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在赤水河心打轉,朱砂繪就的新河道圖泛起血光。對岸懸棺黑影齊聲誦咒,聲浪震得水面浮尸竟直立如林。
金甲衛架起虎蹲炮,炮口卻不是對準敵人——七門火炮同時轟向河底,炸出的水柱里浮起十二尊青銅酒神像,正是河工圖上標注的“鎮河十二醮”。
“陸公子,沐王府恭迎血鑰歸位!”帶頭的白墨卿的玄鐵槍尖挑著半幅殘卷,與棺中遺卷產生共鳴。
少年背上的四瀆紋突然暴長,如鎖鏈纏住十二尊酒神像。阿灼的銀鏈寸寸斷裂,苗刀插進棺底才勉強穩住身形:“蠢材!那火炮在改河道...”
虎蹲炮第三次齊射時,赤水河竟從中斷裂。東岸水流倒灌入地宮遺址,西岸裸露出明代沉船墓群。
陸青崖的四瀆紋已蔓延至面頰,當他伸手觸碰空中漂浮的遺卷時,七十二懸棺突然射出黑晶鎖鏈,將他拽向峭壁。
阿灼擲出本命蠱,赤水蜃龍虛影撞斷半數鎖鏈。少女踩著浮尸躍向半空,銀簪劃破掌心,血珠在河面布下“五毒截脈陣”。懸棺黑影的咒語忽變調門,陸青崖驚覺那些黑影的面容,竟與地宮壁畫上的沐家將軍一模一樣。
白墨卿的金甲衛突然調轉炮口,沐字旗燃起幽藍火焰。十二尊酒神像開始旋轉,青銅棺內的明代火銃自動填裝。當陸青崖的四瀆紋完全覆蓋瞳孔時,他終于聽清懸棺黑影的咒文——那是四百年前沐英親兵的《赤水戍魂歌》。
“原來所謂血祭...”少年抓住刺入肩頭的黑晶鎖鏈,任四瀆紋吸食其中黑氣,“是用沐家軍的怨魂養出的活體河圖!”遺卷上的朱砂突然沸騰,在空中拼出完整的水脈圖,而圖中標注的“龍眼”位置,正是他此刻心臟狂跳的位置。
阿灼的蜃龍蠱撞破懸棺結界,少女拽著陸青崖墜入斷流河床。裸露的河底布滿酒壇形孔洞,每個壇口都涌出靛青色泉水。白墨卿的玄鐵槍破空而來,卻在刺中少年背心時被四瀆紋絞碎。
“赤水為曲,人魂為醅。”懸棺黑影齊聲喝破天機。陸青崖的每根血管都奔涌著河道圖,當他踏出第一步時,干涸的河床突然涌出酒泉——正是茅臺鎮失傳的“血醴釀”。十二尊酒神像在酒泉中融化,澆筑成新的河床。
地宮方向傳來山崩之聲,四百年前的三十六具浮尸破土而出,結成明代軍陣。白墨卿的金甲衛與懸棺黑影同時沖向陸青崖,卻在觸及酒泉時化為青銅俑。阿灼的苗刀架在少年頸間顫抖:“現在只有你的心頭血能...”
赤水遺卷突然自焚,灰燼在河面拼出最后箴言:“四瀆既現,山河重塑”陸青崖握住阿灼的刀鋒刺入心口,濺出的血珠卻懸空凝成新的河道圖。
整條赤水河突然沸騰,所有爭斗者都被扯入巨大的酒泉漩渦,河底傳出沐英佩劍出鞘的清鳴。
沐英佩劍破水而出的剎那,酒泉旋渦凝成通天水柱。陸青崖的心頭血在劍鋒上蜿蜒,竟在虛空刻出《赤水真經》首章。白墨卿的金甲衛突然棄炮跪拜,他們裸露的脊背上,赫然浮現與懸棺黑影同源的殘缺四瀆紋。
“原來我們都是祭品...”少年咳出血沫,四瀆紋正在吞噬他的神智。阿灼的蜃龍蠱突然反噬主人,少女銀飾盡碎,七竅流出的血珠卻凝成苗疆失傳的《五毒祭文》。
河床開始塌陷,裸露出明代沉船墓中的青銅渾天儀,儀盤指針正隨著四瀆紋的蔓延加速旋轉。
渾天儀每轉過一刻,夜空星宿便移位三度。北斗杓柄指向地宮遺址時,四百年前的浮尸軍陣突然活化,他們的魚鱗甲縫隙滲出酒泉,在赤水河上架起三十六座浮橋。白墨卿拾起沐英佩劍,劍身映出的卻是陸青崖的面容。
“少將軍...”金甲衛統領突然割喉獻祭,血箭射入渾天儀樞軸。儀盤炸裂的瞬間,陸青崖的四瀆紋脫離軀體,在河面鋪展成發光的水脈網——每條經絡都連接著在場之人的心口。
阿灼的《五毒祭文》突然飛向渾天儀殘骸,與《赤水真經》殘章拼合成完整功法。少女渾身骨骼爆響,背后綻開毒蠱組成的經脈圖。當她躍入酒泉漩渦時,赤水蜃龍實體化現世,龍爪撕開河床露出寒玉礦脈——那正是茅臺鎮釀酒水源的真相。
“赤水龍脈本是酒脈!”白墨卿的玄鐵槍插入礦脈核心,沐英佩劍應聲飛來與之交擊。兵戈相撞處迸發的不是火花,而是陳年酒霧。陸青崖在霧中看見四百年前的沐英——那位將軍背上,躍動著與他同源的四瀆紋。
酒霧彌漫處,今古戰場重疊。明代火銃與苗疆蠱毒在青銅浮橋上對射,沐家槍法與白苗刀術在渾天儀殘骸間碰撞。陸青崖的四瀆紋開始倒流,將赤水河百年氣運注入阿灼體內的蠱脈。
當少女的銀簪刺入渾天儀核心時,整條赤水河突然靜止——每一滴水中都懸浮著星圖倒影。
沐英佩劍凌空寫下血詔:“以魂為曲,鑄脈成窖”。所有身負四瀆紋者突然騰空,他們的血脈在河面上空交織成巨型窖池,而陸青崖正緩緩沉向池底——那里蟄伏著赤水龍脈的本源,一壇封印在冰川中的“龍醴”。
阿灼的蜃龍蠱吞下《五毒祭文》,撞破冰封龍醴。酒香炸裂的瞬間,時空裂縫中伸出沐英的青銅臂甲,抓住陸青崖的腳踝。少女斬斷自己左臂擲入酒泉,斷臂化作千只血蟬啃噬時空裂縫。
“要么成為赤水本身,要么...”白墨卿將玄鐵槍擲給陸青崖,自己卻被吸入渾天儀殘骸。少年在最后時刻調轉槍頭刺穿龍醴,酒液爆燃形成沖天火幕。當晨曦再現時,赤水河恢復平靜,所有異象消散無形,唯有陸青崖手中的槍尖凝著滴琥珀色酒露——內里封印著縮小的渾天儀。
阿灼在岸邊醒來時,左臂傷口處長出水晶般的酒石。下游漂來白墨卿的殘破戰甲,甲縫中生出赤水特產的紫英糯高粱。而對岸峭壁上,七十二懸棺不知何時變作酒壇形狀,每個壇口都探出沐字旗殘片。
陸青崖消失處,河底青石顯出兩行新刻的酒訣:“天地為甑,眾生作醅”。遠處茅臺鎮的酒坊突然同時飄出青煙,在空中拼成四瀆紋形狀——那紋路正與鎮上新生嬰兒的胎記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