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子里咋也沒啥人呢。”
王方和阿寶主仆兩個，騎馬進了村子，只見一排排低矮破舊的房屋，時不時看見幾只野狗趴在墻根底下。
“賣炊餅！又大又圓的炊餅！”
迎面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推著小車過來，上面放著個籮筐，里面是熱氣騰騰的炊餅。
阿寶咽了下口水，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起來。
“爺，我肚子餓了。”
“我也餓了。買他炊餅吃吧。”
阿寶便上前把賣炊餅的漢子給叫住了，那漢子四十來歲上下，長得又矮又丑。
王方看著他，忍不住想問陽谷縣的武大郎跟他是什么關系。
不過歷史上沒有武大郎這個人，他的原型是明朝的陽谷縣縣令，名叫武值，而且長得一表人才，據說身高在一米八以上。
之所以傳成后世那個樣子，是因為他一個叫黃堂的朋友，想求走武值后門沒走成，就懷恨在心，四處編排武值和他媳婦潘金蓮。
一對好夫妻的名聲就被糟蹋成這樣了。
所以交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才是。
那漢子包好炊餅，阿寶剛要給錢，迎面又一個漢子，也推著一個小車，也高聲吆喝。
“賣饅頭！又軟又香的饅頭！”
阿寶聽言，又對王方道。
“爺，小的這幾天牙疼，這炊餅太硬，要不買些饅頭吃吧。”
賣炊餅的漢子聽言，不干了，皺著眉頭道。
“俺都給你包起來了，你說不要就不要？”
阿寶撇了撇嘴。
“我還沒錢呢，誰讓你包起來的。”
“嗨……我個暴脾氣的。”
漢子卷起袖子，怒氣沖沖。
“你這哥兒，要找事不是？”
“就找了怎么滴吧！”
阿寶也卷起袖子要打架。
“阿寶！”
王方瞪了阿寶一眼，對漢子說道。
“大哥，對不住，炊餅我們要了。”
漢子見王方穿著打扮，像是個尊貴人，不敢招惹，剛要把包起來的炊餅給他，卻發現那包炊餅竟然不見了。
“這咋回事？俺剛剛才放在籮筐上的……”
阿寶眼尖，看見一個小孩竄進一個巷子里去，叫道。
“賊在那兒呢！準是剛才咱倆吵架的時候，他給順走的！”
那孩子大概是聽見了，又從巷子里跑出來，直奔村外頭去了。
“他奶奶的，兩條腿敢跟我騎馬的比！”
阿寶說著，飛身上馬，去追那個孩子。
那孩子不過八九歲，再給他兩條腿，他也跑不過。阿寶縱馬，一聲嘶鳴，擋在他面前。
孩子懷里果然抱著那包炊餅，嚇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想回頭跑，不想后路又被趕過來的王方給堵死了。
“你……你們……”
“你們你奶奶！”
阿寶跳下馬，奪過孩子懷里的炊餅，接著一巴掌抽得孩子滴溜溜轉圈。
“小小年紀干什么不好，去干扒手！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那孩子還嘴硬。
“俺沒爹娘！可俺有師傅！俺師傅說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肚子餓了，就得去找吃的！”
“操你奶奶的，還敢嘴硬！”
阿寶揚起馬鞭要抽他，被王方制止了。
“爺，這孩子甚是可惡，到底是賤民的孩子，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王方面無表情。
他是賤民，你是什么？你說到底不也是個伺候人的奴才嗎？
“再多說一句，你給我回東京去，別在我跟前了。”
阿寶倒抽一口涼氣，不敢吭聲了。
王方看那孩子，瘦得跟小凍貓子似的，衣服也破破爛爛，還不合身，恐怕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就穿上了。
“你叫什么？”
孩子把頭一扭。
“憑啥告訴你。行走江湖，愿賭服輸，俺敗在你手上，任你打任你罵，要是喊一聲疼，就不是好漢！”
這孩子有點兒意思。
王方笑出了聲。
“這么說，你還是位行走江湖的大俠嘍？”
小孩抱起膀子。
“那當然。”
“這樣吧。我問你幾個問題，我就給你炊餅吃，怎么樣？”
孩子眼前一亮，不爭氣地咽了下口水。
“真的假的。”
“真的。”
“那……那你問吧。”
“第一個問題。你叫什么？”
小孩無奈道。
“許太平。”
“第二個問題，你剛才說你沒有爹娘，你爹娘呢？”
“死了。”
“怎么死的？”
“餓死的。”
“第三個問題，你師傅是誰？”
許太平不說話了。
王方眸色一凜。
“看來你是不想吃炊餅嘍。阿寶，咱們走吧。”
王方說著，轉身要走。
“等會兒！”
許太平突然叫住他，眼睛一直在看阿寶手里的炊餅。
“你……你給我吃一塊，我就告訴你。我快餓暈了。”
王方抬了抬下巴，示意阿寶給他個炊餅。
“爺，給他他就跑了。”
“我相信，他不會跑的。對吧，許大俠？”
王方彎著腰，笑瞇瞇地看著許太平。
許大俠三個字，讓許太平心里莫名一陣恍惚。
他挺直了腰板，接過炊餅，看了看，又看著王方，認真說道。
“我現在還要跟人要飯吃，算不得大俠。但將來，我一定會成為真正的大俠的。”
一邊阿寶冷哼了一聲。
“大俠可不會偷東西。就你這樣的還當大俠哩。”
“跟孩子這么認真干什么。”
王方看著許太平狼吞虎咽吃了塊炊餅，顯然沒吃飽，但他也沒有再要，而是對王方說道。
“我師傅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也姓許，是位神仙。”
“神仙？”
王方皺起眉頭。
不知怎么，看著眼前這個饑腸轆轆的瘦弱少年，他眨了眨眼，眼前竟變成了另一番景象。
一望無際的大地，狼煙滾滾，天像血一樣那么紅。成千上萬的饑腸轆轆的百姓，跪在大地上，雙手張開，面向蒼天。
天為父，地為母，他們是天地的孩子，可他們的父母拋棄了他們。
耳邊到處都是災民們振臂高呼的聲音。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王方震悚了一下，眼前還是許太平。
“你……你剛才說什么？你師父是……”
“神仙。真正的神仙！”
許太平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俺師傅自幼學道，一生抓鬼無數！就說這個村子，俺師傅就抓了好幾個鬼！只是俺師傅不讓俺到處聲張，所以剛才俺不敢說……你、你可別出去亂說啊！”
“抓鬼？哈哈哈哈……”
阿寶笑彎了腰。
“這小崽子真是張嘴就扒瞎，還神仙，還抓鬼，還師傅……什么神仙能認你當徒弟？真是。爺，別跟他廢話了，咱們趕緊走吧。”
許太平生氣地撅起小嘴，晃著小拳頭。
“騙你是你兒子！你要不信，我這就帶你去見俺師傅！”
阿寶不屑道。
“我可沒那閑工夫。”
但王方卻道。
“走，你前面帶路，去見你師傅是何方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