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的機械義指敲擊課桌的聲音，和教室掛鐘的秒針完全同步。我數著第三排第六塊地磚上的裂紋，那些蛛網狀的紋路正緩慢重組為灰霧齒輪的圖案。

“顧同學最近睡眠不好？“她推了推平光眼鏡，心理咨詢室的百葉窗將陽光切成蒼白的條狀，“聽說你上周在體育器材室暈倒了。“

我盯著她白大褂第三顆紐扣，那里藏著微型認知穩定劑的注射孔：“可能是貧血，校醫說多吃豬肝。“

窗外的梧桐樹突然扭曲成便利店貨架，冰柜第七層的橘子汽水正在滲出血珠。右眼的晶狀體傳來灼痛，血銹紋身在課桌下凝出微型螯鉗，悄悄夾斷了藏在筆袋里的錄音器。

（第四十二次輪回，這女人連誘導話術都沒換。）

“貧血啊...“蘇夜在檔案上勾畫著只有破曉者能看懂的楔形文字，“我這里有些營養劑，每天午休后來注射。“

她推來的注射器泛著熟悉的藍光，和記憶清除劑同款色澤。我裝作手抖打翻藥瓶，玻璃碎裂的脆響中，瞥見溶液在地板蝕刻出【別相信】的血字。

“哎呀，真不小心。“我蹲下身收拾殘片，指尖被劃破的瞬間，血珠在瓷片上凝成微型霧門。透過這個米粒大小的孔洞，看見二十歲的自己正在隔壁教室刻課桌——1999年的課桌。

蘇夜的螯肢刃突然抵住我后頸：“同學，你的血...“

“止不住呢。“我把滲血的手指含進嘴里，銹化的味蕾嘗不出鐵腥味，“老師有創可貼嗎？“

放學鈴拯救了我。走廊里，林小滿正把數學作業拍在張浩臉上：“最后大題抄串行了！“她脖頸后的電子紋身隨著動作閃爍，頻率與霧門波動完全一致。

（破曉者根本沒清除她的記憶，只是在制造虛假日常。）

我在儲物柜前磨蹭到所有人離開，柜門內側用血銹刻著本周的霧門坐標。當手指觸碰到“江濱公園摩天輪“的刻痕時，整排儲物柜突然量子化坍縮，露出后面布滿螯肢抓痕的金屬墻。

“這是第七實驗室舊址。“黑桃Q的聲音從通風口傳來，她今天戴著印有校徽的眼罩，“他們在每個學校地下都建了培養皿。“

我摩挲著銹化的左腿，金屬表面浮現出教室三維圖。血銹天賦自發解析著建筑結構，在意識中拼湊出令人窒息的真相——教學樓地基里埋著三百個冷凍艙，其中一個標著【錨點NO.19990314】。

（林小滿的冷凍艙...）

突然響起的廣播音樂打斷了推演。禮堂方向傳來歡呼聲，我混入人群，看見蘇夜站在頒獎臺上，機械臂偽裝成獎杯：“恭喜顧明淵同學獲得進步獎！“

被迫接過獎杯的瞬間，認知穩定劑從底座刺入掌心。視野里的禮堂開始褪色，露出原本的實驗室布局。頒獎臺是解剖臺，獎杯是束縛器，而臺下鼓掌的同學們，瞳孔里都跳動著灰霧齒輪。

“要微笑哦。“蘇夜用螯肢刃抵住我的腰，“除非你想讓林小滿代替你站在這兒。“

晚自習的燈光慘白如手術室無影燈。我劃開銹化的左腿，暗金血液在草稿紙上勾勒第七實驗室的結構圖。當血銹紋身開始解析通風系統時，二十歲的我突然從鏡中伸出手，結晶化的指節捏碎了我剛寫好的公式。

“你漏算了情緒變量。“他在鏡面呵出白霧，寫下修正后的錨點方程，“每次使用血銹天賦，都在加深林小滿的認知污染。“

我捏扁喝空的穩定劑藥瓶，玻璃裂紋中浮現出林小滿的現狀——她被禁錮在某個霧門深處，脖頸后的電子紋身已蔓延到臉頰，正將數學公式轉化為灰霧齒輪。

（原來我才是她的認知錨點...）

走廊傳來腳步聲，我迅速吞下三倍劑量的穩定劑。藥效發作時的眩暈感中，看見教導主任的臉裂成六塊，每塊都映著不同時間線的自己。他們齊聲低語：“要維持日常，就要支付更多代價。“

次日晨讀時，我把血銹凝成的薄片夾在英語書里。當陽光透過窗欞照射到第117頁，墻面上浮現出全校師生的污染值數據。林小滿的數值始終穩定在29%，而我的在37%到742%之間跳變——取決于蘇夜距離我多遠。

（原來我才是學校里最大的霧門...）

數學課代表發卷子時，一張染血的草稿紙混入其中。上面是二十年前某個學生的絕筆：【他們要把我們變成活體錨點，快逃！】字跡被血銹侵蝕的痕跡，和我左腿的紋路完全一致。

我轉頭望向窗外，看見蘇夜正在操場與“家長“交談。那個穿風衣的男人掀起袖口時，露出的機械義肢刻著【第七實驗室首席研究員-顧XX】——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