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
又到黃昏時分。
許漢從一片林子中出來,循著聽到的聲音,向一條可能有河流的地方走去。
經過一個白天的休息,大家等天黑又要出發了,而他,也再一次出來執行斥候任務,先頭探路。
只是這一次,他探查完了自己負責的范圍后,并沒有立刻回去。
很快,許漢就真看到了一條小河。
遼西正月,氣溫很低,但河水還是流動的,并沒有結冰。
許漢走到河邊,直接跳了進去,找了半天后,還真找出了一只冬眠的烏龜來!
隨后,他就上了岸,蹲在河邊,開始殺龜取殼。
龜卜筮占,雖然他還不知道蓍草是什么,但是龜殼可以先準備起來了……
許漢身后,較遠處,一片灌木叢后。
兩個身穿棉衣的人,正躲在這里,透過縫隙看著河邊許漢的背影。
其中一個人,發出了細若蚊蠅的聲音,聲音略尖,很疑惑:“殺烏龜?這是做甚?不會是發現我們了吧?”
另一個人同樣以極低的聲音說話:“發現了又怎樣?都已經打聽清楚了,他就是蜉蝣境上層而已,連秦雄都敵不過,不是我們倆聯手的對手。”
“蜉蝣境上層……難怪能殺了鄒恒,搶走賬本。他到底是哪邊的人?”
“你管呢,只要殺了他,這件事就算是蓋住了。”
“不過他加入了長河幫,當了紅棍……洪樂那邊,怎么交代?”
“他的死跟我們有什么關系?要交代什么?就算洪樂懷疑是我們,難道還真就會為了一個紅棍,跟我們翻臉?”
“這倒也是……就怕他已經把賬本交出去了。”
“那就先不殺,拿下就行,逼問一番。”
“那就用‘踏雪無痕’。以我們的實力,施展踏雪無痕悄悄摸過去,他一丈開外聽不到,到了一丈同時出手,拿下他。”
兩人商議一番,算是議定了。
隨后,兩人從灌木叢中摸了出去,都執劍,向許漢身后走去,步伐略顯詭異。
這里是河陰面,地上還殘留著一些積雪。
兩人以此步法行走,雖然無法做到不在積雪上留下痕跡,但還真幾乎沒有聲音。
許漢一無所覺,還背對他們,蹲在河邊,沖洗著剝下來的龜殼。
很快,一丈距離就快要到了。
卻已經先有一道亮光閃過,反射出黃昏。
一輪烈日,籠罩下來,刀光四現!
兩人眼神驚詫。
不是說這人連秦雄都不如嗎?怎么會察覺到他們的!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計較的時候,兩人倉促間也立刻出手,左右夾攻許漢。
既然偷襲失敗了,那就正面硬戰。
一個蜉蝣境上層,他們不信兩人聯手還對付不了了!
可是對攻片刻,兩人的神色變了。
這人的刀法好生精妙!
這就算了,偏偏這人的真氣還異乎尋常,澎湃洶涌,強勁無比。
每一次刀劍碰撞,都沖擊得他們胸口煩悶。
當然,蜉蝣境上層,有些高深功法也能有這樣的威力,可蜉蝣境上層,總真氣量就那么多,如此強度,使不了多久就要支撐不住了。
可這人以如此強度催發真氣,偏生還綿綿不絕,似乎永無止境!
這他媽的是蜉蝣境?
兩人眼中的自信,再也不見,以二對一,此刻也只能是苦苦支撐,沒一會兒,身上都出現了傷口。
完全打不過!
他們想要撤退,但身陷局中,根本沒辦法撤退。
除非他們中有一人拼著性命不要,纏住許漢,另一人才有機會逃跑。
但兩人都沒有這樣的決心和勇氣。
終于,又在六招過后,那聲音尖銳者大叫一聲,一蓬熱血噴灑,執劍右手被齊肘斬斷。
下一秒,旁邊那人也悶哼一聲,右手齊腕而斷。
許漢毫不停手,手中雁翎刀劃過,又將他們的左腿都齊膝斬斷,這才終于停下手來,看向兩人。
自己那天和秦雄比試時的示弱,看來還真起到了作用,讓這兩人誤判了自己的實力,不夠防備——這兩人在灌木叢里囂張的“竊竊私語”的時候,他就聽到了。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鄭千帆終于帶人動手了,沒想到竟然不是。
不過這兩人他也認識。
這兩個戰力堪比秦雄的偷襲者,竟然是今日早晨剛被斥候帶回來的、屯子里南北雜貨鋪的兩個伙計!
南北雜貨鋪的那幫子人,是錦衣衛的暗哨?
賬本又是什么?自己從鄒恒身上也沒搜到啊。
先問問再說。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偷襲……”
許漢開口詢問,突然面色一變,頃刻上前,捏開其中一人的嘴。
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人的嘴里藏有劇毒,此刻已經吞毒入腹,沒一會兒臉如死灰,徹底沒了生息。
另一人也是如此。
“死士……”
許漢凝眉。
想了會兒后,他搖搖頭。
隨后,低頭看去。
剛才事發突然,他左手還一直拿著那個剛洗好的龜殼。
在剛才的打斗中,龜殼上沾染了一些血。
龜殼似乎在吸收其中的一些血,就像……在吮吸!
難道說……
許漢心思一動,立刻蹲下身子,將龜殼按在其中一具尸體的斷腕上,染滿鮮血,隨后拿起,仔細觀察了起來。
沒有反應,鮮血只是順著龜殼流下來。
他先把鮮血沖洗掉,又把龜殼按在了另一具尸體的手肘斷口處,染滿鮮血,拿起仔細觀察。
這下有反應了。
龜殼真在吸收那些血液!
沒一會兒功夫,龜殼就吸飽了鮮血,不吸了,多余的血都順著龜殼往下滴落。
同時,他的眼前,也跳出了系統提示。
【請制作合適的道具——龜殼(1/1),蓍草(0/5)】
龜殼完成了!
許漢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兩人的血,難道有什么不同嗎?
許漢又仔細地看過去,盯著這兩人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差別來,只不過一個人有胡子,一個人沒胡子罷了……
胡子?
他突然腦中靈光乍現,脫下了那個沒胡子的人的褲子。
下面的東西完整無缺——這個人,是鮮血沒用的那個人。
許漢又脫下了那個有胡子的人的褲子,下面沒有!
他伸出手,在這人的胡子上揪了一下,果然很順利就揪了下來,是一撇假胡子!
“龜殼要吸收太監的血?”
“太監……不男不女。如果說男人是陽,女人是陰,那太監就是不陰不陽,又或者說陰陽合一。”
陰陽家,主要學說是陰陽五行學說,這點基礎的知識,許漢還是知道的。
“所以說,陰陽家的占卜術,龜殼要染陰陽合一的太監血?那蓍草……0/5,難道說,蓍草要染五行血?”
他想了會兒,不太確定,但感覺方向應該沒錯,不然這個數字也不會剛好是5。
“竟然還有意外收獲,破境又進了一步。”
“不過擔心的事成真了,南北雜貨鋪的那幫子人……好像是東廠番子?”
許漢沉思起來。
他所知的明朝歷史中,東廠番子,基本都是錦衣衛抽調過去的人手,是正常男人。但是魏忠賢時期,曾經派遣大量太監加入東廠。
而現在,是天啟五年。
根據這具身體的記憶,正是魏忠賢當權。威名之盛,在遼西之地也是大名鼎鼎,人盡皆知。
這個太監,極有可能就是東廠番子。
或者說,屯子里的那個南北雜貨鋪,就是東廠番子的一個秘密據點。從掌柜到伙計,全是東廠番子。
如今廠衛一家,他們就是幫鄭千帆的忙,來殺自己滅口的。
“不過,‘殺人滅口’這件事,本身也說明了,他們是害怕這件事見光的。很可能一旦見光,他們自己也要倒大霉……”
許漢若有所思起來。
逃難隊伍,長河幫,錦衣衛,東廠……所有要素在他腦子里流動而過。
很快,他就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