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后滿臉憤怒。

“你攔著哀家做什么？他打的是哀家的孫子，是整個大宋皇室的臉面！難道哀家連他的臉也戳花不得嗎？！”

趙頊臉色鐵青，心里卻一陣酸楚。他的父親英宗皇帝，是曹太后的養子，嚴格意義上來說，他跟曹太后，沒有半點血緣關系。如今聽她口口聲聲的孫子，實在有些諷刺。

“王方該如何處罰，自有前朝三法司議罪。祖母方才，有失偏頗了。”

曹氏未及說話，高太后怒道。

“皇帝到現在還袒護他？若不是他，皇室何至于蒙受如此羞辱，若不是他，你弟弟何至于被囚禁府中，暗無天日？此人與我趙家，分明不共戴天！”

“顥兒被廢，是他自作自受！母親原來是為了弟弟，來責問兒臣的嗎？！”

趙頊有些委屈，同時又有些憤怒地看著高太后。

高太后一時窘迫，看向曹氏。

曹太皇太后心里暗嘆高氏無用，嘴上說道。

“也不需前朝議了，王方的罪，哀家昨夜夢到先帝，先帝告訴哀家，要把王方縊死，然后梟首。”

先帝？

趙頊心里嘲笑，哪個先帝？

是與你同床異夢的丈夫仁宗皇帝，還是與你根本毫無母子情分的養子英宗皇帝？

大宋朝的先帝，哪個愿意看到你？

“怎么，你不想殺？”

“不是。”

曹太后身體靠在椅背上，笑容輕蔑，凝視著趙頊。

“你為什么不想殺？難不成，你還有什么別的目的嗎？”

曹氏的水平，比高氏可要強太多了，憑借她地位高出皇帝的優勢，她只需要強勢壓迫，趙頊就難以招架。

“孫兒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孫兒已經交給三法司審理此案，就要等三法司定刑之后，孫兒再做定論。祖母既然說夢到了先帝托夢，不知是夢到了哪位先帝，孫兒必然會到祖廟告以實情，想來先帝也一定會體諒孫兒的。”

滴水不漏，曹氏撇了撇嘴，不禁再一次生起后悔讓趙頊當皇帝的心思。

“既然你一定要讓三法司審案，那哀家要指派一個人參與審案，否則，哀家跟王方，你自己選一個吧。”

這是又要以死相逼了，趙頊最恨曹氏這一招，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不知是何人？”

其實趙頊心里，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

曹氏冷冷道：“翰林學士司馬光，冷靜沉重，就讓他參與會審。”

趙頊眸色一凜，誰不知道司馬光跟王安石是政敵？但左右權衡之后，他還是選擇答應曹氏的要求。

這不僅是權宜之計，更是趙頊自己的打算。

從之前昌王逼宮，他就已經覺察出，真正在背后出謀劃策的，就是這個司馬光。

老鼠躲在洞里不出來，就只能逼它出來了。

“既然如此，就依照祖母所言，著翰林學士司馬光，兼任御史中丞，進三法司會審。”

曹氏臉色終于好看了些，轉而又氣勢洶洶地看著趙頊身后的王方。

王方面無表情，滿是猩紅血絲的眼睛里，絲毫不隱藏他對曹氏，高氏，張茂則，以及所有跟他過不去的人的恨意。

曹氏有一瞬被這眼神給嚇著了，后背一寒，但轉而就煙消云散。

自己可是太皇太后！難不成這毛頭小子，還能把自己趕到行宮，一輩子不回來不成？

“你好自為之。”

曹氏丟下這句話，起身離開福寧殿，高氏默默跟在后面，對趙頊嘆了口氣，隨后瞪了王方一眼，也出去了。

殿中靜悄悄的，趙頊閉著眼睛，瘦削單薄的身影，此刻顯得無比落寞。

他疲憊地扶著椅子坐下，看著滿臉是血的王方，心里說不出個什么感覺來，讓太醫來給王方包扎。

一炷香的功夫，王方頂著滿臉的膏藥，站在趙頊面前。

君臣兩個，相顧無言。

良久，趙頊打破沉默，悶聲說道。

“若是沒話說，就回去待著，聽候發落。”

“微臣只想求官家一件事。”

“什么？”

“千錯萬錯，都是微臣的錯。微臣一人做事一人當，還請官家，不要把怒火牽扯到無辜的人。”

趙頊神情有些微妙。

“你說的無辜的人，是指的誰啊。”

“絳紅居的奴婢們。”

“還有呢？”

“方仲永，謝高陽等跟微臣一塊去樊樓吃酒的貢生們。”

趙頊身體微微前傾。

“還有呢？”

“……”

王方攥了攥拳。

“還有……我父親。”

趙頊聽到滿意的答案，身子又挺直靠在椅背上，揚起下巴。

“朕告訴你一個道理，這個世上，沒有無辜的人。如果那些奴婢不被你收買，你會溜出宮去嗎？如果那些貢生不陪著你，你一個人會去樊樓嗎？換言之，如果你不是王安石的兒子，王安石會遭受今日的滅頂之災嗎？王方，你說的這些人，哪個無辜？”

王方笑出了聲。

一派胡言，不過是偷換概念的歪理罷了。

要照這個說法，趙頊也有責任，他要是不去樊樓，又怎么會挨打呢。

“官家說他們有罪那便有罪吧，微臣懇請官家，能把他們的懲罰，都加在我一個人身上。”

“為什么。”

“微臣雖然混蛋，但什么是義氣，微臣還是知道的。”

趙頊似笑非笑，眼神深邃。

“可是，朕一定要打死那些奴婢，而且將方仲永他們全部趕出太學，連你的父親也已經給停職在家呢？”

王方氣得嘴角都在顫抖。

他第一次感受到一個帝王的涼薄，還有他自己的弱小。

王方啊王方，你平日里何等狂傲，怎么事到如今，連幾個朋友都保護不了！

趙頊挑著眉頭，略微有些嘲諷的口氣。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朕說過，你不想出仕，朕可以等。可你不該作踐朕的耐心。處置他們，就是給你一個警醒，朕可以殺了他們，自然也可以殺了你。”

趙頊說著，已是懶得與他周旋了，起身要去內殿。

不想胳膊卻被王方一把扯住。

只見王方低著頭，渾身都透著一股寒人心脾的陰鷙。

“我要怎么樣，你才能放過他們。”

趙頊微微一笑。

這小子還是很上道的。

他輕輕摸著王方臉上的膏藥，眼神同樣陰鷙。

“等朕滿意的時候……”

王方嘴角抽動一下，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來。

“好。”

隨后，殺氣騰騰的目光，落到角落里的張茂則身上。

趙頊滿意一笑。

“朕等你的好消息。”

隨后，他便緩緩走入內殿，不久，便從里面傳來他幽幽的聲音。

“倘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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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罵了別罵了，知道錯了

大家忍一忍，這一塊主要是主角心態變化了，馬上就開始報復了，我的意思是被人欺負多慘，將來報復就多爽。沒想到踩到大家毒點了，別罵了別罵了，我的錯

下一章就開始，保證不讓主角受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