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東京富貴迷人眼,天下繁華,盡在此間。
如果王方肯留在這里,未必不會廣有作為。
金明池乃是皇家園林,處處亭臺樓閣,燈火闌珊,藕華生香。
王方坐著一葉小舟,在蓮花池里飄飄蕩蕩,領略金明夜雨景色之后,一直到了一座在水上起來的宮殿。
臨水殿。
這是皇帝宴邀群臣的地方。
但今天晚上只有少數大臣在這里,幾乎都是翰林院的學士,這里面就有神宗皇帝的侍讀王安石。
值得一提的是,還有同樣是翰林學士,也是王安石的摯友,未來更是他一生之敵的司馬光。
其余的都是來自太學的學生。
王方在宮里被人當成小姑娘一般打扮,穿上最好最鮮艷的衣服,頭上還攢了花。不得不說,王衙內生得實在是眉清目秀,雖稱不上驚為天人,但絕對是板板正正的帥小伙。可以說是帥呆了。
就這么姍姍來遲一進大殿,立刻就惹得許多人挪不開眼。
看著滿殿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王方心情沉重。
這哪里是宴邀群臣。
分明是給自己搭的裝逼專場。
可王方并不想裝逼。
只有一個位置是空著的,在那個空位旁邊,左邊是老爹王安石,正在用十分和善的目光看著自己。
小兔崽子,敢丟我老王家的人回去就揍死你!
右邊坐著一個四十八九歲的中年官員,留得好長的胡子,神情嚴肅,不茍言笑。
王方認得,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司馬光。
司馬光砸缸!
司馬光砸光!
司馬光砸缸!
司馬缸砸缸!
王方突然想起趙麗蓉老師的小品。
太監帶著王方坐到了一個十分顯眼的位置,在神宗皇帝龍椅左邊的下面。
也就是王安石座位的下面,他一抬頭,就能看見老爹和善的眼神。
就這么一坐,底下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
“這人誰啊,怎么坐在那里?”
“他你都不知道?王學士的兒子王衙內啊。”
“你是說那個紈绔?吃喝嫖賭不務正業的那個?”
“正是此人,傳言說他罵父欺君,誹謗新政,明明把官家都給惹怒了,怎么現在又成座上賓了呢……”
這些話王方也多少聽見了幾句。
他抬頭看了看老爹,他相信老爹肯定也聽見了,但還是像沒聽見一般,淡定自若。
王方輕嘆一聲。
求死不成,還被推上風口浪尖。
這叫什么事兒啊。
王方撿起一顆荔枝,剛送進嘴里,眼前突然晃過一個人影。
他抬眸,是個儒生,二十來歲。
態度并不和善。
“在下方仲永,廣陽府貢生,舊聞王衙內大名,如雷貫耳,不知可否與衙內切磋一二。”
王方看著他,目光平和。
“不可。”
方仲永一怔,沒想到王方拒絕得如此干脆。
場面頓時陷入尷尬的沉默。
王安石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一直在給王方遞眼色。
王方全裝看不見。
切磋切磋,切你個大頭鬼,回家切大白菜去吧。
神宗的算盤他早看清了,無非是借著今夜這個宴會,把他王方的名號給打響,好讓他們王家父子三人,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既然回家已成泡影,王方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當一個閑散公子。
打死不做牛馬!
方仲永笑了笑,陰陽怪氣。
“舊聞王家乃書香門第,王翰林乃飽學鴻儒,所生三子皆麒麟之才。今日一見衙內……不知是不屑與方某切磋,還是徒有虛名呢?”
當真是會拱火之輩……
底下已然掀起一陣竊竊私語。
“既然如此!”
方仲永索性放大聲調。
“王學士又何德何能,侍奉官家身邊?!”
底下一陣喧嘩。
似乎都在看熱鬧不嫌事大。
王安石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
一邊的司馬光,臉上流露出一絲十分值得玩味的微笑。
王安石心里有些失望。
可他什么都不能說。
方仲永的表情,已經越來越挑釁了。
今夜他可真了不起,把大名鼎鼎的王安石給踩在了腳下。
“也罷,看來王衙內是不會與方某人切磋了,方某自然也不會強人所難。”
正當他大搖大擺要歸席的時候,突然感到背后,竟然有陣陣風刮過。
這是在屋內,哪來的風?
不對!
方仲永轉身,立刻一陣驚悚。
只見王方緩緩站起,周身一股十分強大的氣場,竟壓得方仲永根本喘不過氣來!
難道!
這就是傳說中的……
騙你的。
其實王方剛才打了個盹,無意中與老爹對視,看見老爹那核善的眼神,突然意識到自己今晚若是擺爛回家之后很可能會生不如死。
“你要比什么?”
王方面無表地看著方仲永。
“咱們就從最簡單的開始,對對子如何?”
王方沒說話,只是輕輕抬了抬手,示意方仲永先來。
方仲永咳嗽了一聲。
“一掌擎天,五指三長兩短。”
“六合插地,七層四面八方。”
“好!”
王老爹鼓掌喝彩。
司馬光輕輕捻起胡須。
方仲永又道:“曲溪曲曲龍戲水!”
“隴埔隴隴鳳簪花。”
“龍怒卷風風卷浪!”
“月光射水水射天。”
“好!太好了!”
王老爹快跳起來了。
方仲永喉嚨滾動。
也沒人跟他說這姓王的肚子里真有墨水啊……
“十人九惰,先八下七上,后六推五阻,三心二意,一事無成!”
王方長呼一口氣。
“十女九浪,縱七情六欲,要五金四驅,三室二廳,一無是出!”
底下一片吁聲。
不茍言笑的司馬光,臉上終于有了些許笑容。
王安石低頭咳嗽了一聲。
方仲永臊紅了臉,直剁腳道。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王方打了個呵欠。
“還比不比?”
“我來!”
座中又一人站了出來。
“在下江陽府貢生謝高陽,欲向衙內討教幾招!”
王方回頭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滿眼贊賞。
加油寶貝兒子,爸爸相信你!
王方無奈搖頭。
“你又要比什么?比作詩?”
謝高陽微微一笑。
“詩詞歌賦,那是迂腐書呆子們的事情,于興邦立業無益。當今朝廷內憂外患,謝某身為大宋子民,有心為國分憂,無奈智術淺短,心中有許多問題不解,懇請衙內能與我解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