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鯨霜弒碑
- 龍族:未結(jié)束的故事
- 亦楓·憂楓
- 5965字
- 2025-05-17 01:05:18
浩瀚無垠的海洋上驚起了駭浪,波濤洶涌中隱隱傳來絕唱的鯨歌。歌聲凄涼婉轉(zhuǎn),頗具悲愴,上方青綠色極光似女神裙擺般,如夢如幻。此番奇景,不免令人如癡如醉。
真的有鯨群,為首的居然是一條白色的抹香鯨。只是它的體型碩大,是目前人類前所未聞的。抹香鯨的周圍始終環(huán)繞著鯨群,它的腹部若隱若現(xiàn)出猙獰的傷口,卻沒有染紅海洋——細微的冰似鱗片般覆蓋住可怖的窟窿。原來它早已千瘡百孔,難怪要為其歌唱悲楚哀歌。
由暗紅色賢者之石磨制而成的11.7毫米大口徑子彈,靜靜地躺在漆黑的彈倉里。這支號稱“狙擊之王”的龐然大物經(jīng)由裝備部改良后,有效射程提升至五公里,子彈出膛速度達到了一千二百米每秒,同時甚至還降低了開火時的后坐力。
蘭斯洛特輕撫著這支沉重的巴雷特,尼伯龍根計劃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展現(xiàn),視覺、聽覺和感知能力呈指數(shù)倍增長,跨越了臨界血限而血統(tǒng)穩(wěn)定的怪物誕生于世。這是個遠超皇的存在,是個真正的“超s級”混血種。此刻,他仿佛帶著鐮刀的死神,方圓五公里皆是他的領(lǐng)域,任何生命體的毀滅不過彈指一揮間。
原來死神的黑鐮早已鎖定目標,一切已是命中注定。紅外瞄準鏡里利維坦的輪廓隱隱可見——腹部的傷口出賣了它。然則死神之鐮已然揮動,直取那偉岸生物的靈魂!
巴雷特黑漆的槍口噴涌而出一道赤紅的火舌,劃破空氣發(fā)出詭異的尖叫聲。賢者之石按照彈道掠過蒼茫大海,散發(fā)出致命的危險氣息?!盁o視防御”這一屬性被附著在這枚子彈上,那是另一位至尊的骨與血所鑄成的憤怒。它曾射向某個怪物,可卻被一個固執(zhí)的女孩擋住了,她只要站著不動就好了呀……
那樣的話一切安好……呼嘯著的賢者之石會擦過她的肩膀命中目標??伤褪遣宦犜挘褪亲宰髦鲝垺J碌饺缃裉m斯洛特眼中還隱約浮現(xiàn)出子彈穿透女孩嬌嫩后背的情形,他想象著賢者之石在她體內(nèi)旋轉(zhuǎn)爆炸,發(fā)出那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悶響。女孩偏偏就是動了,不是因為她傻,而是因為她認清了身后目標的身份。
可他們甚至連彼此都不太熟悉,從一開始他們就是互相對立的一方。但在那個關(guān)鍵的時刻,女孩卻固執(zhí)的認為身后的人才是她真正的所愛之人。真是荒誕至極啊,分明自己才是蘇茜的伴侶!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后他們會成為夫妻,然后有屬于他們的孩子……可幸福的泡影破碎了,都是因為那個怪物,卻還偏偏長了一張人畜無害充滿孩子氣的臉。一定是那個該死的怪物蠱惑了自己的女孩!可又不知為何,就連蘭斯洛特自己也會覺得那個怪物才是正主,而蘇茜真正喜歡的人應(yīng)該是他,并不是因為他比他優(yōu)秀多少,而是命中注定。
這真是個詭異的想法,卻好像真的似的。那個怪物叫什么……楚子航來著,好像記憶中是有這么個人。可蘭斯洛特敢肯定自己絕對是第一次和他見面,真是奇怪……蘭斯洛特很少會犯糊涂,他給人的第一印象永遠是高效和可靠……等等,他向來也不是一個會多愁善感的人!
鯨歌!蘭斯洛特敏銳地捕捉到了問題所在。利維坦發(fā)出的鯨歌中應(yīng)該混雜了部分龍文,某種影響精神的龍文共鳴干擾著他?;蛟S“雷霆”與“守望者”本就是一體,他們?nèi)币徊豢桑チ恕袄做钡摹笆赝摺币矔@露出孤獨無助的一面。
但是,子彈是不會受影響的!那是神圣而不可撼動的物理學(xué)領(lǐng)域,哪怕是龍王也不得不以他為基礎(chǔ),那是任何人都不可以逾越的。況且那枚子彈還是以一千二百米每秒的恐怖速度運行著的,既然離弦鍵不再改變方向,又何況子彈呢?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卻出現(xiàn)在蘭斯洛特琥珀色的瞳孔當中——赤紅的賢者之石起初在空中旋轉(zhuǎn)著妖艷的死亡之舞,可臨近目標時,那華美絢麗的舞姿竟出現(xiàn)了一絲停滯。
死神之鐮終究未能揮下,近在咫尺卻又無可奈何。裝備部特別磨制的彈頭上居然出現(xiàn)了白霜,一道猙獰的裂痕貫穿了這枚子彈,卻并未令其解體,而是幾乎懸停于利維坦要害處幾十米。竟和奧丁那日好像,人類自以為傲的“無視防御”屬性對于龍類而言,不過是個笑話。
“能夠凌駕于這種力量之上,大概……也只有龍王了吧?”蘭斯洛特早已放下沉重的槍械,這支精心改良的“狙擊之王”卻在此時成了累贅。
蘭斯洛特的身體不住的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刀將出鞘——背后的黑匣子劇烈的晃動著,并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聲,仿佛是在呼吸,有什么可怕的東西要蘇醒了。
僅一瞬間,兩道修長的劍影閃過,穩(wěn)穩(wěn)地落在蘭斯洛特青筋暴起的手中。左手是柄蘇格蘭闊劍,右手則為一把太刀——“貪婪”和“妒忌”!這是煉金術(shù)的巔峰,龍王諾頓的得意之作——“七宗罪”——一套專門為龍類量身鑄造的刀具。
七柄武器,七種罪惡。凡王之血,必以劍終!
最終,那枚承載著骨與血的子彈不堪重負,絕對零度的寒意舔舐著它,將延展的柔韌絞殺成脆硬的呻吟。一聲尖銳的爆鳴,如同玻璃山脈在崩塌。賢者之石在超低溫中收縮、龜裂,像被無形巨手攥緊的陶瓷,碎成數(shù)百片棱角鋒利的金屬雪。蘭斯洛特的身影已然不見,只余下孤零零的巴雷特躺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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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霧月望著沉寂的阿瓦隆,鹽晶從半截龍雀刀脊滑落的瞬間,尼伯龍根的霧突然變得粘稠。卻不見任何坍塌的現(xiàn)象,可他的正主麥卡倫已然消失。是啊,他是龍族諸王中最神秘的一位,一位從未被人類所殺死的龍王。又怎能如此輕易的湮滅呢?他向來都是個樞御八荒的人。
忽然霧靄深處三具黑棺吸引了李霧月的目光,棺槨表面布滿龍文鎖鏈,縫隙中滲出五彩斑斕的鱗片。這算是兄長的愛好嗎?不過倒更像是他為某個東西的精心準備,是什么呢?沒等李霧月過多猜疑,他深深蹙眉。
風里有金屬與硝煙的味道,淡的如蝴蝶振翅。李霧月聽見第一聲槍響時,子彈已經(jīng)刺入左肩。那不是煉金彈頭,只是最普通的7.62毫米鋼芯,卻像一柄冰錐鑿穿朽木——白王遺骸凝結(jié)的鹽晶仍在血管中游弋,將龍類的自愈之力凍成青灰色的痂。他踉蹌轉(zhuǎn)身,第二發(fā)子彈擊碎了他的吟唱。龍文的音節(jié)與鮮血一同濺在青銅樹上,震得銅鈴發(fā)出瀕死的顫音。
薩沙·雷巴爾科從霧中浮現(xiàn),防水布縫制的舊夾克濕漉漉的裹在身上。他說過他要找到楚,于是他便來了。AK47的槍口纏繞著青煙,薩沙來到阿瓦隆島嶼上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了這把槍,和那日他丟給楚的是同一把??伤麉s沒有找到楚,他只看見眼前這人。雖然和記憶中的白色死神有所差異,但那對璀璨的金色瞳孔告訴他,要不擇手段地扣動扳機。這是……黑色的死神!楚未能如愿的報仇,將由他,薩沙·雷巴爾科來完成!
沒有咆哮,沒有宣言,只有機械般的點射,彈殼墜地聲與阿瓦隆的潮汐同頻。第三發(fā)子彈擊碎膝蓋,第四發(fā)撕開肋下。李霧月的黑袍綻出朵朵血薔薇,每一片花瓣都在落地前凝結(jié)成鹽?!溈▊惖脑{咒仍在蠶食他的權(quán)柄。他太狼狽了,太疲憊了,他從未這么不堪過。
“人類……”李霧月嘶聲低笑,齒縫間滲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棱,“也配覬覦王的死?”
薩沙的回應(yīng)是清空彈匣。三十發(fā)子彈編織成鐵灰色的網(wǎng),李霧月拖著殘軀在網(wǎng)中掙扎。一發(fā)子彈擦過耳際,青銅巨樹應(yīng)聲裂開一道罅隙,千年龍文如淚滴墜落;另一發(fā)穿透掌心,將他的五指釘在樹干上,鹽晶順著傷口瘋長成荊棘。薩沙甩出空彈夾,見鬼!他才想起自己并沒有備彈。
無奈,薩沙只得逼近對方,槍托砸向太陽穴的軌跡,像極了北地獵人劈砍冰面的斧。李霧月聽見自己顱骨碎裂的輕響,鋼制槍托砸中太陽穴的瞬間,他看見記憶的殘片:五百年前他在那島上斬斷白王羽翼時,也曾聽過類似的聲音,很輕,像女兒島上被踏碎的薄霜。
原來王與人的死亡,本質(zhì)都是冰層下細微的裂隙。
顱骨破裂聲與青銅鈴鐺的轟鳴重疊成安魂曲,他幾乎要墜入那片暴風雪中的黑暗。薩沙的槍托再次揚起時,李霧月看見了破綻,他笑了。
那人的左袖在揮動時略微遲滯,肘關(guān)節(jié)處有陳年凍瘡裂開的血痕。太像了,像極了他百年前在挪威冰原遇見的那個獵人,那人死前也將女兒的照片攥成褶皺的雪。
無塵之地展開的剎那,薩沙的瞳孔映出一片純白。那是李霧月最后的權(quán)柄,是剝離所有元素后的“空”。
子彈懸浮如僵死的青蠅,槍托在離額頭三厘米處靜止,在虛無中化為齏粉。薩沙的軀體被無數(shù)真空利刃貫穿,他的右臂開始瓦解,皮膚如風化的古籍一頁頁剝落,露出底下珍珠色的骨骼。
李霧月跪坐在血泊中,看見薩沙的右手伸向胸口——那張照片只露出一角:小女孩戴著毛線帽站在冰湖上,手里舉著木雕的龍——刀工拙劣,龍角歪斜如鹿茸。薩沙的指尖剛觸到照片邊緣,瞳孔便徹底灰敗下去。
鹽晶從李霧月的傷口簌簌剝落。他伸手想拾起照片,指尖卻在觸碰前一寸化為飛灰。無塵之地反噬的劇痛此刻才洶涌而至,仿佛有千萬把冰刀在骨髓中刮擦“李元昊”這個名字。他不明白眼前這人為何要與他殊死相搏,他們并無什么恩怨,看樣子那人還有個小棉襖女兒。這是龍與龍之間的斗爭,他一介凡人甚至都不是混血種,就不該卷進來。
蟻噬穹蒼鹽漬骨,
龍隕孤峰雪裂鱗。
王座未傾青刃銹,
月光先碎舊傷痕。
阿瓦隆的霧更濃了。青銅樹裂隙中滲出漆黑的汁液,將薩沙的血與照片一同吞沒。殘缺的AK47重重落地,零件摔得鋼雨紛墜,像是奏響了哀曲的終章。李霧月倚著樹干仰起頭,看見霧靄之上有群鴉盤旋,它們銜著龍文的碎片,飛向更北的永夜之地。龍雀的折刀已徹底毀壞,這把名刀最終還是用盡了它的生命。
喘息間,樹干上子彈鑿出的彈孔緩緩滲出青黑色樹脂,凝結(jié)成新的銅鈴——這一次,鈴鐺內(nèi)不再是龍文,而是一串潦草的西里爾字母,像是對人類執(zhí)念的嘲諷性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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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西伯利亞的凍土上,暴風雪裹挾著冰碴刺入骨髓。楚子航的黃金瞳在灰暗天幕下灼燒如星,脊骨發(fā)出爆竹般的脆響,七節(jié)脊椎正在鑄成赤紅的龍骨。蜘蛛切與童子切交叉橫于胸前,刀刃上凝結(jié)的冰晶折射出細碎的虹光,刀鋒割裂寒風的聲響像某種古老樂器的嗚咽。三度暴血壓榨著他的生命,心跳頻率急速提高。但這還遠遠不夠,還需要繼續(xù)推進!
奧丁的獨眼透過青銅面具俯視著他,八足天馬踏碎冰層時濺起的碎屑懸浮在空中,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領(lǐng)域凝固成星辰。裹挾著雷光的昆古尼爾于奧丁掌心被緩緩抬起,槍尖劃過的軌跡凝結(jié)成暗金色光弧,空氣里爆發(fā)出密集的電流炸裂聲。以奧丁為中心,半徑百米的冰原突然被幽藍電弧織成的巨網(wǎng)籠罩,冰雪在觸及邊界的瞬間汽化成蒼白的霧靄。奧丁的聲音像是青銅編鐘在海底震蕩:“你本該在雨夜就死去?!?
奧丁反手抽出腰間暗紅色長刀,楚子航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柄刀上纏繞的藤蔓狀紋路,分明是父親楚天驕曾用來弒神的村正,不料此時卻已然成了神的戰(zhàn)利品。憤怒頃刻充斥著他的大腦,皮膚下的鱗片一張一合,似是在呼吸。
寒芒淬刃掌中鳴,
舊史如輪碾冰原。
神父垂眸窺命軌,
斷虹一斬破長天。
君焰在刀鋒相撞的瞬間炸開,赤紅色火環(huán)將冰霧撕成絮狀云團。楚子航的虎口滲出血跡,暴血狀態(tài)下的肌肉纖維正在發(fā)出哀鳴。奧丁的攻勢帶著青銅與火之王的暴戾,每次斬擊都伴隨熔巖般的“熾日”言靈,雪地化作沸騰的瀝青池,硫磺氣息灼燒著楚子航的呼吸道。
童子切被村正挑飛的剎那,楚子航聽到了骨骼碎裂的悶響,奧丁的膝撞精準命中他的胸骨,暴血強化的肋骨在青銅御座的怪力下如同枯枝。他撞進廢棄觀測站的混凝土外墻,鋼筋穿透右腹的劇痛反而讓他清醒。透過染血的睫毛,他看見奧丁舉起村正,刀尖凝聚的熾白光球正在改寫周圍的重力參數(shù)。
“你的時間線早該坍塌成灰燼?!眾W丁的聲音突然變得像父親般溫柔,“永別了……”楚子航的瞳孔驟然放大,十五歲雨夜高架橋上的記憶再次如利劍刺入腦海。那個騎著八足天馬的身影,那柄貫穿胸膛的昆古尼爾,此刻與眼前的神明又一次完美重疊。
似乎連結(jié)局都依舊,讓我們?yōu)槠渥囗懓Ц瑁?
“當審判的雷暴碾過脊椎,你終于看到清創(chuàng)世法典里的夾縫里,每一個弒神者的血都是墨水,永恒正用失敗書寫序章。”
奧丁的刀鋒刺向心臟時,他聽見胸腔里傳來蠶繭破裂的輕響——有什么溫暖的東西從心臟位置蔓延開來。他低頭看見胸口的傷口里鉆出淡金色的絲線,那些絲線纏繞住蜘蛛切的刀柄,將脫手的童子切凌空召回。兩柄煉金刀具在金光中熔接,新生的長刀銘文流轉(zhuǎn)如星河倒懸。蜘蛛切和童子切這兩把斬鬼刀,與此融合而升華。
“朝嵐夕雨·天魔沌滅”,竟是那柄妖刀村雨!
“師兄,你的心跳聲好吵。”熟悉的輕笑在耳畔響起時,楚子航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刀格擋。村正斬在融合后的刀身上迸發(fā)出日珥般的火光,他看見自己的倒影里浮現(xiàn)出夏彌狡黠的笑臉。那些金絲正在他血管中游走,修復(fù)著暴血帶來的損傷——原來當年尼伯龍根中的死亡不過是龍王蛻皮的假象。
女孩的聲音甜美靈動,記憶中總是踮起腳尖,是那種會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很匪夷所思,楚子航確信自己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女孩的聲音,可在夢中他們好像已經(jīng)見過很多次了。又有點像是他曾經(jīng)暗戀過的女孩們,那種人生中一次次情感的悸動,是不會錯的。
楚子航突然覺得他只暗戀過一個女孩,一個唯一的女孩。但他暗戀的不是那個女孩本體,而是那個女孩的投影們,她們共同構(gòu)成了那個女孩——夏彌。
被封鎖的記憶漸漸涌入,可絞盡腦汁,他也想不起女孩到底是誰,那個夏彌又是誰,似乎有某種力量阻擋著他,記憶在對他撒謊。
奧丁首次向后撤步。楚子航或者說夏彌操控的楚子航,踏著玄奧的禹步突進,每一步都在凍土上刻出八卦陣圖。融合后的村雨輕描淡寫地切開因陀羅領(lǐng)域,刀鋒過處,空間本身都在龜裂。這是大地與山之王的終極權(quán)能——看見世界的”死線”——作為力量之主,可以找到一切東西的“眼”。
只需命中,逆者皆亡!
當村雨最終刺入奧丁胸膛時,楚子航的手腕突然顫抖。村鎮(zhèn)脫手插進凍土,面具碎片如凋零的櫻花墜落,露出那張被龍血侵蝕卻依然清晰的面容——歲月在男人臉上刻下的溝壑里沉淀著機油與威士忌的氣息,永遠帶著胡茬的下巴還留著當年被兒子用玩具劍劃出的淺疤——楚天驕,那個男人回來了,可也快死了。
“兒子……”沙啞的呼喚混著血沫溢出,奧丁的權(quán)柄開始崩塌。領(lǐng)域邊緣的電流化作光雨消散,露出后方鉛灰色的天空。楚子航的刀鋒僵在父親心口半寸,夏彌的力量如退潮般從他體內(nèi)抽離,只留下一句飄散在風中的低語:“你看,我們終究都是困在命運回廊里的孩子啊……”
神槍裂電劃幽域,青銅火涌凍云殘。
十五年前雨未干,刃吻新痕疊舊瘢。
繭破空山龍女醒,刀凝孤魄月光寒。
村正熔霜碎玉鞍,忽見煙疤刻眉端。
楚天驕的軀體在龍血反噬中逐漸碳化,黃金瞳漸漸熄滅。楚子航徒勞地用手去捂那些崩裂的傷口,卻只抓住一把灼熱的灰燼,風雪吞沒了最后一縷呼吸。他仿佛又聽見父親說著爛話,當時他覺得這個男人庸俗的可笑,此時卻寧愿用所有代價交換那份庸俗的重現(xiàn)。
楚子航緩緩抽出村雨,這柄臨時鍛造的刀劍上開始滲出水珠。不是露水也不是鮮血,而是某種介于虛實之間的液體,沿著刀身溝槽匯集成蜿蜒溪流。
他疲憊地將村雨插在村正旁,他們本就是那對御神刀的完全體。
這是獨屬于他的墓碑,沒有昆古尼爾也沒有龍骨十字。原來弒神者最鋒利的武器從來都是凡人心臟里那團撲不滅的、名為“家”的余燼。
此刻,他允許為自己所失去的、錯位的、永不可追的,落下無聲的淚。夏彌的靈體從身后輕輕捂住楚子航的眼睛,好似潔白的天使為他擦去悲痛的淚水。
北西伯利亞的荒原上,寒風肆虐。風雪掩埋了所有戰(zhàn)斗痕跡,就像多年前那個雨夜,邁巴赫最終消失在尼伯龍根的迷霧里。
楚子航始終一動不動,猶如鐵鑄的雕像般矗立在父親的遺骸旁。似是堅毅的守墓人在哀悼,又像是在此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