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的黃昏泛著靛青色，三百只血鴉在瘴氣中盤旋。燕九歌踏碎最后一道傳送陣紋時，赤陽劍突然脫手插入祭壇中央——劍身映出七十二根纏滿符咒的青銅柱，每根柱頂鐵籠里都關著個昏迷的幼童。

“墨長老備了份大禮。“藥童捧著骷髏燈引路，燈油竟是琥珀色的童腦漿，“谷主在醍醐臺候著二位。“

阿芷的銀發無風自動。她認出柱上符咒是顛倒的《冰魄注疏》，墨無痕竟將鎮蠱咒改成了催蠱陣！腕間銀鈴殘片突然刺痛，某個血腥的記憶涌上心頭：五歲那年，她見過同樣的符咒刻在南宮家地窖的冰棺上。

醍醐臺實則是個巨大的丹爐，爐內沸騰的不是藥湯，而是摻著金粉的水銀。墨無痕踩著個藥奴的脊背轉過身來，面具下傳出金屬摩擦般的笑聲：“謝姑娘可知，這些孩童都與你同年同月生？“

爐火突然轉綠，七十二根青銅柱同時共振。阿芷踉蹌跪地，皮膚下凸起游動的金線，那些昏睡的孩童竟集體睜開沒有瞳孔的眼睛！

“住手！“燕九歌劍指墨無痕，卻發現內力正被藥香侵蝕。醍醐臺四周栽滿血色曼陀羅，花蕊中飄出的磷粉正在瓦解他的氣海。

“當年你師父用赤陽劍殺我，可想過劍中藏著什么？“墨無痕彈指擊碎丹爐，滾出的卻不是丹藥，而是半具晶瑩如玉的骸骨——那骸骨心口插著的，正是赤陽劍缺失的劍尖！

阿芷突然嘔出金血。血珠觸及骸骨的瞬間，整個藥王谷地動山搖。那骸骨竟緩緩站起，空洞的眼窩對準燕九歌：“癡兒...還不醒悟...“

“師父？“燕九歌如遭雷擊。這聲音分明是二十年前魂飛魄散的清虛子！

骸骨抬手虛握，赤陽劍尖飛入掌心。爐中水銀逆流成符，在空中拼出《璇璣譜》缺失的最后一頁。阿芷腕間銀鈴徹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從血脈中浮出的七顆金星——北斗圖案在她額間顯現的剎那，七十二幼童齊聲誦起梵咒。

“七星鎖龍局...“燕九歌突然看懂丹爐上的饕餮紋，“你要用百童血解開建文遺脈的封印！“

墨無痕的笑聲震落洞頂鐘乳：“何止建文遺脈？當年姚廣孝將傳國玉璽熔鑄成七顆星釘，封的是...“他突然暴起，冰刃直取阿芷眉心。

金鐵交鳴聲中，燕九歌持斷劍架住冰刃，卻見墨無痕袖中飛出個翡翠藥瓶。藥液潑灑在清虛子骸骨上，竟讓那白骨生出血肉——復活的清虛子雙目赤紅，赤陽劍尖直刺燕九歌丹田！

“師父！“燕九歌不躲不閃。劍尖刺入三寸時突然停滯，清虛子腐爛的半張臉劇烈抽搐：“快走...赤陽劍魂已墮...“

阿芷的尖嘯震碎翡翠瓶。她周身金星連成劍陣，孩童們的梵咒霎時轉為《破陣樂》。墨無痕驚恐地發現，水銀符咒正在反噬自身——阿芷竟用蠱王強行逆轉了陣法！

“不可能！“墨無痕七竅竄出冰焰，“赤焰蠱王明明需要...“

“需要至親之血為引？“冷月的聲音從血鴉群中傳來。她殘破的身軀摔在祭壇上，懷中滾出個冰玉匣，匣中婦人頭顱的眉心處，赫然是玄冥宗的冰蓮烙印。

“娘！“墨無痕的尖叫不似人聲。阿芷趁機咬破手指，將血珠彈入清虛子眼眶。老者骸骨突然爆出青光，殘魂化作劍意沒入燕九歌眉心。

“赤陽劍本為七星鑰...“清虛子的殘響在燕九歌識海中震蕩，“真正的七星圖在你脊骨上...“

燕九歌撕開后襟，眾人駭然看見他脊椎處嵌著七枚星形金釘。阿芷的蠱火掃過金釘，空中浮現出應天府地形圖，而皇宮的位置標著血紅的“搖光“二字。

藥王谷開始崩塌。燕九歌揮劍斬斷青銅柱鎖鏈，孩童們眼中的金光漸褪。墨無痕抱著冰玉匣癲狂大笑，任由墜落的鐘乳石貫穿胸膛：“太晚了...玉衡位的祭品已經...“

地面裂痕中突然伸出無數血藤，將阿芷拖入深淵。燕九歌縱身躍下時，聽見冷月最后的傳音：“小心南宮...“血藤卻在此刻絞碎了她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