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0章 燔淵弒鑒

深紅的光,如同凝固的血漿,無聲地籠罩著金屬橋上那具小小的、殘破的身軀。零癱倒在冰冷的合金橋面上,身體因劇痛和失血而間歇性地抽搐著,每一次微弱的痙攣都帶出更多帶著泡沫的血沫,染紅了身下銹跡斑斑的金屬。那截焦黑的斷腕,如同被雷擊過的枯木枝椏,斷面猙獰,暴露著森白的骨茬和燒焦的肌腱,縷縷帶著焦糊味的青煙仍在緩緩飄散。她的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冰藍色的眼眸緊閉,長長的睫毛如同折斷的蝶翼,覆蓋在毫無血色的臉上,只有嘴角殘留的那一絲極其微弱、近乎虛幻的滿足笑意,證明著靈魂深處契約的余燼尚未完全熄滅。

水銀池深處,被赤金鎖鏈懸吊的路鳴澤,那低垂的頭顱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動了一下。渾濁的水銀淚滴早已消失在沸騰的銀灰色海洋中,仿佛從未存在。然而,在那被水銀沁透、呈現詭異灰白色的眼皮之下,一點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極其短暫地閃現了一下,快得如同錯覺。緊接著,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熔化的、流動的液態黃金——璀璨、威嚴、非人的黃金瞳!

路鳴澤……蘇醒了。

但他的身體,依舊被那四根斷裂的青銅柱延伸出的赤金鎖鏈牢牢束縛,如同最沉重的枷鎖。昆古尼爾,那柄扭曲猙獰的暗金長槍,依舊深深貫穿他的胸膛,槍尖透背而出,散發著冰冷死寂的終結氣息。鎖鏈紋絲不動,長槍穩如磐石。他能“看”,能“感”,甚至能“思”,但這具瀕臨極限的容器,被規則之矛釘死、被煉金矩陣壓制的軀殼,卻連動一動手指都成了奢望。力量如同被徹底抽干的枯井,只剩下意識在無盡的黑暗中燃燒。

他的視線,艱難地穿透彌漫的乳白色水銀蒸汽,穿透空間的距離,牢牢地鎖在金屬橋上那個小小的身影上。零。他的零。他刻在龍骨上的“他者”。那觸目驚心的斷腕,那被血污浸透的破爛防護服,那蒼白如紙、布滿痛苦痕跡的小臉……一股無法言喻的、混雜著滔天怒火與撕心裂肺痛楚的情緒,如同狂暴的熔巖,在他被禁錮的意識核心中瘋狂沖撞、咆哮!那貫穿胸膛的昆古尼爾,仿佛也因為這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烈波動而微微發燙。

“真是的……”一個聲音,并非通過聲帶振動發出,而是直接穿透靈魂的鏈接,帶著少年特有的、尚未完全變聲的清亮質感,卻又浸透了億萬年的疲憊和一種強行擠出的輕松,清晰地響在零那瀕臨破碎的意識邊緣。

“怎么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啊,我的小女王?”

那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嫌棄,像在抱怨一個不小心摔臟了漂亮裙子的小女孩。緊接著,路鳴澤那無法動彈的臉上,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開始“動”了起來。被水銀沁透的灰白皮膚下,肌肉纖維以一種近乎抽搐的方式調動著。他的嘴角,極其別扭地、極其用力地向兩邊拉扯,形成一個僵硬到極點、甚至有些扭曲變形的……笑容?那笑容搭配著他慘白的臉色和貫穿胸膛的長槍,非但沒有半分暖意,反而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瞧瞧這手……”那靈魂之音繼續響起,帶著一種夸張的嘆息,“多漂亮的小手啊,彈鋼琴都嫌可惜了,就這么……嘖嘖,弄沒了?太不愛惜自己了吧?以后還怎么幫我干大事?”他試圖用一種調侃的、漫不經心的語氣,掩蓋那幾乎要沖破胸膛的心疼。

零殘存的意識似乎被這熟悉的聲音觸動了一下。她那緊閉的眼睫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如同瀕死的蝴蝶最后一次扇動翅膀。嘴角那絲虛幻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點點,又或許只是路鳴澤的錯覺。她的身體依舊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

路鳴澤的“鬼臉”還在繼續。他努力地、極其夸張地擠弄著眉毛,試圖做出一個滑稽的“囧”字表情,可惜被水銀凝固的臉部肌肉僵硬異常,效果看起來更像一個猙獰的鬼怪面具。他甚至嘗試著努了努嘴,像是在做無聲的飛吻。

“喂,別裝死啊,雷娜塔……”這一次,他叫出了那個被埋葬的名字,聲音里的戲謔少了幾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近乎哀求的溫柔,“笑一個嘛……就像……就像在那個黑天鵝港里,我給你學狗叫的時候?嗯?給點面子好不好?我可是很努力在做鬼臉了……”

他的努力是徒勞的。零依舊毫無反應,只有那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證明著她還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路鳴澤意識深處那洶涌的熔巖瞬間冷卻,化作一片冰冷的絕望和足以焚毀理智的暴怒。他黃金瞳中的光芒劇烈地閃爍、明滅,如同即將爆炸的星辰。鎖鏈因為他意識深處狂暴的掙扎而發出極其細微的嗡鳴,昆古尼爾周圍的空氣似乎也扭曲了一下。

但就在這時,一種奇異的篤定,如同磐石般壓下了所有的憤怒和絕望,重新在他意識的核心凝聚。

“算了……”那靈魂之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種近乎輕快的、不容置疑的篤定,“不笑就不笑吧,小氣鬼。反正……有人要來了。”

他的黃金瞳穿透了層層疊疊的金屬墻壁,仿佛看到了什么。

“我的傻哥哥……雖然總是慢半拍,關鍵時候掉鏈子,慫得讓人想踹他屁股……”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無奈的笑意,卻又無比堅定,“……但他總會來的。”

“尤其是……”路鳴澤的意識“目光”溫柔地落在零那殘破的身軀上,“……為了你。”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語——

被醫護人員安頓在醫療艙冰冷金屬臺上的路明非,正被劇烈的頭痛和紛亂的思緒撕扯著。天臺上的詭辯,路鳴澤關于“理念世界”的瘋言瘋語,西伯利亞雪原那刻骨銘心的契約景象,還有那雙穿透風雪、倒映著自己驚恐表情的黃金瞳……所有的一切在他混亂的意識里瘋狂攪動、碰撞,幾乎要將他的腦袋撐爆。他緊閉著眼,冷汗浸濕了額發,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體征穩定,但腦波活動異常劇烈……”杜登博士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困惑。

突然!

路明非的心臟猛地一縮!一種難以形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毫無征兆地襲來!仿佛有一根無形的、滾燙的鋼針,狠狠扎進了他意識的最深處!劇烈的疼痛讓他瞬間弓起了身體,喉嚨里發出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

“呃啊——!”

這疼痛并非來自肉體,而是某種……呼喚?某種契約的共鳴?某種……絕望的悲鳴?

一幅模糊而破碎的畫面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炸開:深紅的幽光……翻涌的水銀……一只蒼白纖細、正迅速化為焦黑灰燼的小手……一個在劇痛中扭曲的、孩童般的側臉……還有那截觸目驚心的、冒著青煙的斷腕!

零!

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他混亂的意識中炸響!一種無法言喻的、混合著恐慌、心痛和暴怒的情緒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疲憊的瞳孔深處,一點熔金的色澤如同沉入深海的火山,驟然亮起!隨即,那點熔金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擴散、燃燒!

“不……!”他嘶啞地吼出聲,完全不顧身上的拘束帶,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從金屬臺上掙扎坐起!

“路明非!你要干什么?!”杜登博士驚駭地撲過來。

但路明非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他眼中只有那片深紅的幻象,只有零那只消失的手!一種源自血脈、源自靈魂、源自某種被壓抑到極限的本能的狂暴力量,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體內轟然爆發!

言靈·不要死!

不是他主動發動的!而是這股狂暴的、守護的、毀滅性的意志洪流,被動地、不受控制地強行沖開了言靈的閘門!以他為中心,一道無形的、沛然的意志沖擊波如同超新星爆發般轟然擴散!

嗡——!

整個醫療艙,不,是整個最終圣所的監控系統,在這一瞬間,如同被投入了億萬伏高壓電流!所有閃爍的屏幕瞬間爆出刺眼的雪花!監控探頭內部的電路板在無形的沖擊下發出細密的爆裂聲,冒出縷縷青煙!警報系統徹底啞火!刺目的紅光帶瘋狂閃爍了幾下,隨即徹底熄滅!整個監控網絡,在路明非這失控的、被動觸發的言靈沖擊下,瞬間、徹底、無聲無息地……癱瘓!比零利用鏡瞳制造的“靜態畫面”覆蓋更加徹底!是物理層面的摧毀!

“呃!”路明非自己也因為這力量的失控爆發而悶哼一聲,頭痛欲裂,眼前發黑。但他顧不上這些!那靈魂深處的悸動,那契約的悲鳴,那零殘破的身影,像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著他!

他掙脫了驚呆的醫護人員,赤著腳,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撞開了醫療艙厚重的合金門!冰冷的鋼鐵走廊在他腳下延伸,深紅的光線在癱瘓的應急燈下顯得更加詭異。他根本不知道方向,但身體卻像被無形的磁石吸引,朝著某個特定的、充滿死亡氣息的核心狂奔而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如同他胸腔里瘋狂擂動的心臟!一種原始的、毀滅性的沖動在他血液中燃燒——去那個地方!去她的身邊!把那該死的、傷害她的東西……拔出來!

路鳴澤的黃金瞳中,清晰地映照著急速奔來的路明非的身影。他無法動彈的臉上,那僵硬扭曲的“鬼臉”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近乎孩子氣的得意和篤定。

“看吧……”他的靈魂之音帶著一絲輕松的笑意,在零沉寂的意識邊緣低語,“我說什么來著?他來了。”

路明非如同失控的火車頭,重重地撞開了通往最終圣所核心的合金氣密門!深紅的光、翻涌的水銀蒸汽、煉金矩陣的幽藍光芒、還有那懸吊在池心的蒼白身影,以及……金屬橋上那具小小的、被血泊包圍的殘破軀體……瞬間充斥了他的視野!

“零——!”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從他喉嚨里炸出,帶著血沫和無法形容的痛楚!

他根本無視了那足以致命的劇毒水銀蒸汽,無視了腳下奔流的幽藍矩陣,無視了遠處驚駭欲絕的研究員,他們剛從監控癱瘓的混亂中反應過來。

路明非像瘋了一樣沖向金屬橋!沖到零的身邊!

他跪倒在冰冷的橋面上,顫抖的雙手想要觸碰她,卻又不敢。那焦黑的斷腕,那毫無生氣的蒼白小臉,那微弱的幾乎消失的呼吸……像無數把刀狠狠剜著他的心!比被抽走四分之一生命時更甚的劇痛席卷了他!

“媽的!媽的!媽的!”他語無倫次地咒罵著,淚水混合著汗水模糊了視線,粗俗的臟話宣泄著內心的恐懼、憤怒和無助。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燃燒著熔金光芒的眼睛,死死地釘在了水銀池中心——釘在了那柄貫穿路鳴澤胸膛、也釘死了零所有希望的暗金長槍上!

就是它!

就是這該死的玩意兒!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酒神狂歡般毀滅意志的狂暴力量,再次在他體內沸騰!契約的悲鳴,零的犧牲,路鳴澤那篤定的“他總會來”,還有他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對這份羈絆的守護本能……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化作了焚盡理智的燃料!

“操你媽的昆古尼爾——!!!”

路明非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混雜著狂怒與絕望的咆哮!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不再看零,不再猶豫,如同撲向獵物的瘋虎,朝著水銀池邊緣狂奔而去!深紅的光線將他扭曲的面容映照得如同厲鬼!他眼中只有那柄長槍!他要去拔掉它!用盡一切力量!哪怕粉身碎骨!

他縱身一躍!完全不顧下方沸騰的、足以瞬間將他融化的水銀池!他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目標直指橫跨水銀池上方的銹蝕金屬橋中心——零之前站立的位置!

“路明非!那個魔鬼!他徹底失控了!”遠處的研究員驚恐地尖叫。

但他的身體已經落下!重重地砸在金屬橋上!他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形,沒有絲毫停頓,朝著橋中央狂奔!

水銀蒸汽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來,灼燒著他的皮膚和呼吸道,但他渾然不覺!他的眼中只有那柄槍!他沖到橋中央,沖到之前零拔槍的位置,甚至能聞到空氣中殘留的皮肉焦糊味和血腥氣!

他伸出雙手,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絕,帶著酒神精神在毀滅中尋求救贖的狂亂,狠狠地抓向了昆古尼爾那冰冷、扭曲的暗金槍柄!

“給老子——出來——!!!”

路明非的怒吼如同受傷野獸最后的咆哮!全身的力量,失控的言靈之力,契約帶來的共鳴之力,還有那份對零的痛惜和對路鳴澤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流,毫無保留地灌注到他的雙臂之上!他肌肉賁張,額角青筋暴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轟隆——!!!

這一次的動靜,遠比零拔槍時更加恐怖!整個最終圣所如同遭遇了十級地震般瘋狂搖晃!巨大的水銀池不再是沸騰,而是如同海底火山爆發般炸起數十米高的銀灰色巨浪!幽藍色的煉金矩陣光芒瞬間變得刺目欲盲,發出如同宇宙初開般的尖銳爆鳴!支撐矩陣的巨大青銅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墻壁上的合金板扭曲變形!空間仿佛都要被這股狂暴的力量撕裂!

束縛著路鳴澤的四根赤金鎖鏈,在路明非這傾注了所有意志和力量的猛拽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瞬間繃緊到了極限!鎖鏈表面流淌的微光瘋狂閃爍!

而昆古尼爾,這柄象征著絕對命運與終結的神器,在路明非那混合了守護、憤怒、絕望與契約共鳴的狂暴力量下,終于……松動了!

路明非清晰地感覺到槍身在他手中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向上移動了一絲!

“啊啊啊啊——!!!”路明非的咆哮更加瘋狂!他的虎口在巨大的反作用力和規則侵蝕下瞬間崩裂,鮮血淋漓!但他不管不顧!將身體的重量、沖刺的慣性、靈魂燃燒的火焰,統統壓上!

噗嗤——!

一聲沉悶而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分離聲!

那柄扭曲猙獰的暗金長槍——昆古尼爾——帶著淋漓的水銀和一絲詭異的暗金色血絲,被路明非硬生生地從路鳴澤的胸膛里……拔了出來!

巨大的力量讓路明非抱著沉重的長槍,踉蹌著向后連退數步,差點從金屬橋上栽下去!他死死抱住那冰冷刺骨、散發著恐怖終結氣息的槍身,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滴落在橋面上。

束縛路鳴澤的四根赤金鎖鏈,在長槍離體的瞬間,失去了力量的源泉,光芒瞬間黯淡,如同四條死去的巨蟒,無力地垂落下來。

水銀池的狂暴巨浪緩緩回落,但依舊翻涌不息。煉金矩陣的光芒黯淡下去,發出低沉的哀鳴。空間停止了震顫,但破碎的痕跡隨處可見。

路鳴澤那蒼白的身軀失去了鎖鏈的支撐和長槍的固定,如同斷線的風箏,軟軟地向前傾倒,眼看就要墜入下方沸騰的水銀池!

路明非瞳孔驟縮!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極其微弱的、淡金色的光芒從路鳴澤身上一閃而逝。他那軟倒的身體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托了一下,極其詭異地改變了方向,并沒有墜入水銀池,而是如同被精準投擲般,朝著金屬橋的方向……飛了過來!

“噗通!”

路鳴澤的身體重重地摔落在金屬橋上,就在路明非腳邊不遠的地方,距離昏迷的零只有幾步之遙。他摔得毫無美感,臉朝下,一動不動,灰白色的皮膚上沾滿了水銀和血污,胸口那個被長槍貫穿的巨大空洞,正緩慢地滲出粘稠的、帶著暗金色澤的液體。但他那雙黃金瞳,卻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虛弱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旁邊倒在地上的零。

路明非抱著沉重冰冷的昆古尼爾,看著腳邊如同破布娃娃般摔落的路鳴澤,又看向不遠處氣若游絲的零,再看看自己手中這柄剛剛拔出來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弒神之槍……

一種荒誕的、疲憊的、卻又帶著某種奇異解脫感的情緒涌了上來。他低頭看著路鳴澤,聲音嘶啞,帶著劫后余生的喘息和一絲未消的怒氣:

“操……真他媽……夠勁……”他喘著粗氣,目光掃過路鳴澤胸口的血洞和零的斷腕,最后定格在路鳴澤那雙帶著一絲得意和虛弱笑意的黃金瞳上,幾乎是咬著牙,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篤定,補了一句:

“契約……他媽的……成立。”

酒神精神的狂歡并未因拔槍而結束,它只是從零那自我毀滅的獻祭,轉化成了路明非這守護羈絆的狂暴抗爭,并最終在這句混雜著粗口與承諾的“契約成立”中,找到了新的、充滿力量與不確定性的延續。

路鳴澤的黃金瞳微微彎起一個極其微弱的弧度,仿佛在無聲地說:“你看,我說他會來的吧?”隨即,那點微弱的光芒徹底黯淡下去,他徹底失去了意識。但路明非知道,這個魔鬼,還活著。而他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熟悉的、帶著戲謔笑意的低語:

“哥哥……最后的籌碼……我收下了……”

與此同時,最終圣所監控中心。刺鼻的焦糊味和電路板燒毀的臭味彌漫在狹小的備用監控室內。所有主屏幕一片漆黑,只有幾臺幸存的獨立終端閃爍著微弱的、意義不明的數據流。杜登站在狼藉之中,他那張總是帶著圓滑笑容的臉上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他手中的加密通訊器亮著紅燈,線路那頭連接著路麟城。

“路所長,”杜登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冰冷,以及匯報災難性后果的沉重,“最終圣所核心區域……失控了。”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幾秒,只有壓抑的呼吸聲傳來。路麟城的聲音終于響起,比西伯利亞的凍土更冷硬,更沉重:“說清楚。”

“目標路明非,在醫療艙內突發未知言靈爆發,力量層級……遠超預估。沖擊波瞬間摧毀了核心區域所有監控設備,物理性癱瘓,無法修復。”杜登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他隨后強行突破拘束,沖入了最終圣所核心區。目標……拔出了‘昆古尼爾’。”

通訊器那端的呼吸聲瞬間停滯了!死一般的寂靜透過電波傳來,仿佛連時間都凍結了。杜登甚至可以想象出路麟城此刻臉上那瞬間凝固的、混合著震驚、憤怒和某種更深沉東西的表情。

幾秒后,路麟城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他拔出了……昆古尼爾?那‘容器’呢?”

“容器……路鳴澤,”杜登看了一眼備用終端上僅存的、來自外圍傳感器的混亂生命信號讀數,“失去束縛,重傷,生命體征極度微弱,但……尚未確認湮滅。被路明非……間接‘救下’。另外,還有另外一個入侵者……似乎和他們是一伙的,之前擅自潛入核心區,試圖拔槍,遭受昆古尼爾規則反噬,右臂……損毀,重傷瀕死。現與路鳴澤、路明非同處核心區金屬橋。”

杜登頓了頓,聲音更加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結論:“路所長,情況已徹底失控。路明非展現出的力量和對‘容器’的異常影響,已構成對避風港、對委員會、乃至對全人類最不可預測的S級威脅。其存在本身,已成為規則崩壞的最大變量。”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最終的、冰冷的建議,也是委員會意志的傳達:

“根據《最終預案》第七條,最高威脅等級處理條例……我請求授權,并建議您立即下令:對目標路明非,執行‘絞殺’指令。不惜一切代價,清除不穩定源。”

通訊器那頭,是更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電流微弱的滋滋聲。杜登能感受到線纜那頭傳來的、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沉重壓力和無言的痛苦掙扎。他知道這個決定對路麟城意味著什么。

最終,路麟城的聲音傳來,平靜得可怕,卻蘊含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決絕。那是一個父親親手簽署兒子死刑判決書的聲音:

“……授權確認。執行‘絞殺’指令。”

“目標:路明非。”

“優先級:最高。”

“手段:不限。”

“重復:不惜一切代價。”

“收到。”杜登的聲音毫無波瀾,如同最精密的機器,“‘絞殺’指令確認下達。執行部隊將在三分鐘內抵達核心區入口。”他切斷了通訊,迅速開始操作備用通訊網絡,下達一道道冷酷無情的命令。

備用監控室冰冷的白光下,杜登面無表情地輸入著指令代碼。他最后瞥了一眼那幾臺閃爍著混亂信號的終端屏幕,屏幕上隱約映出深紅幽光下水銀池的輪廓,以及金屬橋上三個倒伏的身影——一個抱著弒神之槍喘息,一個胸口空洞昏迷,一個斷腕瀕死。

一場以酒神狂歡開始的祭典,最終導向的,卻是冰冷的絞殺令。契約的光輝尚未冷卻,死亡的絞索已然收緊。

主站蜘蛛池模板: 嘉荫县| 彩票| 信丰县| 宜城市| 卫辉市| 玛多县| 钟祥市| 嘉峪关市| 浦东新区| 手机| 瑞金市| 衡阳市| 南宫市| 开阳县| 霍林郭勒市| 沂南县| 香港| 高淳县| 白玉县| 九龙县| 瓮安县| 英吉沙县| 通化县| 逊克县| 镇赉县| 阳原县| 平顶山市| 若尔盖县| 渝中区| 彭阳县| 雷波县| 潮州市| 怀宁县| 霍邱县| 大连市| 华亭县| 库尔勒市| 大邑县| 光泽县| 偏关县| 剑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