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影響力
- 我在北大教考古
- 莫韃
- 5652字
- 2025-05-04 23:58:31
廣美,國畫系。
這一天,蘇哲的心情就跟天氣一樣,陽光明媚。
早上,他像往常一樣,走教職工的筒子樓,就見到迎面而來的同事熱情的跟他打招呼。
他一開始,也沒咋在意,畢竟,他在廣美的人緣還不錯,跟同事之間的關系處理也很好,然而,當一路上,接二連三的有同事對他說恭喜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他一沒分到新房,二沒評上職稱,三沒發表文章,四沒當上領導,那么喜從何來呢?
最后,他忍不住了,拽著關系比較好的同事,就問,“我說老周,到底發生啥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然而,沒有想到老周卻道,“蘇哲,裝,讓你裝,嘴角都合不上了,你還裝,有意思嗎?”
啥玩意?
一大清早,聞著新鮮的空氣,頂著明媚的陽光,又有那么多熱情打招呼的同事,誰會心情不好啊?
“鬧呢,我真不知道發生啥事。”
“行,你既然不知道,就去看報紙吧。”
“報紙,啥報紙?”
“中青報!”
蘇哲這一刻也不想耽擱,不理會謎語人的同事,連忙朝著辦公室趕去。
果然,一到辦公室,又聽到同事跟他道喜。
蘇哲嘴上一邊笑著敷衍一邊連忙找中青報。
很快,一個醒目的新聞標題就闖入他的視線之中。
——《天才是怎么樣煉成的——從北大研究生蘇亦發現世界最早稻作遺存說起》!
這個臭小子!
他終于知道喜從何來了。
不是別的,正是他的寶貝兒子上中青報,而且還是在最醒目的版面之中。
上一次,他被同事祝賀,還是這小子的文章在《文物》上發表的時候呢,只不過,他們是美術學院,除了圖書館,辦公室并沒有訂閱《文物》,當時也是他為了炫耀兒子,特意在辦公室擺放好幾本《文物》期刊才收獲到的祝賀。
沒有想到這小子比自己想象之中的還要爭氣,竟然成為先進人物,被中青報報道了。
看到記者用“為中華民族在這專業學問領域爭以世界性聲譽”來形容蘇亦的考古成果的時候,蘇哲甚至有一種“老懷大慰”的感覺。
“這個臭小子,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說一聲。”
他既為兒子取得的成就高興,又為了兒子不率先聯系他而失落,一時之間,五味雜陳。
然而,很快,蘇哲這種復雜的心理,就被同事們的打趣聲音給弄沒了。
“蘇老師,這樣的好事,不得擺一桌嗎?”
“擺,必須擺!”
說著,蘇哲就抓起報紙朝外走去。
這種好消息,必須要第一時間跟妻子分享。
然而,等他趕到工藝美術系的時候,卻發現妻子手中同樣也拿著報紙。
這一刻,夫妻兩人對視一眼,會心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然而,等蘇哲跟妻子吳婉瓊抱怨兒子不懂事,這么大事情不事先告訴他的時候,卻看到妻子笑道,“小亦,前些天給我來信,說了他被北大校刊采訪的事情,還寄來好幾張他的照片。”
說著,妻子吳婉瓊就拿起一張照片遞給他。
“你看,還特意穿上我給他縫制的青年裝,是不是帥氣俊朗?”
蘇哲點頭,“嗯,確實帥。還是媳婦的手藝好。”
最后還補上一句。
吳婉瓊白他一眼,笑起來,還把信遞給他,“兒子,還讓我給你問好呢,你看看!”
然而,等蘇哲看完信件,牙都疼了。
不僅給他老媽寄信,還寄照片。
整封信,好幾千字。
字字句句,都是對他母親大人問好。
結果,輪他的時候,就是一句“代我向父親大人問好”,然后就完了。
真的就是這么一句話。
這個臭小子,太過分了。
吳婉瓊見狀,笑得更加開心了,“活該,自從兒子去了北大,你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一樣,小日子過得不要太滋潤,也不管你兒子的死活。他要惦記著你,才見鬼呢。”
“臭小子,太不懂事了!”
他除了翻來覆去說這一句話,還能說啥呢?
面對這樣優秀的兒子,他說一句不好,不需要別人,妻子第一個就饒不了他。
于是,安慰自己受傷的心,蘇哲決定提前半個小時去教室接受同學們的恭喜。
也就只有這樣,才能夠治愈,他這顆受傷的心!
……
實際上,不只父母沒有提前知道他上中青報的事情,北大考古專業的師長也沒有事前獲知。
因此,當他們翻閱到中青報關于蘇亦的報道,也意外不已。
為這事,導師宿柏還把蘇亦喊到辦公室批評一頓。
“胡鬧,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沒有通知我們。”
蘇亦有些尷尬,“我當時在閱覽室看書,就被記者喊出去采訪,當時我們就坐在草坪上閑聊,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后來就忘了。”
“你啊你,真不知輕重。這些無冕之王,手中的筆,既能捧人也能殺人。”
宿柏的話語之中,有些嚴厲。
他之前就擔心,蘇亦要面對輿論的沖擊,因此,每一步對蘇亦的宣傳都特別謹慎。
然而,他還是忽略蘇亦的性子,這小子,太隨心所欲了。
也后悔此前,沒有跟他溝通這些事情。
“沒事,以后再有記者采訪你,要跟我們說一下,也不是不讓你接受采訪,主要是采訪的內容我們要提前過目一下,才能夠做到心中有數。”
宿柏跟蘇秉琦,兩位教研室的正副主任,一個人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宿柏批評一頓之后,就由蘇秉琦夸獎,“中青報這篇文章寫的還是很不錯的。不僅能夠讓大眾了解你的事跡,也讓大眾了解研究稻作起源的重要性。”
夸完之后,又道,“去吧,俞偉朝老師在樓下等你,一會去農大,你只負責做報告即可,剩下的事情,交給俞老師來處理。”
蘇亦點了點頭,告辭離去。
宿柏望著他離去的身影,還心有余悸,“這小子太亂來了。”
他是關心則亂,蘇秉琦道,“終究要走這一步的,我們原本的計劃是讓他待在學校好好讀書,先沉淀幾年再安排他留校,結果,他成長太快了,我們原本的培養方式就不合適了。
甚至我覺得不應該把他當成普通的研究生來培養了,或者說,在與自然科學技術合作方面,他是走在我們的前面的。
實際上,經過上一次的報告會,在跨學科合作方面,他已經是我們北大考古專業的門面。
現在提及考古科技,嗯,也就是他提倡的科技考古,大家認的就是他。就算沒有中青報,他的名聲也在外了。
這段時間,我陸陸續續接到兄弟單位的電話,都是過來邀請他做報告的。此外,京城之外的院校,也給我發電報了。”
宿柏苦笑,“我也收到了。”
蘇秉琦說,“所以,他在學界,名聲早就在外了。中青報的報道,無非就是增加他在大眾的知名度而已。恰好,這也是民眾喜聞樂見的天才故事。”
“我就是擔心,他被名聲所累。”
“這是必然階段,我們能夠做的就是充當他堅強的后盾。而且,你也不要太小看你這個弟子的韌性。這一次,中青報來人,他卻跟別人坐在草坪上聊天,你見過這樣不正式的采訪嗎?這必定是他嫌麻煩,不愿太正式,人家才隨著他的。”
宿柏心想,還真是如此。
然而,作為蘇亦的導師,該擔憂的事情還是要擔憂的,不管蘇秉琦怎么開解,都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蘇亦這小子快點成長起來,能夠盡快獨當一面吧。
蘇亦離開辦公室,直接到一樓找俞偉朝。
今天是周六,一共有兩場報告。
上午北農,下午北鋼。
主要是由俞偉朝對接,他負責做報告。
當然,一起出發的,除了他跟俞偉朝之外,還有考古專業的好幾個學生。
77級的蔣祖隸、趙志君兩人。
78級這邊,除了經常跟他打球的王訓張新兩人,還有另外兩個男生,馮石跟尹晉南。
女生這邊,只有四人,別看人少,實際上,77-78兩級,也就四個姑娘而已,人均班花,蘇亦之所以讓她們都過去,主要還是讓人陪著黎新葉。早在一周前北大校刊采訪他的時候,這姑娘就曾經說過要參加他下一場的報告會。
黎新葉沒有食言,蘇亦告訴她具體的報告時間,她就答應下來了。
但是去校外做報告,蘇亦肯定沒有時間照顧她,于是,就讓王訓他們喊上專業姑娘,結果,這一喊,就把僅有的四個姑娘都全部都喊上了。
此外,再加上陪同黎新葉過來的方靈,一共就有十四個人。
隊伍有點龐大。
用王訓的話來說,就權當社團周末活動了。
話雖如此,但現在實行的是每周六天工作制,大學通常在周六是上課的,這個所謂的周末活動,也是需要請假的。
人數雖多,卻沒有校車,全部都要騎車。
因此,所以一下樓,就看到十幾個人都推著單車等待在樓下,這場面還挺壯觀。
大家一看到他,就開始跟他道喜。
“小師兄,你現在是名人了,先給我簽名。”
王訓情緒價值提供的不錯,一來,就揚起手中的中青報,嚷嚷著要蘇亦給他簽名。
這家伙之前想要找蘇亦拿簽名版《文物》不能如愿,如今中青報總算讓他如愿以償了。
蘇亦配合著搞怪,拿起鋼筆,還真的在中青報關于他的報道版面,刷刷的寫上自己的名字。
“我要珍藏起來。”
“好主意,以后會成為文物的!”
眾人哄笑。
王訓振振有詞,“你們懂啥,我從現在開始收集小師兄的資料,到時候,小師兄成為一代大家的時候,這些就是重要史料了。到時候,我就是研究‘蘇學’的第一人了。”
噗嗤!
“王訓,你可以啊。”
“很有遠見嘛!”
“那趕緊收藏起來,說不定這些史料,都可以成為傳家寶呢。”
蘇亦也被這個家伙逗樂了。
但笑歸笑,某種意義來說,王訓的話也是正確的。
再過幾十年,這些資料未嘗不能成為史料。
就算不能成為史料,僅僅是珍藏他親筆簽名的報紙,也是很有紀念意義的。
被王訓這么一鼓動。
其他人也開始湊熱鬧,都開始拿來今日份的中青報找他簽名。
連黎新葉跟方靈也湊熱鬧。
然后,他們這個行為,就被剛好趕過來的俞偉朝看到了。
他倒是沒有找報紙過來找蘇亦簽名,而是笑道,“蘇亦,一會,你給我補上!”
“好的!”
蘇亦笑著答應下來了。
然后,一行十四人就騎車從北大燕園朝著北農馬連洼校區進發。
馬連洼校區,距離北大燕園,不到七公里,相比較城內的故宮博物院來說,近太多了。
連故宮博物院都能騎單車過去,北農就更不要說了。
去年,華北農大搬回原址馬連洼并恢復北農大的名稱。
甚至,北農搬回馬連洼校址的時候,還曾一度發生,占用校舍的單位拒不還房的情況,這事還鬧得挺大。
蘇亦到北大讀研之后,若非必要,基本上不出校園,對于北農的情況不熟悉,其他小伙伴也不怎么熟悉,主要還是靠俞偉朝帶路。
到了北農,就直奔農史研究室所在地。
王毓湖教授親自出門迎接,禮數做得非常到位。
蘇亦原以為一到這邊,就可以開始做報告。
然后,他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農大也發生意外了。
意外情況跟當初蘇亦在北大面臨的情況差不多。
前來挺報告的人數太多,原本準備教室太小,這邊又沒有像大飯廳那么大的禮堂。
因此,就需要臨時協調會場。
可是人數還是太多了。
最終也沒有辦法,只能夠安排露天會場,因此蘇亦做報告的地方就變成了北農圖書館前面的廣場。
王毓湖一邊說抱歉一邊解釋情況,“主要是蘇亦同學在我們農大這邊太受歡迎了。原定的小型報告會根本行不通,真是抱歉啊!”
這話卻讓蘇亦有些意外,他在北農這邊有受歡迎?
啥時候自己有那么大的影響力了。
王毓湖笑道,“嗯,確實跟中青報今天的報道有關。你們沒有來之前,我們原先安排的教室就擠滿了人,只能臨時更換場地。”
好家伙,蘇亦也沒有想到中青報的影響力這么快就發酵了。
而且還跟今天的報告日期撞上,還挺巧!
盡管如此,蘇亦還是小看了中青報的影響力。
……
北大,文史樓。
突然來了不少的不速之客。
他們有男有女,都很年輕,看著穿著打扮,應該都是學生。
“這里就是北大文史樓,對不對?”
“是的,一路過來,我們跟北大學生打聽清楚了。”
“不知道,蘇亦同學有沒有在這里上課。”
“這里是本科生上課的地方,蘇亦是研究生,應該不在這里上課。”
“報紙上,說他經常在文史樓閱覽室看書,我們上閱覽室,應該就能夠見到他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然而,他們剛準備上樓,就看到有幾個人從樓上下來。
大家連忙圍過去,“同學,你好,請問蘇亦同學在樓上閱覽室嗎?”
其中,率先從樓上下來的青年搖了搖頭,“不在。”
“啊!”
大家有些失望,竟然不在。
連忙有人問道,“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嗎?”
青年再次搖頭,“不清楚,其實,我也不是北大的,我也是過來找蘇亦同學的。”
這話一出來,大家都有些意外。
“同學,你哪個學校的?”
“地院的!”
“地院的?我們是礦院的!”
“你們呢?”
“我們是林院的!”
“這里還有一個航院的!”
這一刻,大家都反應過來了。
他們都是附近八大院的。
除了還沒有搬遷回京復校的農機學院,八大院都聚齊了。
不對,還有鋼院沒有人來。
很快,他們就知道原因了。
因為北大文史樓這邊,突然走出來一個女生拿出一張通知貼在在樓前的宣傳欄。
看完通知的內容,大家就開始騷動起來。
因為內容是這樣寫的:
“歡迎大家到我們北大文史樓參觀,考慮到大家大部分是過來跟蘇亦同學交朋友的,因此,特此告知一下情況,蘇亦同學目前正外出做報告,并沒有在學校,希望大家不要冒然上文史樓閱覽室圍觀,以免造成擁堵踩踏事件——北大考古教研室!”
而前來貼通知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許婉韻。
見到眼前這烏泱泱的人頭,她也哭笑不得。
誰也沒有想到蘇亦這個家伙這么受歡迎,今天早上中青報才見報啊。
結果,一上午就不斷有外校的學生到文史樓過來找蘇亦。
還有不少人都給他留明信片跟信件。
甚至,還有人詢問蘇亦具體位置,似乎見不到蘇亦不愿意離去。
一開始,有零星幾個人上文史樓問話的時候,大家不以為然。
然而,很快,人數就越來就越多了。
大部分都集聚在文史樓這邊,就算見不到蘇亦也不肯離開。
考古專業這邊的學生,都炸鍋了。
誰也沒有想到小師兄有那么大的影響力。
同樣,這些外校的學生,也嚴重影響到文史樓的正常教學秩序。
這事最終還是驚動了在閱覽室看書的許婉韻,她連忙去辦公室請示師長。
恰好,教研室兩位主任都在,聽到許婉韻把事情的經過講述完畢,也是哭笑不得。
最終,兩人商議一番之后,還是決定告訴大家的真相。
故此,才有上面的通知。
可就算如此,大家還是有些不相信。
不愿意離去。
“同學,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蘇亦同學真的不在北大嗎?”
“對啊,如果他在的話,希望他能夠來出來跟大家見一面嘛。”
“我們不會傷害他的!”
“是的,我們只是想跟他交一下朋友。”
好家伙,這話越來越離譜了。
許婉韻無奈,只好解釋,“抱歉,蘇亦真的不在北大,他真的去外校做報告了。”
“那方便告訴我們,蘇亦同學去哪里做報告了嗎?我們也想聽。”
許婉韻猶豫片刻,還是說道,“在農大跟鋼院!”
“一天做兩次報告嗎?”
“是的,上午在農大,下午去鋼院。”
“我的天啊,難怪剛才沒有見到這兩個學校的學生呢,原來他們都在學校等蘇亦同學去做報告啊。”
“諸位,抱歉,我現在就過去農大,希望還來得及。”
“我也去!”
嘩啦啦!
人就散去一大半。
沒一會,就人去樓空了。
然而,就在許婉韻以為事情就這么結束的時候,卻發現,隔一段時間就有人過來文史樓這邊找蘇亦。
好在此前貼出來通知,還是起到作用了。
大家并沒有繼續上樓打聽。
因此,就這樣,不少人來了又走。
這一天,文史樓似乎變成一個中轉站。
迎接這些來來往往的外校生。
然而,正在農大做報告的蘇亦,對于這一幕,卻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