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隆的廢墟上,時間仿佛凝固的血液。青白色鹽粒如同瘟疫,在李霧月破碎的黑袍下蔓延,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帶來骨骼摩擦鹽晶的、令人牙酸的碎響。鹽粒無情地啃噬著傷口,將龍類那引以為傲的自愈之力死死凍結在萌芽之前。他倚靠著那株巨大的青銅樹,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衣料滲入骨髓,樹身那些古老的龍文刻痕在幽暗中流淌著微弱的熒光,如同垂死巨獸的脈搏。
他閉上眼,熔金的瞳孔在眼瞼下燃燒。意識沉入一片冰與火交織的混沌。麥卡倫最后的話語像淬毒的冰棱,反復穿刺著他的精神:“黑王早已將‘李元昊’這個名字刻在囚籠之上……”
李元昊。這個名字是烙印,是詛咒,是纏繞在龍骨最深處的、無法掙脫的鎖鏈。自由?多么奢侈而虛幻的詞匯。他追尋力量,撕碎枷鎖,到頭來,連這追尋本身,是否也是那至高劇本中早已寫定的臺詞?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冰冷共鳴的波動,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穿透空間的阻隔,輕輕叩擊在他極度敏感的龍類感知上。
這波動……帶著北冰洋深處萬年冰層的寒意,帶著一種純凈卻瀕臨暴走的龍類威壓,更帶著一絲……奇異的、令血脈深處發出輕微震顫的熟悉感。
雪。
那個因紐特女孩。那個被標注為“利維坦”的容器。那個此刻正在遙遠冰海上,釋放著絕對零度的……同類?還是獵物?
李霧月猛地睜開眼,熔金的豎瞳收縮如針尖。阿瓦隆青銅樹的枝干間,殘留的、未被鹽晶完全覆蓋的銅鈴無風自動,發出細微到幾乎不存在的清鳴。鈴鐺光滑的表面,不再映照過往的殘影,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波紋蕩漾間,清晰地呈現出一片冰封地獄的景象——
厚重的、泛著幽藍光澤的冰層覆蓋著金屬艙壁,扭曲地反射著應急燈慘白的光。空氣仿佛被凍結成細小的冰晶粉塵,彌漫著死亡的寂靜。在這冰獄的中心,一個銀發飛揚的身影如同冰雪的女王。她赤足立于冰面,周身環繞著肉眼可見的絕對零度力場,冰藍色的瞳孔毫無情感,每一次指尖的微動,都牽引著無數尖銳致命的冰矛、冰錐,如同擁有生命的寒冰風暴,狂嘯著撲向她的敵人。
而她的敵人……
李霧月的目光掃過銅鈴映出的畫面。
一個金發、渾身浴血、被巨大冰棱釘在艙壁上的男人——帕西,氣息奄奄,如同獻祭的羔羊。一個手持大口徑手槍——沙漠之鷹,在冰晶風暴中狼狽翻滾、閃避,每一次精準射擊都帶著不甘怒吼的貴公子——凱撒。一個周身燃燒著不祥黑炎、揮舞著巨大炎魔刀、咆哮著劈砍冰墻的邋遢男人——芬格爾。還有一個……身影在冥照中若隱若現,手中一柄光焰流轉的神圣長刀——天羽羽斬·布都御魂,刁鉆狠辣地刺向冰雪女王的破綻。
人類的掙扎。絕望而……徒勞?
不。李霧月熔金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興味。那個手持雙刀(被奪走前)的金發小子,他身上有種被命運選中、卻拼命反抗的味道。那個燃燒黑炎的男人,他爆發的力量帶著硫磺與毀滅的氣息,絕非普通混血種。那個女忍者,她體內奔涌的龍血力量被某種更高位階的神圣意志引導著。
還有……那個被釘在墻上、剛剛咽下最后一口氣的金發男人。他死前望向凱撒的眼神……李霧月見過太多類似的、愚忠而熾熱的眼神。“我……就是為你……而生的啊……”鈴鐺似乎將這無聲的遺言也傳遞了過來。多么可悲又可笑的宣言。為他人而生,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奴隸?
而在戰場邊緣的厚厚冰層下,另一個身影——施耐德靜靜地躺著,身上覆蓋的冰晶隱隱流動著與雪同源、卻更加晦暗深沉的光芒,如同蟄伏的兇獸。那氣息……讓李霧月感到一絲莫名的悸動,仿佛觸及了某個久遠的、被冰封的噩夢碎片——格陵蘭。
“掙扎吧,蟲子們。”李霧月低語,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試圖站直身體。鹽晶在傷口深處摩擦,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麥卡倫力量重創的內腑。自由?他嗤笑。看看眼前這些畫面:被宿命驅趕的容器——雪,被誓言束縛的騎士——帕西,被家族責任壓制的繼承人——凱撒,被過往陰影糾纏的幽靈——施耐德……還有他自己,被“李元昊”這個名字死死釘在囚籠里的初代種。誰又比誰更自由?
然而,一股冰冷的、純粹的意志壓倒了劇痛。雪的存在,她的力量,她此刻的狀態……是一個機會。一個可能打破僵局,甚至……觸及那“潘多拉盒子”的機會。麥卡倫臨死前的話語再次回響:“嚼碎這枷鎖時,再來討你的哀歌!”討債,就從此刻開始。毀滅那個容器,奪取她守護或關聯的東西,也許能削弱那冥冥中鎖住他的“名字”。
目標:北冰洋,YAMAL號,雪。
李霧月的身影在阿瓦隆彌漫的鹽塵與尚未散盡的能量亂流中變得模糊。他沒有選擇撕裂空間那種張揚的方式,重傷之軀也不允許。他如同融入夜色的陰影,又像一道被寒風卷起的破碎布帛,悄無聲息地沉入冰冷刺骨的海水。鹽晶的傷口遇水,如同被億萬鋼針反復穿刺,但他熔金的瞳孔中只有一片凍結的火焰。他調動起殘存的力量,在深海中劃開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湍流,向著那冰海核心、命運躁動的坐標潛行而去。每一次擺動的身軀都帶著撕裂般的痛苦,如同拖著沉重的鐐銬在深淵中跋涉。
YAMAL號的核動力心臟在冰封的巨腹中低沉地呻吟,每一次搏動都顯得力不從心。絕對零度的領域如同貪婪的白色巨口,持續吞噬著鋼鐵巨獸殘存的熱量與生機。船艙核心,已化為名副其實的冰晶煉獄。
“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是這死寂冰獄中唯一的、狂暴的節奏。凱撒·加圖索,這位昔日的貴公子,此刻如同冰原上被逼入絕境的孤狼。他放棄了優雅的刀術,緊握著那柄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50 AE沙漠之鷹”,在致命的冰晶風暴中翻滾、騰挪、射擊。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臂發麻,虎口早已崩裂,鮮血在極寒中瞬間凍結成暗紅的冰殼,粘附在槍柄和他的手掌上。每一次扣動扳機,槍口噴吐出熾熱的火舌,在冰晶密布、寒氣森森的空間里顯得如此突兀而悲壯。
他的黃金瞳燃燒到極致,“鐮鼬”的領域被壓縮在周身數米之內,瘋狂地捕捉著每一絲氣流的變化,每一片冰晶撕裂空氣的尖嘯,每一次腳下冰層細微的震顫。大腦在超負荷運轉,將海量的信息強行塞入,指揮著身體做出最極限的閃避和反擊。
“芬格爾!左翼!冰墻增厚了!”凱撒嘶吼,同時身體猛地后仰,一枚擦著他鼻尖飛過的冰棱帶起的寒氣幾乎凍結了他的思維。他手中的沙漠之鷹幾乎沒有停頓地咆哮,一枚煉金破甲彈精準地轟擊在芬格爾正前方那道急速增厚、閃爍著幽藍光澤的冰墻上。
“轟!”
冰屑混合著被高溫瞬間汽化的水霧猛烈炸開!被轟擊的部位出現一個臉盆大小的蛛網狀裂坑,冰晶結構被煉金術的力量暫時破壞。
“謝了老大!”芬格爾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亢奮。他周身覆蓋著細密的青黑色龍鱗,破爛衣衫下賁張的肌肉如同鋼鐵絞合。手中那柄完全成型的“暝殺炎魔刀”纏繞著深邃、粘稠的黑色冥炎,每一次揮舞都拖曳出灼熱扭曲的軌跡,散發出硫磺與死亡的氣息。他如同地獄歸來的炎魔,怒吼著將燃燒的巨刃狠狠劈在凱撒制造出的裂痕上!
“給老子——開!”
“喀啦啦——轟隆!”
厚重的冰墻在雙重打擊下終于不堪重負,發出痛苦的呻吟,轟然碎裂!灼熱的氣浪與刺骨的寒流猛烈對沖,激起更濃密的白色蒸汽。
蒸汽瞬間彌漫,遮蔽了視線。
就在這一片混沌的掩護下,一道銀色的閃電撕裂了白霧!酒德麻衣的身影如同融入光線的鬼魅,手中的天羽羽斬·布都御魂劃出完美的弧光。刀身流淌著純凈的圣潔光焰,與雪的絕對冰寒格格不入,卻又帶著龍血賦予的灼熱威壓。這一刀刁鉆至極,直刺雪因操控冰墻而露出的、力場稍縱即逝的薄弱點——她的肋下!
“嗤——!”
神圣的光刃與冰藍的力場激烈摩擦,發出刺耳的銳響,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在寒冰之上。雪冰藍色的瞳孔終于出現了一絲波動,那是被打擾的冰冷憤怒。她纖細的手指凌空一劃,數枚尖銳的冰晶瞬間在她身側凝結,如同毒蛇的獠牙,射向酒德麻衣的咽喉和心臟!角度狠辣,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小心!”凱撒的警告與槍聲同時響起!
“砰!砰!”
兩枚子彈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幾乎貼著酒德麻衣飛揚的發梢掠過,精準無比地撞擊在射向她要害的兩枚冰晶核心!冰晶應聲爆裂!
酒德麻衣險之又險地扭身,光刃回旋,格開最后一枚冰晶,身影再次融入冥照的陰影之中,只留下一句帶著喘息的低語:“……欠你一次,金毛!”
“混蛋!是加圖索家的繼承人!”凱撒一邊狼狽地躲開因他射擊暴露位置而射來的冰矛,一邊對著芬格爾和酒德麻衣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齒地低吼,“你們兩個強盜!我的刀!等宰了這條龍,我要你們……”一枚巨大的冰錐擦著他的戰術靴釘入地面,打斷了他的抱怨,冰屑濺了他一臉。
戰場邊緣,帕西被釘在冰壁上的軀體早已冰冷僵硬,鮮血在他身下凝固成絕望的圖案,無聲訴說著忠誠的終焉。而冰層下的阿巴斯,手指似乎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覆蓋在他身上的冰晶,那晦暗深沉的光芒似乎又濃郁了一分。
雪懸浮在冰獄的中心,銀發無風自動。接連不斷的攻擊和芬格爾那帶著硫磺地獄氣息的冥炎、酒德麻衣神圣意志引導的光刃,似乎終于在她冰冷的完美防御上撕開了微小的裂痕。她冰藍色的眼眸掃過在冰晶暴雨中掙扎的凱撒,熔金瞳孔燃燒著狂暴火焰的芬格爾,以及如同附骨之疽般神出鬼沒的酒德麻衣。一絲極淡的、近乎程序化的不耐,掠過她那非人的面容。
夠了。
她緩緩抬起雙臂,如同冰海的女神在召喚她的權柄。整個船艙核心的溫度驟然再次暴跌!空氣中彌漫的細小冰晶瞬間停滯,仿佛時間本身也被凍結。緊接著,以她為中心,地面和天花板的厚重冰層發出令人心悸的“咔嚓”聲,無數根粗大如梁柱、頂端尖銳無比的巨大冰棱,如同從地獄刺出的獠牙,以超越物理極限的速度瘋狂向上、向下生長、突刺!目標覆蓋了整個戰場!無差別!毀滅性的飽和打擊!
這一擊,要將所有的掙扎、所有的喧囂,連同這艘破冰船本身,徹底埋葬在永恒的冰棺之中!
“見鬼!范圍攻擊!”芬格爾怒吼,炎魔刀上的黑炎暴漲,試圖劈開迎面刺來的冰之巨柱。
酒德麻衣的身影被迫從冥照中顯現,天羽羽斬舞成一片光幕,神圣光焰竭力抵擋著從四面八方刺來的死亡冰棱,但范圍太大,太密集!
凱撒瞳孔驟縮,鐮鼬傳來的信息是死亡的交響樂!無處可逃!他猛地將打空彈匣的沙漠之鷹插回槍套,試圖拔出備用的戰術匕首,但這無疑是螳臂當車!絕望如同冰冷的鐵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就在這千鈞一發、冰之獠牙即將吞噬一切的瞬間!
一道身影,如同撕裂畫布的幽靈,毫無征兆地出現在雪身后那片絕對零度力場本該最穩固的核心區域!
他出現得如此突兀,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被所有人忽略。破碎的黑色長袍下,隱約可見被青白色鹽晶侵蝕、露出森森白骨的恐怖傷口。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但那雙眼睛——熔金色的豎瞳——卻燃燒著一種洞穿虛妄、漠視生死的極致冰冷!
時間,在他出現的那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極其短暫的暫停鍵。并非領域,而是他自身動作的絕對加速,超越了視覺感知的極限——言靈·時間零!
雪冰藍色的瞳孔第一次真正地劇烈收縮!她感受到了!那并非來自前方,而是來自她絕對防御最致命的后方盲區!一股冰冷、古老、帶著無盡殺伐與寂滅氣息的恐怖意志!她想轉身,想調動那毀天滅地的冰棱回防,但思維傳遞到身體,需要時間,哪怕對于龍王而言極其短暫的時間!
而李霧月,沒有給她任何時間!
他手中握著的,并非完整的“龍雀”,而是半截斷刃!那是在阿瓦隆與麥卡倫最終對決時,被對方的力量生生折斷的殘兵!斷口參差猙獰,殘留著青白色的鹽晶和暗沉的、屬于麥卡倫的詛咒痕跡。此刻,這柄殘破的兇器,在李霧月殘存力量的灌注下,卻爆發出令人心悸的鋒芒!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道快到超越思維、凝聚了所有毀滅意志的烏光!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刃入肉聲。
半截龍雀斷刃,裹挾著李霧月最后的力量和冰冷的殺意,精準無比地、深深刺入了雪后頸下方,脊椎與頭顱連接的那個最致命的、象征著力量與生命核心的節點!
“呃啊——!!!”
一聲凄厲到超越人耳承受極限的尖嘯從雪口中爆發!那不再是空靈冰冷的龍吟,而是混合著劇痛、驚愕、以及某種被無情戳破的、源自血脈深處的恐懼的慘嚎!她周身那穩定強大的絕對零度力場如同被戳破的氣泡,劇烈地波動、扭曲、明滅不定!瘋狂生長突刺的冰棱巨柱瞬間失去了精準的控制,變得混亂、遲滯!
整個冰晶煉獄,因為這來自背后、精準致命的一擊,陷入了剎那的凝滯與混亂!
劇痛如同億萬冰針在靈魂深處炸開,雪那非人的、冰雪雕琢般的面容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她艱難地、如同生銹的機器般,試圖扭轉脖頸,冰藍色的瞳孔死死鎖定了身后那個如同自幽冥踏出的身影——李霧月。
熔金的豎瞳,破碎的黑袍,殘軀上觸目驚心的鹽晶傷口,還有那柄深深刺入她要害、沾染著青白與暗紅污穢的斷刃——龍雀殘片。一個名字,帶著遠古的寒意,在她瀕臨崩潰的意識中炸開:李霧月!初代種!天空與風之王的雙生子之一!他不是應該……
“為…什么?”雪的聲音嘶啞破碎,如同兩塊凍結萬年的冰川在摩擦,“龍類…也逃不脫…復仇的…枷鎖?”每一個字都帶著冰渣碎裂的脆響,充滿了不解與一種被同類背叛的冰冷憤怒。在她簡單的、屬于“容器”和“龍王”的思維里,力量的傾軋是法則,但此刻這來自同源高位的、毫無征兆的絕殺,超出了她理解的范疇。
李霧月熔金的瞳孔漠然地凝視著她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如同在審視一件即將破碎的藝術品。他握著斷刃的手極其穩定,仿佛感受不到自己殘軀的劇痛,也感受不到雪生命核心傳來的劇烈掙扎和飛速流逝的冰冷力量。他微微湊近,聲音低沉而冰冷,如同寒風吹過阿瓦隆的廢墟:
“枷鎖?”他嘴角勾起一絲近乎虛無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嘲諷,只有一種看透宿命的蒼涼,“當毀滅…成為主動的選擇,枷鎖…”他握著斷刃的手腕,極其輕微地、卻又帶著千鈞之力,向側方一擰!“便成了最鋒利的刃!”
“呃——!!!”
更加劇烈的、靈魂被撕裂般的痛苦讓雪的身體猛地弓起!冰藍色的瞳孔瞬間被混亂的猩紅血絲爬滿!這一擰,不僅徹底絞碎了她的生命核心,更如同點燃了某個早已埋下的、瀕臨極限的導火索!
一股無法形容的、遠超之前任何時刻的狂暴力量,如同被壓抑了億萬年的冰河,從雪體內那被刺穿的龍王核心中轟然爆發!那不是有意識的攻擊,而是生命徹底消亡前,所有積累的龍類本源之力、所有被壓抑的暴戾、所有被囚禁的冰冷意志,在瞬間失控的、毀滅性的宣泄!
“轟隆隆隆——!!!”
以雪為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混合著幽藍與慘白光芒的絕對零度沖擊波,如同超新星爆發般,呈球形向四面八方瘋狂擴散!所過之處,無論是混亂的冰棱、凍結的金屬艙壁、芬格爾爆發的黑炎、酒德麻衣舞動的圣光、凱撒試圖尋找掩體的動作、甚至帕西凝固的尸體和阿巴斯沉睡的冰棺……一切!一切都被這股純粹到極致的、代表終焉的寒冰之力瞬間覆蓋、凍結、同化!
時間仿佛真的凝固了。
整個船艙核心,瞬間化為一塊巨大無比、晶瑩剔透、內部凍結著所有激戰身影的——藍色琥珀!
李霧月在沖擊波爆發的瞬間,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本就重傷瀕死的殘軀,在這股源自龍王核心自毀的恐怖力量面前,如同狂風中的枯葉。他悶哼一聲,鮮血混雜著內臟碎片從口中噴出,瞬間在極寒中凍結成紅色的冰晶。他握著龍雀斷刃的手被狠狠震開,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向后倒飛,重重撞在身后同樣被瞬間冰封的厚重艙門上!
“咔嚓…咔嚓…”覆蓋他身體的冰層迅速增厚,鹽晶的傷口被寒冰再次撕裂,但他熔金的瞳孔卻死死盯著爆炸的中心,雪那正在崩解、化為無數冰藍光點的殘軀。
就在那光點即將徹底消散的核心,一點極其微弱、卻散發著無法言喻的古老與矛盾氣息的幽光,一閃而逝!那感覺……如同絕望深淵中透出的一絲微芒,又如同甜蜜毒藥散發的致命誘惑!
潘多拉之盒!果然在她這里!
求生的本能和更強大的貪婪瞬間壓倒了劇痛!李霧月殘存的意志發出無聲的咆哮,龍類血脈深處最后的力量被榨取出來!他覆蓋著厚厚冰層的手臂猛地一震!覆蓋其上的堅冰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噗!”
就在他手指即將觸碰到那點幽光的瞬間,雪徹底消散的核心處,最后一點逸散的冰藍光屑,如同擁有生命般,猛地纏繞上他的指尖!
“嘶——!”
一股極致的、仿佛連靈魂都能凍結的詛咒寒意,順著指尖瘋狂涌入李霧月殘破的軀體!這寒意帶著雪臨死前的不甘、怨毒,更帶著一絲…屬于“容器”被強行破壞、某種更高意志被驚擾的冰冷憤怒!這詛咒如同跗骨之蛆,與他體內肆虐的鹽晶蝕骨之力、麥卡倫留下的黑血反噬瞬間混合、共鳴!
“呃啊!”李霧月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吼,身體劇烈顫抖,剛剛凝聚的力量瞬間潰散。但他染血的、骨節分明的手指,終究是在徹底被冰封和詛咒吞噬前,死死地抓住了那點幽光!
一個冰冷、沉重、表面銘刻著無法解讀的扭曲龍文、材質非金非石非木的古老盒子,落入了他的掌心。盒縫中,一絲粘稠如活物的、閃爍著不祥暗芒的黑色物質,如同蘇醒的毒蛇,緩緩滲出,纏繞上他的手腕。
成功了?代價是什么?
李霧月甚至來不及細看這用兩條龍王性命,芬里厄、白王殘骸和眼前這個“雪”的毀滅換來的“希望”之盒,一陣更加尖銳、更加不祥的警報聲,穿透了厚厚的冰層,如同喪鐘般在整個YAMAL號內部瘋狂回蕩!
“嗚——嗚——嗚——!!!”
紅光!刺目的、代表最高級別災難的紅色警示燈光,在覆蓋著厚厚冰層的船艙頂部艱難地穿透冰藍,瘋狂閃爍起來!伴隨著警報的,是船體深處傳來沉悶而劇烈的、如同巨獸瀕死前心臟爆裂般的轟鳴!
咚!咚!咚!
被雪最后爆發的絕對零度沖擊波徹底凍結、結構遭受毀滅性破壞的YAMAL號核反應堆,終于……失去了最后的平衡!連鎖的崩潰已經開始!毀滅性的核爆,進入不可逆轉的倒計時!
冰封的“藍色琥珀”內部,凱撒、芬格爾、酒德麻衣的身體依舊保持著被瞬間凍結的姿態,臉上凝固著驚愕、絕望或奮力的表情,如同栩栩如生的冰雕。但在這絕對零度的禁錮下,思維是否也一同凍結?無人知曉。
李霧月背靠著冰封的艙門,握著那不斷滲出黑色粘液的潘多拉盒子,感受著手腕上詛咒的刺痛、體內多重力量反噬的撕扯、以及腳下船體深處傳來的、宣告最終毀滅的恐怖脈動。他染血的嘴角,緩緩扯開一個冰冷到極致、又帶著無盡嘲弄的弧度。
他熔金的瞳孔掃過眼前這片被冰封的戰場:掙扎的人類,死去的忠仆,沉睡的謎團,還有他自己這具被鹽晶、詛咒和核爆倒計時標記的殘破之軀。他舉起手中的盒子,那滲出的黑色粘液如同有生命般纏繞蠕動。
低沉沙啞的聲音,如同寒風刮過冰原的裂縫,在死寂的、唯有警報轟鳴的冰獄中響起,帶著一種洞穿一切虛幻的疲憊與譏誚:
“看啊…蟲子們…”
“這就是你們…”
“用盡一切…追尋的…”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