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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錨皿淵瞳

路明非呆呆的望著路明澤。

觸感并非溫軟,而是西伯利亞萬年凍土般刺骨的寒!

轟!

路明非的意識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拖拽、下墜,穿過冰冷刺骨的海水,重重砸在一片堅硬的現(xiàn)實之上。他猛地一個激靈,像溺水者掙扎出水面的本能,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非在水中,而是站在一片比深海更令人窒息的雪野邊緣。

風聲。那是他聽見的第一種聲音,也是唯一的聲音。卷起地上細密如塵的雪粉,形成一片片狂舞的白色幕簾,遮蔽了視線所能企及的一切邊界。世界被壓縮了,只剩下這永不止息的咆哮和鋪天蓋地的蒼白。

冷,一種鉆心蝕骨的冷。寒氣無視了他身上單薄的衣物,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鋼針,穿透皮膚,扎進血肉,直抵骨髓深處。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滾燙的碎玻璃,灼燒著咽喉和肺葉。他下意識地抱緊雙臂,牙齒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顫,仿佛連靈魂都要被這酷寒凍結(jié)、碾碎。

就在這片混沌的、被風雪統(tǒng)治的純白地獄中央,他看見了。

兩個渺小的身影。更準確地說,是那個跪坐著的、纖細的身影,和她懷中緊緊摟抱著的、幾乎失去形狀的存在。

那跪著的,無疑是個女孩,身形單薄得令人心碎。她裹著一件早已辨不出原本顏色的、破舊不堪的棉衣,裸露在外的皮膚在風雪中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青紫色。一頭淺金色的頭發(fā),失去了應(yīng)有的光澤,濕漉漉地貼在凍得發(fā)紅的臉頰和脖頸上,被風撕扯著,如同狂風中掙扎的枯草。她整個人以一種近乎凝固的姿態(tài)佝僂著,雙臂死死地環(huán)抱著懷中的軀體,仿佛那是她在這片荒蕪中唯一的浮木,唯一的依靠。

她懷里抱著的,是一個少年。或者說,曾經(jīng)是一個少年。他軟軟地癱在女孩的臂彎里,頭無力地后仰著,露出一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頸。他的身體呈現(xiàn)出一種怪異的扭曲角度,腹腔的位置,一片刺目的、粘稠的暗紅色,正在他身下純白的積雪上,以一種緩慢而執(zhí)拗的姿態(tài),洇染開來。那紅,是如此地觸目驚心,在一片死寂的白與灰藍的風暴背景中,妖異地綻放著,像一朵來自地獄的、巨大而絕望的曼珠沙華。

血。濃稠的、溫熱的生命之液,正從那少年被撕裂的腹腔里汩汩涌出,滲入冰冷的雪層,又被更低的溫度迅速凍結(jié)成暗紅色的冰晶。那朵血之花,在無聲地擴大它的領(lǐng)地,每一寸蔓延,都帶著生命流逝的沉重。

女孩的頭深深低垂,額頭幾乎抵在了少年冰冷的額角上。風雪太大,路明非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看到她瘦弱的肩膀在劇烈地、無法抑制地聳動。她在哭泣。無聲的,絕望的慟哭。那是一種連狂風都無法完全掩蓋的、源自靈魂深處的震顫。她的一只手,死死地按在少年腹部那可怕的傷口上,仿佛想用自己的體溫和力氣,堵住那決堤的生命之泉。然而,鮮血依舊固執(zhí)地從她凍得發(fā)青的指縫間滲出,染紅了她破舊的衣袖。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與絕望圖景中,路明非看到了光。

并非來自天空或雪地的反射光。是兩團燃燒在女孩低垂臉龐上的、熾烈的黃金色火焰!那是她的眼睛!不知何時,她抬起了頭,那雙璀璨如熔金的瞳孔,穿透了狂舞的雪幕,如同兩盞在無盡黑夜中倔強點亮的孤燈,直直地映照著懷中少年那張因失血過多而呈現(xiàn)出紙一樣死白的臉。黃金瞳!路明非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熟悉的、混合著敬畏與恐懼的戰(zhàn)栗瞬間席卷全身。那光芒如此純粹,如此熾熱,帶著一種非人的威嚴和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竟在這片連時間似乎都被凍結(jié)的暴風雪中,硬生生撕開了一小塊屬于她的、燃燒著的空間。

風,似乎有那么一瞬間,被這雙燃燒的黃金瞳所懾,減弱了咆哮。幾縷破碎的音節(jié),被這短暫的縫隙捕捉,掙扎著穿過風雪的距離,斷斷續(xù)續(xù)地送入了路明非的耳中。

“他們說……名字……”女孩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被砂紙磨過,帶著濃重的、屬于寒冷地域的異國腔調(diào),是俄語,但路明非奇跡般地聽懂了,“……是存在的錨點……”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被劇烈的喘息和哽咽切割得支離破碎,“……可……可是……我沒有錨……雷娜塔……什么也沒有……”

雷娜塔。這個名字像一顆冰冷的子彈,擊中了路明非的意識核心。黑天鵝港。零號。那個被稱作“皇帝”的少年。赫爾佐格的實驗室。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和冰冷的文件記錄瞬間涌入腦海。原來是她!眼前這個瀕臨崩潰的女孩,就是后來的零!那個永遠面無表情、強大而神秘的零!她此刻的脆弱和絕望,與路明非記憶中那個冷冽如冰刃的身影形成了令人心臟抽痛的巨大反差。

雷娜塔——一個被親生父母當作貨物般廉價販賣給魔鬼研究所的“商品”。她口中的“沒有錨”,是比西伯利亞的寒風更刺骨的真相。名字?身份?歸屬?這些構(gòu)成“人”之存在的基石,對黑天鵝港里的“貨物”而言,是奢侈到可笑的幻夢。他們存在的“本質(zhì)”,早已被冰冷的編號和實驗?zāi)康拇直┑囟x、扭曲、抹殺。路明非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想起了自己,那個在叔叔家小心翼翼寄居的“多余者”,那個永遠在人群邊緣的“隱形人”。一種深沉的共鳴,一種同病相憐的悲涼,穿透了時空和身份的隔閡,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臟。存在先于本質(zhì)?薩特的哲學命題在此刻顯得如此殘酷而真實。他們是被剝奪了“本質(zhì)”定義權(quán)的存在,像無根的浮萍,在命運的洪流中掙扎,尋找著屬于自己的形狀。

雷娜塔的動作打斷了他的思緒。她停止了哭泣,或者說,她的眼淚似乎已經(jīng)被極寒凍結(jié)在了臉上。那雙燃燒的黃金瞳里,絕望被一種近乎瘋狂的堅韌取代。她猛地低下頭,牙齒咬住了自己身上那件破舊棉裙的下擺。布料早已被雪水和血污浸透,冰冷而僵硬。她用力地撕扯著,發(fā)出“嗤啦”一聲刺耳的裂帛聲。一小條沾著污漬的、邊緣參差不齊的布條被她撕了下來。

她的動作笨拙而急切,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決絕。她試圖用這破布條去包裹少年腹部那猙獰的傷口。她的手指凍得僵硬發(fā)紫,關(guān)節(jié)幾乎無法靈活彎曲,每一次觸碰少年冰冷的皮膚和溫熱的血液,都讓她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她試圖將布條纏繞上去,但傷口太大,位置太深,那薄薄的一層布根本無濟于事。鮮血很快將布條浸透,暗紅色迅速擴散。她徒勞地按壓著,試圖阻止那生命的流逝,動作卻越來越慌亂,越來越絕望。這雪原的絕對空無,像一面巨大的、冰冷的鏡子,映照著她這渺小而徒勞的抗爭。神明?救贖?在這片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只有呼嘯的風聲作為回應(yīng)。意義何在?在這荒誕的舞臺上,她只能依靠自己,用這微不足道的布條,用她僅存的意志,去對抗虛無,去書寫屬于自己的、血淋淋的“存在”宣言。

就在雷娜塔的指尖又一次徒勞地滑過那被血浸透的布條邊緣時,一只冰冷的手,如同從凍土中突然伸出的鐵鉗,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量大得驚人,完全不像一個瀕死之人所能擁有!

雷娜塔的身體瞬間僵直,如同被閃電擊中。她驚恐地抬起頭,對上了一雙眼睛。

懷中的少年——零號,或者說,路鳴澤——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那雙眼睛不再是渙散的、瀕死的渾濁,而是凝聚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幽深的光芒。那光芒并非黃金瞳的熾烈,卻更顯深邃,仿佛宇宙深處冰冷的星辰,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的臉色依舊慘白如紙,嘴唇干裂毫無血色,但那眼神,卻如同燃燒的冰,死死地鎖定了雷娜塔。

“想……”他的聲音極其微弱,如同游絲,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風雪的屏障,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奇異的重量,直接敲打在路明非和雷娜塔的心上,“……想要名字嗎?”

雷娜塔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受驚的幼獸。她僵在那里,似乎連呼吸都忘記了,只剩下手腕處傳來的冰冷而強大的鉗制感,證明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幻覺。

路鳴澤的嘴角極其艱難地、極其微弱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或許是一個笑容,卻帶著無盡的疲憊和一種近乎殘酷的誘惑。他扣住雷娜塔手腕的手指,似乎又收緊了一分,傳遞著一種不容逃避的力量。

“用你的……”他的聲音更輕了,卻像淬毒的針,精準地刺入雷娜塔最深的渴望和恐懼,“……‘鏡瞳’……”他喘息著,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看穿我的靈魂!”

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的瞬間,路鳴澤那幽深的瞳孔深處,仿佛有某種古老的、沉睡的意志被瞬間點燃!一道無形的、沛然的沖擊波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并非物理的沖擊,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層面的、狂暴的意志洪流!

“看穿它!”路鳴澤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命令式的、撕裂般的決絕,如同最后的審判號角,“它……比你父母那廉價的交易……更真實!”

“鏡瞳”!

這個詞如同啟動最終程序的密鑰。雷娜塔那雙原本因驚愕而圓睜的黃金瞳,在聽到這個詞的剎那,猛地收縮!緊接著,瞳孔深處,那璀璨的熔金色如同遭遇了風暴的熔爐,開始瘋狂地旋轉(zhuǎn)、沸騰!瞳孔的形狀在瞬間發(fā)生了詭異的變化,不再是圓潤的輪廓,而是被無數(shù)細密到極致、精密如機械齒輪般的金色紋路所覆蓋、所重構(gòu)!那些紋路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高速流轉(zhuǎn)、組合、分解,如同宇宙間最精密的儀器核心在超負荷運轉(zhuǎn)!

言靈·鏡瞳——被動觸發(fā)!

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通過路鳴澤那只冰冷的手,如同高壓電流般強行灌注進雷娜塔的視覺神經(jīng),直達她的大腦核心!那不是她主動發(fā)動的能力,而是被路鳴澤那狂暴的意志和命令,硬生生地“撬開”了靈魂的閘門!

“呃啊——!”雷娜塔發(fā)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身體劇烈地弓起,仿佛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她的頭顱不受控制地后仰,那雙被精密金色紋路覆蓋的黃金瞳,死死地、被動地,聚焦在路鳴澤幽深的眼眸深處!

就在這視線交匯的零點一秒,一股強大到無法形容的信息洪流,如同宇宙初開的奇點爆炸,沿著那被強行建立的視覺鏈接,洶涌地沖入了雷娜塔的腦海!而這股洪流,也如同共享的頻道,瞬間將路明非的意識也粗暴地拉扯了進去!

轟——!

路明非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黑,隨即是無盡的、高速旋轉(zhuǎn)的光怪陸離的色彩和線條!那不是普通的視覺,而是靈魂被強行拖入另一個維度空間的撕裂感!當這令人暈眩的撕裂感稍稍平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內(nèi)視”視角,共享著雷娜塔通過“鏡瞳”所看到的一切。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路鳴澤那具瀕臨崩潰的肉體。但這不再是表面的傷口和蒼白。在鏡瞳的解析下,一切都變成了冰冷的、結(jié)構(gòu)化的數(shù)據(jù)流。肌肉纖維如同斷裂的琴弦,神經(jīng)束閃爍著瀕臨熄滅的微弱電信號,斷裂的肋骨像扭曲的鋼筋。最觸目驚心的是腹腔那個巨大的空洞,邊緣的組織在微觀層面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被強大力量強行撕裂后又企圖自我扭曲、粘合的景象,仿佛有無數(shù)微小的、無形的爪牙在瘋狂地破壞又徒勞地修復(fù)。生命力如同沙漏里的流沙,正從那破口處飛速流逝,數(shù)據(jù)流呈現(xiàn)出一片刺目的、代表衰竭的暗紅色警告。

然而,就在這具破碎不堪、數(shù)據(jù)流瘋狂報警的軀殼最深處,在那象征生命核心的、本該是心臟位置的地方,鏡瞳捕捉到的東西,讓路明非和雷娜塔的靈魂同時感到了無法呼吸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和……頂禮膜拜的沖動!

那里盤踞著一團……無法用人類已知詞匯形容的“存在”。它并非實體,更像是由無數(shù)最純粹、最狂暴、最古老的能量凝聚而成的終極符號。它呈現(xiàn)出一種威嚴到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形態(tài)輪廓——巨大的、遮天蔽日的膜翼虛影在能量流中若隱若現(xiàn),象征著絕對力量的利爪撕裂著空間的屏障,一條覆蓋著冰冷鱗片的、仿佛能纏繞星辰的巨尾在能量的湍流中緩緩擺動。它只是靜靜地蟄伏著,就散發(fā)出一種凌駕于萬物之上、俯瞰眾生如螻蟻的絕對威嚴!那是龍!是超越了物質(zhì)形態(tài)的、純粹精神層面的龍類至尊意志!它像一顆被強行塞入脆弱人類容器中的恒星內(nèi)核,雖然被這殘破的軀殼所束縛、壓制,甚至因為軀殼的崩潰而顯得黯淡、不穩(wěn)定,但它本身的存在,就是“力量”二字的終極詮釋!

這景象已經(jīng)足夠震撼靈魂,但鏡瞳的解析并未停止。它如同最精準的手術(shù)刀,繼續(xù)向著那龍類核心意志的更深處剖析。在那一層層威嚴、古老、狂暴的能量光譜背后,在那些象征力量與不朽的龍文符箓交織的最底層,鏡瞳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雜質(zhì)”。

那是一縷極其纖細的、仿佛隨時會被周圍狂暴龍威碾碎的“光”。它呈現(xiàn)出一種溫暖的、近乎透明的淡金色,與周圍冰冷威嚴的龍類能量光譜格格不入。它像一條在驚濤駭浪中掙扎求生的細線,微弱地搏動著,散發(fā)出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情感光譜:深入骨髓的、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孤獨;對某種遙遠而模糊溫暖的、近乎偏執(zhí)的渴望;一種被整個世界排斥、放逐的巨大悲傷;以及……一種深埋在最深處、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對“羈絆”的近乎貪婪的索取!

這縷光,這縷“雜質(zhì)”,它有一個名字。

它的名字,通過鏡瞳解析出的最本源信息,直接烙印在雷娜塔和路明非的意識深處——路鳴澤。

這不是一個代號,不是一個實驗體的編號,甚至不是一個簡單的稱呼。它是這縷“雜質(zhì)”本身,是這縷光在無盡的孤獨與渴望中為自己凝聚出的“錨點”,是它存在的核心定義!它脆弱,卻頑強;它悲傷,卻渴望;它被龐大的龍類意志所包裹、壓制,卻固執(zhí)地存在著,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不肯熄滅的星辰。

就在路明非和雷娜塔的意識被這縷名為“路鳴澤”的光所震撼、所吸引的瞬間,鏡瞳的視野發(fā)生了更詭異的變化。

那縷淡金色的光,似乎感應(yīng)到了他們的“注視”。它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如同心臟的一次搏動。緊接著,光暈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蕩漾開來。光暈的中心,開始凝聚、變幻、成像。

雷娜塔在那光暈的中心,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不是此刻跪在雪地里狼狽不堪的雷娜塔,而是一個更年幼、眼神空洞麻木、蜷縮在冰冷鐵籠角落的小女孩。那是她過去的影子,是她被定義為“貨物”時的存在。那倒影的眼神里,充滿了和她此刻感受到的同樣的、深入骨髓的孤獨。

而路明非,則在那蕩漾的光暈里,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不是此刻站在風雪邊緣的旁觀者,而是那個在叔叔家狹窄的儲物間里,對著老舊電腦屏幕,在虛擬世界里尋找一點點存在感和逃避的衰小孩。那個自己,眼神里同樣寫滿了被世界遺忘的茫然和孤獨。

然后,更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

在雷娜塔的倒影旁,在路明非的倒影旁,那縷淡金色的光,開始勾勒出第三個身影的輪廓。那身影的線條起初有些模糊,但迅速變得清晰——赫然正是此刻瀕臨死亡、躺在雷娜塔懷中的路鳴澤!少年形態(tài)的路鳴澤!

三個倒影,雷娜塔、路明非、路鳴澤,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并排出現(xiàn)在那縷淡金色光暈的中心。他們身處不同的時空:年幼的雷娜塔在鐵籠,少年的路鳴澤在雪原,少年的路明非在儲物間。

穿著不同的衣服,臉上帶著不同的表情,但他們的眼神深處,卻燃燒著同一種火焰——一種被世界放逐、被孤獨啃噬、渴望抓住什么卻又害怕失去的、徹骨的、靈魂共振的孤獨!

鏡瞳的視野,如同碎裂的萬花筒,將這三個不同時空、不同身份的倒影,強行疊加、融合在一起。他們彼此凝視,彼此映照,彼此確認。路明非感到一種靈魂被撕裂又強行拼合的劇痛,他看到了雷娜塔眼中那個衰小孩的自己,看到了路鳴澤眼中那個鐵籠里的小女孩,也看到了自己眼中,那個躺在雪地里、流著血卻眼神幽深的少年!

在這一片混亂、痛苦卻又無比清晰的靈魂映射中,一個冰冷而確鑿的認知,如同冰山浮出海面,重重地撞入路明非和雷娜塔的意識核心:

他們——路鳴澤、路明非、雷娜塔——共享著同一種孤獨!

那不是簡單的情緒相似,而是靈魂底色上的同源!是存在本質(zhì)上的共鳴!鏡瞳所揭示的,是埋藏在他們生命最底層的、無法剝離的“雜質(zhì)”,是同一種渴望被世界接納、渴望被賦予意義、渴望一個“錨點”的孤獨靈魂,在三個不同容器中的顯化!

“呃……啊!”雷娜塔發(fā)出一聲短促的、仿佛靈魂被灼燒的痛呼。強行運轉(zhuǎn)鏡瞳帶來的巨大負荷和這靈魂映射的沖擊,讓她眼前發(fā)黑,身體劇烈搖晃,幾乎要抱著路鳴澤一同栽倒在雪地里。覆蓋瞳孔的精密金色紋路瘋狂閃爍,明滅不定,似乎隨時會崩潰。

也就在她意識即將渙散、鏡瞳行將關(guān)閉的最后一瞬,路鳴澤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命令,不再是誘惑,而是一種低沉的、帶著奇異韻律的宣告,每一個字都仿佛古老的龍文,帶著契約的沉重力量,直接烙印在靈魂之上:

“我與你締約……”

這聲音如同洪鐘大呂,瞬間壓過了鏡瞳解析數(shù)據(jù)流的嗡鳴和靈魂映射的混亂噪音,清晰地響徹在雷娜塔和路明非的意識空間。

“從今往后……”路鳴澤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仿佛在宣讀創(chuàng)世的法典,“……我將始終把你帶在身邊……”

風雪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時間也失去了意義。只剩下這穿越靈魂的聲音。

“……不彼此拋棄……”這四個字,如同沉重的磐石,帶著千鈞的承諾,砸落在雷娜塔早已冰封的心湖深處。拋棄?她的一生,就是被不斷拋棄的旅程。父母、世界、命運……從未停止過拋棄她。這四個字,像一把滾燙的鑰匙,猛地插進了她靈魂最深的鎖孔。

“……不彼此出賣……”出賣?在黑天鵝港,出賣是生存的法則。為了多一口面包,為了少一頓鞭打,出賣同伴如同呼吸般自然。這四個字,像一道刺破黑暗的閃電,照亮了她從未敢奢望的信任。

路鳴澤的聲音在繼續(xù),帶著一種超越生死的莊嚴:“……直到死亡盡頭——”

“死亡盡頭”四個字,像冰冷的鐵鏈,纏繞上來。雷娜塔眼中的黃金瞳,那瀕臨熄滅的精密金色紋路,在聽到這四個字的剎那,如同被注入了一股狂暴的、毀滅性的能量!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那光芒不再是解析世界的冰冷金色,而是燃燒著一種焚盡一切的、絕望的反抗!

“不——!”

一聲凄厲到破音的嘶喊,如同瀕死野獸最后的咆哮,猛地從雷娜塔干裂的喉嚨里炸裂出來!這聲音是如此尖銳,如此絕望,又如此瘋狂,竟然短暫地蓋過了西伯利亞暴風的怒吼!

她猛地低下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額頭狠狠地、決絕地撞在路鳴澤冰冷的額頭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鮮血,不知是她自己的還是路鳴澤的,瞬間從兩人緊貼的額角滲出,蜿蜒流下,在兩張同樣年輕卻寫滿苦難的臉上,刻下了一道短暫而刺目的猩紅印記。

她抬起頭,那雙燃燒到極致的黃金瞳,死死地、瘋狂地盯住路鳴澤幽深的眼睛,里面沒有淚水,只有一種近乎獻祭的狂熱和一種粉碎一切的決心。

“死亡……”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輪摩擦鐵器,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靈魂燃燒的噼啪聲,“……死亡也不是盡頭!”

她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對著這片埋葬了無數(shù)絕望的雪原,對著這冰冷無情的命運蒼穹,發(fā)出了最后的、最叛逆的吶喊:

“我們的名字……”她一字一頓,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會刻進對方的龍骨!”

“刻進龍骨”!

這不再是人類語言的表述。這是龍族最古老、最神圣、最不可違背的血之契約!是將彼此的真名,以靈魂為刻刀,永久烙印在對方生命最核心、最不朽的龍骨之上!從此,生死相依,命運相連,輪回不滅!這是超越了時間、超越了物質(zhì)消亡的、形而上的終極羈絆!

誓言出口的瞬間,一股無形的、無法形容的力量以兩人為中心轟然爆發(fā)!沒有耀眼的光芒,沒有震耳欲聾的聲響,只有一種絕對的、概念層面的“完成”。

路明非作為旁觀者,清晰地“看”到了契約的成形。兩道微弱的、卻蘊含著無窮信息的靈魂印記——一道帶著路鳴澤那縷淡金色“雜質(zhì)”的核心氣息,一道帶著雷娜塔燃燒的黃金瞳和鏡瞳的獨特印記——如同兩條相互追逐的星環(huán),在兩人靈魂接觸點,那相抵的額頭和滲血的傷口誕生。它們瞬間融合、糾纏,化作一道閃爍著混沌微光的符文,然后一分為二,帶著無可阻擋的、宿命般的軌跡,如同兩顆逆向墜落的流星,一道狠狠砸入路鳴澤靈魂深處那蟄伏的龍類核心意志旁,那縷名為“路鳴澤”的淡金色光芒瞬間暴漲,仿佛得到了無上的滋養(yǎng)和穩(wěn)固!另一道則逆流而上,穿透雷娜塔的靈魂壁壘,在她精神世界的最深處,在那片被編號和實驗數(shù)據(jù)占據(jù)的荒蕪之地,轟然烙印!一個由龍文構(gòu)成的、閃爍著淡金與熾金雙色的名字——零——如同燃燒的星辰,在她靈魂的虛空中被點亮!取代了所有冰冷的編號,成為了她存在的唯一真名!從此,雷娜塔死了,活下來的是零!路鳴澤的零!

契約成立!

列維納斯的“他者”在此刻具現(xiàn)!零不再是路鳴澤龐大意志下可以被吸收、被同化的“他者”,而是通過這“刻進龍骨”的絕對契約,成為了他生命中無法被“總體性”吞噬的、唯一的、絕對的“他者”!她擁有了定義他、束縛他、與他平等對話的權(quán)利!同樣,路鳴澤也成為了零存在的終極“錨點”和無法逃避的“他者”!

而路明非,在這靈魂層面的劇變中,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撕裂感。他既是旁觀者,又是參與者。契約的光芒如同利劍,瞬間刺穿了他意識中一層厚重的、自欺欺人的迷霧。他看到了自己與路鳴澤那糾纏不清的靈魂本質(zhì)——那個在現(xiàn)實世界中懦弱逃避、害怕孤獨的路明非,與這個在絕境中不惜一切制造羈絆、對抗虛無的路鳴澤,根本就是同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是他自己人性矛盾性最極端的鏡像投射!路鳴澤所渴求的、所制造的羈絆,正是他自己內(nèi)心深處最不敢承認、卻又最渴望的東西!楚子航在雨夜固執(zhí)等待父親的身影,繪梨衣在小本子上寫下“Sakura最好了”時純粹的眼神……這些他曾無法理解的執(zhí)著,在此刻都擁有了答案——所有對抗虛無深淵的力量,都來源于對某個“他者”說出“我在這里”,并被對方確認的瞬間!羈絆,是存在唯一的證明!

風雪似乎被這無形的契約之力所懾,詭異地停滯了一瞬。飄落的雪花凝固在空中,呼嘯的狂風失去了聲音。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雪原上,只剩下跪坐著的女孩,和她懷中那個剛剛與她締結(jié)了超越生死契約的少年。零的黃金瞳依舊燃燒著,但里面的瘋狂和絕望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帶著疲憊的寧靜和一種扎根于靈魂深處的堅定。路鳴澤的眼睛微微閉著,臉上依舊毫無血色,但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弱生機,如同黑暗中掙扎出的嫩芽,開始在他殘破的軀體內(nèi)極其微弱地搏動。那染血的曼珠沙華,在凝固的雪原上,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凝固的妖艷。

路明非沉浸在這靈魂的頓悟和眼前這奇跡般的靜謐中。一種混雜著悲憫、震撼、羨慕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歸屬感的復(fù)雜情緒,如同溫熱的潮水,包裹著他冰冷的心。他想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去觸碰這份用生命和靈魂換來的羈絆,去感受那份在絕境中誕生的、向死而生的勇氣。

就在他下意識地想要抬起腳,向前邁出一步的瞬間——

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極其清晰地,在他耳邊響起。

不是通過風雪傳來的聲音,不是來自前方雪原中心那兩個身影的聲音。那聲音,是直接在他腦海深處響起的。帶著少年特有的、尚未完全變聲的清亮質(zhì)感,卻又浸透了無盡的、仿佛跨越了億萬年的疲憊和一種洞悉一切的戲謔。

那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如同朋友間隨意的問候,卻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劈開了路明非所有的沉浸和感動:

“哥哥……”

路明非的身體驟然僵住,如同被瞬間凍結(jié)的冰雕。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心跳漏跳了無數(shù)拍。一股寒意,比西伯利亞的酷寒更刺骨、更深入骨髓的寒意,從尾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他猛地、極其僵硬地抬起頭,視線如同生銹的齒輪,艱難地轉(zhuǎn)向雪原中心。

路鳴澤依舊閉著眼,軟軟地躺在零的懷里。

但是!

零懷中那個瀕死的少年,不知何時,竟微微側(cè)過了頭!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正對著路明非所站的方向!

他依舊閉著眼,嘴角卻極其緩慢地、極其清晰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弧度!

一個冰冷到極致、又帶著無盡玩味的微笑!

然后,那緊閉的眼瞼,緩緩地、緩緩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縫隙之下,露出的不是虛弱渙散的瞳孔,而是……一點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純粹的黑暗!那黑暗只閃現(xiàn)了一瞬,快得如同錯覺。緊接著,黑暗褪去,顯露出瞳孔真正的顏色——如同熔化的、流動的液態(tài)黃金!璀璨、威嚴、非人!那黃金瞳中,清晰地、毫無阻礙地,倒映著風雪邊緣,路明非那驚駭欲絕、呆若木雞的身影!

那黃金瞳中的倒影,是如此清晰,如此近在咫尺,仿佛路明非就站在路鳴澤的面前,而非百米之外的雪野邊緣!

“你在看什么呢?”

那帶著戲謔笑意的聲音,再次在路明非的腦海深處響起,清晰得如同耳語。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扎進他的神經(jīng)。

路鳴澤那微微彎起的嘴角,似乎咧得更開了一些。那是一個無聲的、宣告性的嘲笑。

然后,那聲音帶著一種終結(jié)般的、不容置疑的輕松,下達了最后的指令:

“你該醒來了。”

“醒來了……”

“來了……”

聲音的余韻還在腦海深處回蕩,帶著冰冷的回響。

路明非眼前的一切——凝固的風雪,雪原中央相擁的零與路鳴澤,那朵巨大的、妖異的血之曼珠沙華,那雙倒映著自己驚恐表情的黃金瞳——如同被重錘擊中的鏡面,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

咔嚓!

一聲無聲的脆響在靈魂深處炸開!

整個世界,連同他意識中所有的震撼、頓悟、悲憫和恐懼,轟然碎裂!化作億萬片閃爍著冰冷光澤的碎片,卷入一個無形的、巨大的、黑暗的漩渦!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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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療艙內(nèi)一片寂靜,只剩下儀器平穩(wěn)的電子嗡鳴和通風系統(tǒng)低沉的嘆息。杜登博士俯身,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金屬臺縫隙里那枚剝落的蒼青鱗片,對著冷光觀察其內(nèi)部流轉(zhuǎn)的、近乎熄滅的暗金色紋路。

就在這時——

金屬臺上,少年纖長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如同冰封蝴蝶掙扎著破繭。沾附其上的細小冰晶簌簌墜落。

下一秒,路明非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瞳孔深處,熔金般的色澤如同沉入深海的余燼,只殘留著一線驚心動魄的微光,隨即迅速黯淡、收縮,被一種深不見底的迷茫和濃重的疲憊所取代。他像一條被強行拖出水面的魚,胸膛劇烈起伏,發(fā)出嗬嗬的、仿佛喉嚨被砂紙磨過的粗重喘息。

“呃……啊……”干裂的嘴唇翕動,卻只擠出一絲破碎的氣音。

“醒了!他醒了!”杜登博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立刻撲到監(jiān)控屏幕前。心率線在短暫的飆升后,頑強地回歸平穩(wěn)的基線,只是呼吸頻率依舊紊亂。

路明非的視線渙散地掃過冰冷刺目的頂燈,掃過周圍布滿精密儀器和管線的蒼白墻壁,最后茫然地落在自己身上——那些束縛著他四肢和軀干的、閃爍著金屬寒光的拘束帶。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一種……鐵銹般的、若有若無的血腥氣,直沖鼻腔。

血腥氣……

不是這里的!是夢里的!是西伯利亞冰原上,那朵在純白中妖異綻放的血之曼珠沙華!是雷娜塔凍得發(fā)青的手指縫里滲出的溫熱!是路鳴澤腹腔那個巨大空洞里涌出的、帶著龍類氣息的生命之泉!

還有……那雙眼睛!

那雙穿透了風雪、穿透了時空、穿透了他所有偽裝和逃避的黃金瞳!清晰地倒映著他驚恐、呆滯、如同被釘在命運標本臺上的身影!

“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你該醒來了。”

冰冷戲謔的聲音,如同淬毒的針,再次狠狠扎進他的耳膜深處。路明非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一下,帶動金屬臺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零……”一個嘶啞得不成調(diào)的名字,終于艱難地從他干涸的喉嚨里滾了出來,輕飄飄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帶著夢境殘留的寒氣。

“什么?”杜登博士沒聽清,湊近了些。

路明非卻猛地閉上了眼,仿佛要隔絕掉眼前這陌生而冰冷的現(xiàn)實,更想隔絕掉腦海中那雙揮之不去的黃金瞳和那片染血的雪原。劇烈的頭痛襲來,像有無數(shù)根冰錐在顱內(nèi)攪動。天臺上的詭譎辯論,路鳴澤那些關(guān)于“傀儡”、“愛”、“理念世界”的瘋言瘋語,與雪原契約的震撼畫面瘋狂交織、碰撞,幾乎要撕裂他的意識。

我是誰?

路鳴澤是誰?

零是誰?

那個契約……那份刻進龍骨的羈絆……

無數(shù)個問題如同沸騰的熔巖在他混亂的思緒中翻滾,卻找不到一個出口。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虛弱,比被抽干了四分之一生命時更甚。那是靈魂被反復(fù)撕扯、窺探、烙印后的精疲力竭。

“體征穩(wěn)定,意識清醒,但精神波動劇烈。”杜登博士對著通訊器快速匯報,“路所長,他醒了!重復(fù),路明非已蘇醒!”

路明非沒有理會博士的聲音。他嘗試著動了動被束縛的手指,冰冷的金屬觸感帶來一絲真實的刺痛。他費力地偏過頭,視線透過醫(yī)療艙厚重的觀察窗,只看到外面一片模糊的、被應(yīng)急燈光勾勒出的鋼鐵走廊輪廓,以及走廊盡頭那扇剛剛關(guān)閉的、象征著“父親”離去的合金門。

風雪依舊?

元素亂流?

龍王?

卡塞爾學院?

外面的世界,似乎比這間冰冷的醫(yī)療艙更加兇險莫測。而他,剛從一場靈魂深處的風暴中掙扎上岸,渾身濕透,精疲力竭,帶著滿腹的疑問和那個魔鬼最后的耳語,被牢牢束縛在這張金屬臺上。

他回來了。但帶回來的,遠不止一具傷痕累累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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