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推門進來時，我迅速把育嬰牌塞進枕頭。她手里端著醫務室的餐盤，不銹鋼碗沿結著層淡藍色冰晶——這是認知穩定劑揮發后的殘留物。

“老班說你食物中毒。“她把小米粥放在床頭柜，蔥花在湯面拼出個歪扭的錨點符號，“但張浩說你昨天在體育館...“

我舀起勺粥堵住她的追問，米粒粘在嘴角時突然嘗到鐵銹味。右眼的紗布被掀開條縫，瞥見粥里浮著灰霧顆粒，每個都映著微型冷凍艙的倒影。

“聽說醫院舊址要拆了。“她突然壓低聲音，“我找到些東西。“藏在英語書里的照片滑落出來，泛黃的畫面里是二十年前的育嬰室，三十個保溫箱排成錨點矩陣，編號14的箱體表面刻著我的名字。

（原來我們是被配對的錨點...）

窗外的梧桐樹突然劇烈搖晃，葉片摩擦聲化作嬰兒啼哭。林小滿的電子紋身開始滲血，她痛苦地蜷縮在椅子上，瞳孔分裂成六塊灰霧齒輪。

“別看照片！“我打翻粥碗，暗金血液順著指尖滴在照片表面。血銹紋身瘋狂灼燒，將畫面改寫成普通產房的模樣。但那些被抹除的細節正通過我的視網膜神經逆向傳輸——穿著白大褂的蘇夜站在保溫箱前，將霧門穩定器植入嬰兒后頸。

黑桃Q踹開換藥室的暗門，她的機械義眼彈出數據線：“沒時間裝病了，第七組在激活所有錨點！“

我們順著通風管爬行時，林小滿的體溫燙得嚇人。她的校服被汗水浸透，后頸紋身已蔓延成完整的錨點方程式。每次管道轉彎，都能聽見霧門開啟的嗡鳴，像無數嬰兒在同時啼哭。

“停！“我按住黑桃Q的肩膀，血銹化的左眼穿透金屬壁——下方的實驗室里，二十個冷凍艙正從地底升起。蘇夜站在艙陣中央，機械臂連接著主控臺，屏幕顯示著【最終喚醒程序啟動】。

林小滿突然抽搐著抓撓脖頸，皮膚下凸起金屬管線。我扯開她的衣領，驚覺那些紋路與冷凍艙的電路完全相同。血銹紋身自發凝成手術刀，卻在下刀瞬間被黑桃Q握住手腕。

“現在切斷連接，她會變成白癡。“她撕開眼罩，露出移植的灰霧之眼，“唯一的辦法是...“

通風管突然被螯肢刺穿，蘇夜的機械音在擴音器里炸響：“盆栽就該待在花盆里。“

我們墜落在冷凍艙陣列中，林小滿的瞳孔已完全霧化。她漂浮到半空，臍帶狀的灰霧管道連接著所有艙體。我摸到口袋里的認知冰晶，卻發現它們正在被血銹同化，逐漸變成暗金色。

“還記得便利店那招嗎？“二十歲的我從通風管跳下，結晶化的右臂開始崩解，“想著'這里該有消防栓'——不過這次，要想著'這里從來不存在什么實驗室'。“

血銹紋身突然刺入太陽穴，記憶如潮水倒灌。七歲那年的暴雨夜，我拖著昏迷的林小滿逃出火海，用撿到的認知穩定器封住她的污染。那些所謂的記憶清除，不過是定期加固這道封印...

“動手！“黑桃Q的硬幣擊碎主控臺。我撲向漂浮的林小滿，血銹化的雙手插入她后頸的錨點核心。灰霧齒輪在指尖崩碎，疼痛沿著神經直沖天靈蓋。

“顧...明淵...“她突然恢復神智，淚水沖淡了瞳孔的灰霧，“我好像做了好長的夢...“

整座實驗室開始量子化坍縮，冷凍艙如同融化的蠟像。蘇夜的機械臂抓住我的腳踝，螯肢刃抵住林小滿的咽喉：“重啟程序需要至少兩個活體錨點。“

血銹天賦在此刻突破臨界，我的左半身完全金屬化。銹蝕順著蘇夜的機械臂蔓延，將她釘死在主控臺殘骸上。當最后一道霧門關閉時，二十歲的我化作飛灰，在我耳邊留下最后的忠告：“錨點成雙，同生共死...“

晨光再次灑進醫務室時，林小滿的電子紋身已褪成淡粉色疤痕。我們并肩坐在天臺上，她擺弄著那枚生銹的育嬰牌：“老顧，你覺不覺得...我們像被編好程序的NPC？“

我轉動著完全銹化的左臂，金屬表面浮現出第七實驗室的完整地圖。在遙遠的江畔，新的霧門正在生成，其波動頻率與林小滿的心跳完全同步。

（這場輪回遠未結束...）

教學樓突然傳來玻璃碎裂聲，我們轉頭望去，看見三年二班的窗戶噴出灰霧。某個女生在尖叫聲中長出螯肢，她的課桌上擺著與我同款的橘子汽水，瓶身生產日期顯示：1999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