過,這本來就只是一起普通的斗毆事件,并沒有什么復雜之處。

義妁也只是補充了一些細節,對于事情的大致情況,和姜伯之前稟報的一樣。

“……就是這樣,那幫人進店之后,不分青紅皂白的開始打砸,還打傷了許多人,阿縱當時就在附近替我抓藥,沖動之下,才動手打了人。”

許是因為張歐還在這里,義妁在描述的時候,也還是稍稍有幾分避重就輕。

然而,王阮卻知道,這樣是瞞不過去的。

當下他便問道:“這些傷者傷情如何?”

斗毆這種事情,最緊要的,其實就是看后果。

打死了人,打傷了人,重傷還是輕傷,這些都直接關系到最終的處理結果。

聞言,義妁看了對面的張歐一眼,遲疑道:“來鬧事的一共有九人,他們沖進來以后,打傷了四個藥郎,還有兩個前來看病的阿婆,不過都只是擦傷。”

“其中一位阿婆摔了一跤,小臂骨折,不過處理過之后,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鬧事的那九人,有四人被打斷了腿,三人被斷了胳膊,剩下兩個都是輕傷。”

話到最后,義妁的語氣有些愧疚。

王阮也不由眨了眨眼,上次他見面的時候,就覺得義縱這小子,帶著一股濃重的草莽氣。

現在看來,這小子妥妥一個黑道大哥,動起手來,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下手是真重!

無語的瞥了一眼,旁邊一臉無所謂的義縱,王阮繼續問道。

“情況怎么樣?可及時包扎了?”

義妁連忙點了點頭,道。

“老師放心,我第一時間,就帶著人幫他們治傷了,不過……

“別的都好說,但是,其中有一個傷者,應是脛骨碎裂,義妁無能,最多只能保住他的性命。”

也就是得虧這里是醫館,換個地方,這種程度的傷勢,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一邊頭疼義縱這小子下手沒輕沒重的,王阮的心中念頭轉動,很快看向了對面的張歐。

“事情經過,張中尉想必已經聽到了,不知張中尉,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張歐是一個清瘦的老者,一縷花白的胡子垂下,顯得十分威嚴。

此刻,他坐在遠處,面色冷峻,不茍言笑,道。

“折肢抉眼,皆為毀傷肢體,乃僅次于殺人的重罪。”

“按照漢律,持械私斗,致人重傷,當以髡刑,黥為城旦舂。”

所謂髡刑,便是剃發,黥為刺字,城旦舂意為苦役。

義妁聞言,頓時著急了起來:“可是,是對方先來砸醫館的,阿縱只是為了保護我,憤而出手,豈能處以這般重的刑罰?”

倒是一旁的義縱,哼了一聲,吐出嘴里的草根,道。

“阿姊,你不必求他。”

“就憑外面那群酒囊飯袋,要是能抓得住我,那我這些年的武就白練了!”

眼瞧著義縱到了此時,還這么有恃無恐,張歐頓時臉色一沉,道。

“好膽,觸犯刑律還敢如此囂張,來人,將此人給我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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