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我們的王方少爺在太學讀書之后，白天在太學，晚上回宮里，兩點一線，確實是個實打實的好孩子，乖寶寶。連負責來回駕駛馬車接送他的宮人，都跟趙頊夸贊，小王少爺真的很乖！
趙頊有些詫異，但只要王方不作禍，他也樂得由得他去。
雖然慶壽宮和寶慈宮的兩位太后，幾次三番勸他，說王方這樣不合規矩，要他把王方趕出去，他也全都只裝作聽不見。自從昌王被廢了之后，兩宮太后的氣焰確實是小了不少。那位一向剛強的曹太皇太后，再也不對趙頊以死相逼了。
而對高太后而言，王方害慘了她的寶貝小兒子，她與他，是有著切齒深仇的。
而趙頊也知道這一點，生怕高太后會把王方叫到寶慈宮里刁難，派人把絳紅居嚴加看守，誰也不準進去打擾王方休息。
就是在這樣的保護之下，王方每天眼看著是乖乖去上學，回來后乖乖睡覺。
但實際上。
他啥也沒學！之所以老老實實去太學，也不是他回心轉意，而是純粹找樂子的！
白天，教書先生在講臺上搖頭晃腦，之乎者也，外面大樹郁郁蔥蔥，蟬鳴陣陣。王方不只一次懷念起學生時代的午后，因此浮想聯翩，或者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先生說的什么，他一個字也沒聽，聽也聽不進去。
他除了在蹴鞠場上跟其他同學踢蹴鞠以外，其他時間，在太學簡直就像一個死人。
就算回宮之后，他也不是那種偷偷讀書的人。
抽空司馬光來檢查他的學習進度，幾天下來，一本《孟子》，竟然連十頁也沒讀完！
氣得司馬光一個勁兒用戒尺抽他手掌心。王方也就在挨揍的時候疼的哀嚎幾聲，隨后該怎么擺爛就怎么擺爛。
似乎是真的把曾經答應趙頊的話拋諸腦后了。
“孺子不可教也！”
這天，失望透頂的司馬光，來到福寧殿，找到趙頊，要辭去王方師傅的差事。
“官家，王方頑劣不堪，不堪大用，恐怕遲早辜負了官家的一片好意?！?
跟司馬光一起來到福寧殿的，還有太學校長孫覺，直講呂希哲，張麗昌等人。
“王方在太學，上課睡覺，下課踢球，書本不沾得半點，怕是不適合在太學讀書。”
“王方正事不做，壞事做了一大堆。他自己不學習也就罷了，還攛掇著其他貢生，也無心學習，專門聽他講那淫穢故事，和他踢蹴鞠摔跤斗雞，甚至還捉螞蚱，掏鳥窩！再讓他這般鬧下去，該如何是好！”
“臣等冒死懇請官家，能夠把王方逐出太學，如若不然，不出一年，太學盡出無能紈绔之輩也！”
趙頊疲憊地閉著眼睛。
這個該死的王方……
趙頊真的有殺人的心思了。
他是真以為朕不敢殺他嗎？！
“王方呢？”
孫覺：“今日休旬假，王方與幾個貢生，到樊樓吃酒去了?！?
趙頊：？？？
“誰讓他出宮的？！安排每日接送他的人呢？！”
身邊的近侍面面相覷，不敢吭聲。
趙頊一時不知是哭是氣。
好啊，連朕身邊的人都給買通了。
王方啊王方，你還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年輕帝王到底火氣大，停頓片刻，徹底爆發，拍案而起。
“備車！朕要出宮！”
“官家！”
張茂則急忙勸道：“官家萬金之軀，怎可輕易出宮？若要把那王方捉拿，只需派人前往便是?！?
司馬光也說道：“張都知所言甚善，樊樓人多眼雜，萬一官家有個什么閃失……”
趙頊卻是斬釘截鐵，一定要親自把這個王方抓回來，嚴刑拷打。
打他八十大板！
“誰再說話，就跟王方同罪！”
司馬光一怔，慌忙閉了口。
趙頊揉著額頭，揮了揮手。
“行了，你們暫且退下，等朕與王方回來，再做道理。另外！”
趙頊指著張茂則。
“你現在就去告訴王安石，說朕邀他一同去樊樓飲酒看戲……讓他好好看看他養了個什么兒子！”
張茂則眸色一凜，應聲退下。
趙頊心里冷冷一笑。
不把你支出去，是不是又要給太后通風報信去了？
——
不說趙頊喬裝打扮，與幾個近侍出宮。且說王方與謝高陽，方仲永，并幾個結識交好的太學貢生，坐著一輛馬車來到樊樓前。
此時已經是晚上了，樊樓燈火闌珊，琳瑯滿目，惹得幾個年輕人們驚嘆不已。
幾個人中，只有王方把來樊樓當成家常便飯，就連家境稍微好一些的謝高陽，也只是聽過樊樓的大名而已。
“這里就是樊樓啊?！?
方仲永仰頭看著這一眼望不到頂的八角小樓，眼中流露著艷羨的光。
王方叉著腰，長呼口氣。
“恢復自由的感覺真好啊。在宮里都快把我給憋死了。”
“方哥?！?
方仲永有些羨慕地看著王方。幾天下來，他們都已經很自然地稱呼王方叫“方哥”了。
“你以前經常來這種地方啊?；ㄤN得不少吧？”
方仲永家里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戶，爹娘省吃儉用，才把他送到太學來讀書。當年因為家里窮，父親都不要他讀書的，若不是他拿吞藥自殺來威脅，恐怕現在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認識字的農夫而已。
他心里雖然很向往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無奈囊中羞澀，只好等著將來考取功名之后，再好好享受生活了。
“不過是個酒樓罷了?！?
王方無所謂地說道。
“沒進去過的人，以為它何等好何等好，好似仙宮一樣的地方。其實進去以后，發現也就那樣。進去吧，哥請客！”
“好嘞！謝謝方哥！”
幾個人連連稱謝，說笑著跟著王方走進樊樓去。
“呦呵，這不是王方大少爺么！”
剛一進門，迎面兩個醉醺醺的紈绔公子，摟腰搭背，搖搖晃晃地往外走，看見王方，一個人咧著嘴笑道。
“幾天不見，似乎消瘦了不少……外面都傳你死了，原來你沒死啊?！?
說著，一只手不住地在王方身上亂摸。
“你爺爺死了我都死不了！”
王方拿走他的手，順勢往外一推。
“趕緊滾蛋！”
那兩個人笑呵呵地飄出去，王方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一個跑堂地陪笑著過來請安。
“王衙內，好長日子不見了。”
“出了趟遠門。”
王方環顧著四周。
“裝修得挺快啊，還以為小爺上次把這里砸了以后，你們且得裝修個把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