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小章：未涼的余溫

星弦殿堂的穹頂還浸在煙火的余暉里時，祭臺的凹槽突然泛起漣漪。路易斯手背上的四葉草印記最先發燙，像塊剛從烤箱里取出來的星晶糖，順著血管往心臟蔓延——那溫度他太熟悉了，和二十年前祖父書房里的餡餅、萊依徽章的缺口、張伯鐵盒里的簡筆畫一樣，帶著種執拗的熱乎勁兒，好像無論過多少年，都舍不得真正涼下去。

“祭臺在響。”謝斯特的長棍往凹槽里一戳，棍尖的金色花瓣突然簌簌發抖，花瓣邊緣滲出的光滴在石面上，竟像融化的星晶糖般凝成細小的四葉草。他猛地抬頭，正撞見穹頂的星河在流動——那些原本固定的星軌突然活了過來，順著穹頂的紋路緩緩旋轉，在地面投下片搖晃的光斑，像誰在天上攪動著一碗甜湯。

克萊爾的星軌光帶突然繃得筆直。她指尖劃過光帶時，北節點的景象正劇烈震顫：齒輪塔的偶數齒齒輪正在瘋狂倒轉，齒縫里滲出的不再是銀藍色的月光草汁液，而是種粘稠的灰黑色物質，正順著塔基往土壤里鉆。萊依的星晶鎧甲已經裂開了三道縫，銀藍色的能量從缺口往外涌，像被戳破的蜂蜜罐，在風中凝成細碎的光屑。

“混沌能量在吞噬防御陣。”克萊爾的聲音有些發緊，光帶里的萊依正用肩膀頂著塊松動的齒輪磚，磚面的四葉草圖案已經黯淡了大半，“她把自己的星晶能量全灌進星晶磚里了，再這樣下去……”

“再這樣下去，她就得錯過張伯的布丁了。”chara突然把匕首往祭臺邊緣一磕，刀柄的四葉草裝飾“咔嗒”彈開，露出里面嵌著的星晶碎片。那碎片薄得像片雪花，卻燙得驚人，正是張伯鐵盒里第四幅簡筆畫缺的那一塊。“祖父的日記里畫過這個，”她捏著碎片往祭臺中央按，“說把碎片嵌進去，就能打開‘同心門’。”

祭臺的凹槽突然發出嗡鳴。路易斯手背上的印記、謝斯特長棍的花瓣、克萊爾的星軌光帶、chara的匕首碎片，還有口袋里那半塊始終發燙的星晶餡餅，突然一起亮起來。四葉草形狀的光斑在凹槽里旋轉、碰撞，最后“咔”地拼出半枚透明的星晶鑰匙——缺口處的紋路，正和萊依徽章背面的缺口嚴絲合縫。

“還差萊依的那半塊。”路易斯突然想起什么，往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個被餡餅熱氣熏得發軟的油紙包。里面是張伯塞給他的星晶糖，四葉草形狀，糖芯里嵌著片極小的晶屑，“張伯說這是‘傳家寶糖’，當年我父親總偷揣著給萊依……”

話沒說完，星晶糖突然自己飄了起來。糖芯的晶屑從糖衣里鉆出來，像只發光的小蟲，往凹槽里的鑰匙缺口鉆去。就在兩者即將碰到的瞬間，穹頂的星河突然傾瀉而下，金色的光流像瀑布般砸在祭臺上，將四人裹進片滾燙的光暈里——路易斯聞到了火山蜜的甜、潮汐鹽的鮮、月光草的清苦，還有星晶面粉特有的麥香，像整個星弦殿堂的味道都被揉進了這道光里。

“抓緊了！”謝斯特的長棍突然變得滾燙，棍身的紋路亮起，像條活過來的金龍，“這玩意兒比西節點的混沌漩渦還晃！”

路易斯感覺自己像被塞進了搖晃的烤箱，熱乎氣從四面八方涌來，卻一點不覺得悶。口袋里的半塊餡餅還在硌著腰，溫度透過布面滲進來，像有人在背后推著他往前走。等失重感終于消失時，北節點的風正卷著齒輪碎屑往他臉上拍，帶著股機油和星晶能量混合的味道。

“你們怎么來了？”萊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喘，卻亮得像剛出爐的餡餅。路易斯抬頭就看見她站在齒輪塔頂，星晶鎧甲從肩膀裂到腰側，銀藍色的能量正順著裂縫往外冒，像融化的糖漿，但她手里的星晶磚還死死嵌在塔尖，磚面的四葉草圖案正一明一暗地閃，“不是讓你們在殿堂等我回去吃布丁嗎？”

“張伯說，少個人的布丁沒澆夠火山蜜。”路易斯把揣在懷里的半塊餡餅扔上去。餡餅劃過半空時，被風撕開個小口，露出里面嵌著的星晶糖——正是剛才鉆進鑰匙缺口的那片，此刻正發著光。萊依伸手接住，指尖剛碰到餡餅，鎧甲的裂縫就突然收縮了半分，銀藍色的能量不再往外滲，反而順著她的指尖往星晶磚里流。

“原來這玩意兒能補能量。”謝斯特的長棍在塔基上敲出火星，“早知道多帶幾塊了！”他話音剛落，地面突然震動起來，混沌能量像黑色的潮水從地底涌出來，順著齒輪塔的支架往上爬，所過之處，偶數齒齒輪的光立刻黯淡下去。

“它們在啃齒輪！”chara突然把匕首插進最近的齒輪縫里。刀柄的四葉草裝飾再次彈開，這次掉出來的不是碎片，而是串星晶繩——和她從莫林機械臂里找到的那根一模一樣，繩尾的四葉草掛墜一碰到齒輪，就炸開片銀藍色的光，把爬上來的混沌能量逼退了半尺，“是月光草的能量！張伯在餡餅里加了月光草粉！”

克萊爾的星軌光帶突然鋪展開來。光帶像條發光的綢帶，順著齒輪塔的支架往上纏，每繞一圈，就有一片月光草的虛影從光帶里飄出來，落在齒輪的齒縫里。那些虛影一碰到混沌能量，就發出“滋滋”的聲響，冒起白色的煙，而齒輪的光則重新亮起來，比之前更盛。

“防御陣的能量源是星晶磚，”克萊爾的額頭滲著汗，光帶的顏色卻越來越亮，“但齒輪需要月光草來維持運轉！謝斯特，幫我守住西側的齒輪組，那里的潮汐鹽快耗盡了！”

“收到！”謝斯特的長棍突然變長，棍尖的金色花瓣像張開的傘，往西側跳去。他的長棍一碰到西側的齒輪，棍身就滲出淡淡的金光——那是東節點的火山蜜能量，混著克萊爾的月光草光帶，在齒輪表面凝成層金色的膜，把涌上來的混沌能量擋在外面。

路易斯突然注意到塔基的角落。那里有塊松動的齒輪歪在一邊，齒縫里卡著片星晶碎片，形狀像極了他父親星軌的最后一塊拼圖。他剛想沖過去，就被一股混沌能量掃中后背，疼得差點跪在地上。手背上的四葉草印記突然劇烈發燙，燙得他幾乎握不住拳，但也正是這股燙意，讓混沌能量像碰到烙鐵般縮了回去。

“路易斯！”萊依在塔頂喊，“那塊碎片能激活塔基的核心！快把它嵌進凹槽里！”她說話時，突然把手里的星晶磚往塔尖按得更深，磚面的四葉草圖案猛地亮起來，逼退了大半混沌能量，但她鎧甲的裂縫也跟著擴大，這次連膝蓋都裂開了，銀藍色的能量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路易斯咬著牙往塔基沖。離那塊碎片還有三步遠時，混沌能量突然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在他面前堆起道黑色的墻。他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冰窖，剛才被餡餅焐熱的身體瞬間發冷，手背上的四葉草印記也開始變暗。就在這時，口袋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是張伯塞給他的另一塊餡餅，用星晶葉包著，此刻正自己從口袋里滾出來，落在他腳邊。

餡餅的熱氣突然炸開，像朵小小的煙花。火山蜜的甜香混著星晶能量漫開來，黑色的墻瞬間融化了半分。路易斯抓起餡餅往墻上扔，燙人的面團撞在能量墻上，竟發出“滋啦”的聲響，像熱油澆在了冰上。墻面上出現個小小的缺口，剛好夠他鉆過去。

“原來熱乎的東西真能壯膽。”路易斯沖到塔基前，把碎片往凹槽里一按。碎片嵌進去的瞬間，整個齒輪塔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塔基的地面裂開無數道縫隙，銀藍色的光從縫里涌出來，順著塔身往上爬，所過之處，萊依鎧甲的裂縫正在緩緩愈合，連她發梢沾著的齒輪碎屑都在發光。

塔頂的星晶磚突然徹底亮起。四葉草圖案從磚面浮起來，在空中旋轉著變大，最后罩住了整個齒輪塔。混沌能量像被陽光照到的霧，迅速消散在空氣里，連帶著北節點的天空都亮了起來——原本灰蒙蒙的云層裂開道縫，露出后面干凈的藍天，像被誰用星晶布擦過。

“結束了？”謝斯特拄著長棍喘氣，棍尖的金色花瓣蔫蔫地垂著，“我的胳膊快趕上火山口的溫度了。”

chara突然指著塔頂笑出聲。路易斯抬頭，看見萊依正坐在星晶磚上，手里還捏著那半塊餡餅，邊吃邊往下掉渣。她的鎧甲已經完全愈合，銀藍色的能量在甲片上流動，像剛澆上去的糖漿，而她手背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四葉草印記，正和他們四人的印記一起，發著同樣的光。

“還沒結束呢。”萊依把餡餅舉起來晃了晃，“張伯的布丁還在殿堂里等著呢，少了誰都不行。”

她的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一陣熟悉的吆喝聲。路易斯往聲音來處一看，差點笑出聲——張伯正背著個比他人還高的食盒往這邊跑，圍裙上沾著星晶面粉和火山灰，食盒的提手還掛著個掉了漆的勺子，一看就是從廚房直接沖過來的。

“跑這么快干嘛？”謝斯特第一個迎上去，伸手就去掀食盒蓋，“剛出爐的布丁燙嘴不知道……嗷！”他的手背被張伯用勺子敲了一下，紅了一小塊。

“急什么？”張伯把食盒往地上一放，打開時里面飄出的甜香差點把人熏醉——五層托盤，每層都擺著四葉草形狀的布丁，上面澆著東節點的火山蜜，撒著南節點的潮汐鹽，最頂上還插著五根星晶糖棍，“萊依的那份多加了兩勺糖，知道你剛才耗了不少力氣。”

萊依從塔頂跳下來，落地時帶起陣風，把食盒里的甜香吹得更遠。她走到張伯身邊，很自然地接過食盒里的勺子，挖了一大口布丁塞進嘴里，眼睛瞬間亮起來，像二十年前那個闖進路易斯祖父書房的小姑娘，嘴里塞著餡餅，含糊不清地說“這個比東節點的巖漿蛋糕好吃”。

路易斯突然注意到塔頂的星晶磚。剛才罩住齒輪塔的四葉草光罩還沒散去，此刻正像塊巨大的畫布，上面漸漸浮現出一幅畫——五個身影圍著一個巨大的食盒，食盒里飄出的甜香在畫里凝成四葉草的形狀，而畫的角落，蹲著個拎著搟面杖的小身影，正往食盒里撒星晶粉。

“張伯也在上面。”克萊爾輕聲說，指尖的光帶與畫里的甜香緩緩交織，“就像……就像我們一直都在一起。”

北節點的風還在吹，但已經帶上了暖意。路易斯摸了摸口袋，發現那半塊沒扔出去的餡餅還在，溫度剛剛好——不燙嘴，也不會涼得發僵，像所有未完待續的故事，總留著一口熱乎的余溫，等著下一段開始。

他抬頭看向天空，剛才云層裂開的地方，正有顆明亮的星星在閃爍。那星星的光落在他們五人手背上的印記上，讓那些四葉草都亮了起來，像在回應著星弦殿堂穹頂的那行字：

“所謂終章，不過是下一段故事的第一口餡餅。”

而此刻，這第一口，正被五個人分著吃，甜得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