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的成績單貼在教學樓前的公告板上，周圍擠滿了踮腳張望的學生。程筱站在人群外圍，猶豫著要不要擠進去。這時，一陣騷動從身后傳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讓一讓！學生會的來了！“

宋云歸抱著一疊文件大步走來，短發(fā)在晨風中微微揚起。她今天穿著標準的校服，但領口敞開著，露出里面純白的圓領T恤。看到程筱，她腳步一頓，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來看成績？“宋云歸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程筱能聽見，“我猜你在前十。“

程筱搖搖頭：“不可能，這次數學最后那道題我沒做完...“

宋云歸挑了挑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來。“

在眾目睽睽之下，程筱被宋云歸拉到了公告板最前方。紅底黑字的榜單上，前十名的名字格外醒目。程筱的視線從上往下掃去，在第七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看吧。“宋云歸得意地說，仿佛這個成績是她自己的一樣，“我就說...“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程筱的目光已經落在了榜單最頂端——那里赫然寫著“宋云歸“三個字。

“哇，又是第一名！“周圍響起一片贊嘆聲。

宋云歸的表情突然變得不自然，她松開程筱的手腕，往后退了半步：“運氣好而已。“

程筱注意到，宋云歸耳尖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這個在球場上叱咤風云、在學生會上從容不迫的人，竟然會因為被夸成績好而害羞？

“程筱！你第七名？“荀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打破了這一刻的微妙氣氛，“天啊！你太厲害了吧！“

程筱還未來得及回應，就被荀袁一把抱住。周圍同學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她，有驚訝的，有羨慕的，還有幾道帶著審視的視線。

“我就說嘛，程筱是學霸！“荀袁驕傲地宣布，仿佛程筱的成績有她一份功勞，“李媛你看，我們宿舍出了個年級前十！“

李媛站在幾步之外，臉上帶著復雜的笑容：“恭喜。“她的目光在程筱和宋云歸之間轉了一圈，“你們...認識？“

宋云歸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淡然：“圖書館見過幾次。“她朝程筱點點頭，“恭喜，繼續(xù)保持。“說完便轉身離開，學生會的工作還在等著她。

程筱望著宋云歸遠去的背影，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對方掌心的溫度。

期中考試后，程筱明顯感覺到同學們看她的眼神變了。課間開始有人主動找她討論題目，老師提問時也常常點她的名字。這種關注讓她既緊張又隱約有些開心。

周四中午，程筱照例獨自在食堂排隊。正當她猶豫今天要選什么菜時，一個餐盤從旁邊遞了過來。

“試試糖醋排骨，今天做得不錯。“

宋云歸不知何時排在了她旁邊，餐盤里已經盛好了兩葷一素。

“謝...謝謝。“程筱有些受寵若驚。

“不介意一起吃飯吧？“宋云歸的語氣很隨意，但眼神中帶著一絲程筱讀不懂的期待，“有幾個物理題想請教你。“

程筱的心跳突然加速：“當然不介意。“

她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桌面上，宋云歸的側臉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睫毛投下的陰影隨著她眨眼的動作輕輕顫動。

“其實不是物理題。“宋云歸吃了一口飯，突然坦白，“只是想找個借口和你吃飯。“

程筱的筷子停在半空，一塊排骨差點掉回餐盤。

“為什么？“她脫口而出，隨即后悔自己的直接。

宋云歸笑了笑：“因為你看上去很孤單。“她頓了頓，“而且，我喜歡和聰明人聊天。“

這個回答讓程筱既松了口氣又莫名有些失落。她低頭扒飯，不知該如何接話。

“下周三有場籃球賽，“宋云歸突然說，“來看嗎？“

程筱抬起頭，對上宋云歸期待的目光。陽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像是灑了一把碎金。

“我...我不太懂籃球...“

“我可以教你。“宋云歸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熱情，“很簡單，就是把球投進那個籃筐里。“

程筱忍不住笑了：“聽起來確實很簡單。“

“那就這么說定了？“宋云歸的眼睛亮了起來，“比賽前我給你留位置。“

程筱點點頭，胸口涌起一股暖流。這是她轉學以來，第一次有人不是因為“程叔叔的女兒“或“李媛的室友“而邀請她。

回到宿舍，程筱發(fā)現只有凌涵一個人。短發(fā)女孩正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一本物理競賽題集。

“聽說你和宋云歸一起吃午飯了？“凌涵頭也不抬地問道。

程筱的手一抖，書包帶子從肩頭滑落：“你怎么知道？“

“全校都知道了。“凌涵終于抬起頭，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宋云歸從不和人單獨吃飯，你是第一個。“

程筱感到臉頰發(fā)燙：“我們只是...討論題目...“

凌涵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程筱松了口氣，拿出課本假裝學習，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的思緒不斷飄回食堂里陽光下的那頓飯，和宋云歸說話時微微上揚的嘴角。

門突然被推開，荀袁風風火火地沖進來：“重大新聞！宋云歸邀請程筱看籃球賽！“

程筱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誰告訴你的？“

“張悅啊，她剛在文藝部群里說的。“荀袁興奮地湊過來，“你怎么認識宋云歸的？她可是全校最難接近的人！“

程筱不知該如何回答。事實上，她也不明白為什么宋云歸會對她這個轉學生如此友善。

“圖書館認識的。“凌涵突然插話，語氣平靜，“程筱幫她解決了一道物理題。“

荀袁瞪大眼睛：“真的嗎？你比宋云歸還厲害？“

“不是...“程筱急忙否認，“只是碰巧知道那個知識點...“

“不管怎樣，太棒了！“荀袁一把抱住程筱，“你一定要去看比賽，我可以給你當解說！“

李媛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的目光在三人之間轉了一圈：“發(fā)生什么好事了？“

“程筱被宋云歸邀請看籃球賽！“荀袁宣布道，“我們宿舍要出名了！“

李媛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恢復了平靜：“是嗎？恭喜。“她走到程筱身邊，輕聲問道：“你們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程筱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心虛：“就是...偶爾在圖書館遇到...“

李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多問。但程筱注意到，整個下午李媛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周五放學后，程筱照例去圖書館自習。剛坐下沒多久，對面椅子就被拉開，宋云歸抱著一摞書坐了下來。

“打擾一下。“她壓低聲音說，“能幫我看看這道題嗎？“

程筱接過宋云歸推來的筆記本，上面工整地寫著一道復雜的物理題。她仔細讀了兩遍，突然發(fā)現不對勁。

“這不是高中內容吧？“程筱皺眉，“看起來像大學物理...“

宋云歸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看出來了？“她湊近一些，聲音壓得更低，“我在準備物理競賽，有些概念不太明白。“

程筱這才注意到，宋云歸帶來的全是大學物理教材和競賽輔導書。她翻開其中一本，發(fā)現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筆記。

“你...自學的？“

宋云歸點點頭：“學校老師教的不夠。“她的眼神中帶著罕見的懇求，“能幫我看看嗎？我聽李媛說你初中就學過微積分。“

程筱心頭一震。李媛連這個都告訴別人了？她努力壓下那股被出賣的感覺，專注于眼前的題目。

“這里要用到高斯定理...“她拿起筆，草稿紙上畫出示意圖。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她們完全沉浸在物理世界中。程筱驚訝地發(fā)現，宋云歸的思維異常敏捷，往往她剛提出一個思路，對方就能舉一反三。而宋云歸看她的眼神也漸漸從好奇變成了欽佩。

“你真的很厲害。“合上書本時，宋云歸由衷地說，“比我們物理老師講得還清楚。“

程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只是碰巧知道這些...“

“不，是天賦。“宋云歸的語氣異常堅定，“你應該參加物理競賽。“

程筱抬起頭，對上宋云歸認真的目光。圖書館柔和的燈光下，那雙眼睛像是盛滿了星光。

“我...考慮考慮...“

“我們一起報名吧。“宋云歸突然提議，“雙人項目，正好互補。“

程筱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確定嗎？我沒什么經驗...“

“經驗可以積累，天賦不行。“宋云歸收拾著書本，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討論明天吃什么，“下周一報名截止，你周末好好想想。“

走出圖書館時，天已經黑了。校園里亮起了路燈，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我送你回宿舍。“宋云歸不由分說地接過程筱的書包，“這么晚了不安全。“

夜風輕拂，帶著初秋的涼意。程筱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宋云歸，發(fā)現她的側臉在路燈下格外好看，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分明。

“看什么？“宋云歸突然轉頭，嘴角帶著促狹的笑意。

程筱慌忙移開視線：“沒...沒什么...“

宋云歸輕笑一聲，沒有追問。她們就這樣沉默地走在校園小路上，肩膀偶爾碰在一起，又迅速分開。

到宿舍樓下時，宋云歸把書包還給程筱：“周末愉快。“她頓了頓，“希望周一能聽到好消息。“

程筱點點頭，看著宋云歸轉身離去的背影，修長的身影漸漸融入夜色中。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因為要去宿舍而感到抗拒了。

周末，宿舍里只剩下程筱和凌涵。荀袁回家去了，李媛參加文藝部的集訓。

“你決定參加物理競賽了嗎？“凌涵突然問道，眼睛仍盯著手中的漫畫。

程筱驚訝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猜的。“凌涵翻過一頁，“宋云歸一直在找搭檔，她拒絕了好幾個物理班的尖子生。“

程筱的心跳突然加速：“為什么？“

凌涵終于抬起頭，直視程筱的眼睛：“因為她想要的是能和她平等對話的人，不是跟班。“她合上漫畫，“你很特別，程筱。轉學不到兩個月，就成了李媛的室友，宋云歸的朋友。“

程筱不知該如何回應。她從未覺得自己“特別“，相反，她一直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勉強擠進別人的世界。

“李媛...她好像不太高興我和宋云歸走得太近。“程筱小心翼翼地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凌涵的表情變得復雜：“李媛和宋云歸...有些過節(jié)。“

“什么過節(jié)？“

“去年學生會選舉，李媛輸給了宋云歸。“凌涵聳聳肩，“當然，這只是表面原因。“

程筱還想追問，但凌涵已經戴上了耳機，明顯不愿再多說。她只好回到自己的書本前，卻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周日晚上，荀袁和李媛陸續(xù)回到宿舍。荀袁興奮地分享著周末見聞，而李媛則顯得心事重重。

“程筱，“臨睡前，李媛突然叫住她，“能聊聊嗎？“

她們來到宿舍樓下的長椅上。夜風微涼，李媛絞著手指，似乎在斟酌詞句。

“關于宋云歸...“她終于開口，“你最好小心一點。“

程筱的心一沉：“什么意思？“

“她...很復雜。“李媛避開程筱的目光，“去年有個女生因為她轉學了。“

程筱皺起眉頭：“發(fā)生了什么？“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李媛深吸一口氣，“宋云歸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她接近你，可能有其他目的。“

程筱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憤怒：“什么目的？我有什么值得她圖謀的？“

“你爸爸...“李媛欲言又止，“算了，可能我想多了。只是...別太投入，好嗎？“

回到床上，程筱輾轉反側。李媛的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但當她想起宋云歸在圖書館專注的側臉，在食堂里溫暖的笑容，又覺得那些警告毫無根據。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程筱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舊手鏈，做出了決定。明天，她會告訴宋云歸，她愿意參加物理競賽。不管李媛怎么說，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宋云歸是真心對她好的第一個人，她不想辜負這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