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三年春二月，長安城外的望春亭下，蘇寒蹲在田壟間，看著農人對著發黃的麥苗嘆氣。他手中握著從后世記憶中復原的《農政全書》殘頁，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喧嘩——趙郡李氏的莊頭正帶著私兵，推倒新栽的苜蓿苗。

“住手！“崔明薇的銀梭劃破空氣，釘在莊頭的甲胄上。她身著改良的交領窄袖襦裙，腰間別著刻有“工“字的皮質算袋，“這些苜蓿是天工監試種的牧草，能讓戰馬過冬不掉膘。“

莊頭冷笑，袖口露出半截云雷紋：“蘇少監要與民爭田？我等奉族長之命，保護百姓春耕。“他忽然指向田邊的筒車，“再說了，這種奇技淫巧，焉知不是妖術？“

蘇寒站起身，拍了拍衣擺的泥土：“妖術？“他指向筒車的龍骨鏈條，“這是參考三國馬鈞的翻車改制，能讓旱地每畝多澆兩擔水。“忽然從袖中取出紅薯塊莖，“至于爭田——“他將塊莖埋入土里，“三個月后，這片地能產出比粟米高三倍的食糧。“

太極宮的偏殿里，李世民看著案頭的《齊民要術》批注，忽然聞到淡淡墨香。蘇寒抱著新制的活字印版闖入，棗木刻成的反字整齊排列在鐵框內：“殿下，這是臣改良的活字印刷術，千字版可印萬冊農書。“

“好個活字！“李世民指尖撫過“貞觀農令“四字，“朕早想讓天下農人都懂輪作之法，可惜絹書太貴。“他忽然皺眉，“不過聽聞江南士族在傳，說天工監的筒車抽干了地脈，導致蝗災。“

“臣正為此事而來。“蘇寒展開《救荒本草》摹本，“臣已讓安小容的商隊從安南帶回占城稻，又在隴右試種紅薯——“他指向印版上的農圖，“明日可讓匠人帶著活字版走街串巷，把防蝗之法刻在竹簡上，比謠言傳得更快。“

三日后，長安東市的匠人攤前圍滿百姓。崔明薇親自演示改良的曲轅犁，犁鏵角度可通過齒輪調節，適應不同土質：“父老們看好了，這犁尖用的是灌鋼法鍛造，比尋常犁省三成力。“她忽然從布袋取出玉米棒子，“今年秋天，大家若種這'玉蜀黍'，就算蝗災來了，稈子也能喂馬。“

圍觀的百姓中忽然有人打翻醋壇，酸香中混著硫磺味——蘇寒立刻警覺，這是世家縱火的前兆。“神火營，保護糧種！“他大喊的同時，抓起玉米稈制成的簡易滅火器，對著冒煙的草垛噴射泥漿。

火及時撲滅，卻在灰燼中發現趙郡李氏的族徽。安小容帶著粟特商隊趕到，馬車上載著從江南截獲的假種子：“蘇先生，他們在麥種里摻了雜草籽，難怪麥苗發黃。“

蘇寒撿起一粒假種，忽然想起后世的種子篩選法：“傳令各州縣，用鹽水漂種——飽滿的種子沉底，空殼浮面。“他忽然冷笑，“順便把此法刻在活字版上，讓天下農人都知道，世家的陰謀，抵不過一粒良種。“

是夜，天工監的活字工坊燈火通明。蘇寒指導匠人將《農政全書》中的“區田法“刻成圖文版，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童謠：“筒車轉，紅薯甜，天工監里有神仙。“他知道，這是崔明薇教孩子們唱的，比任何政令都更能深入人心。

貞觀三年的谷雨，李世民親耕籍田，所用的正是蘇寒改良的“貞觀犁“。犁頭刻著五谷紋，犁轅纏著苜蓿藤，當耕牛踏過田壟，露出底下埋著的防蝗石板——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滅蝗口訣，正是活字版的杰作。

“先生，“李世民擦去額頭汗水，“朕終于明白，為何你總說'治國如耕犁'。“他指向遠處的筒車群，“以前靠刀劍治世，如今靠這些會轉的木頭鐵器，反而讓百姓心服。“

蘇寒望著田間忙碌的匠人，他們正在給農人分發紅薯藤：“殿下，臣只是把后世的'深耕易耨'之法帶來。“他忽然從懷中取出《便民圖纂》殘頁，“真正的神仙，是這些懂得用算籌計算株距、用齒輪調節水量的匠人。“

江南的春雨里，盧氏的老族長盯著手中的《農書》竹簡，上面的防蝗法竟比族中秘傳更有效。他忽然看見莊頭送來的紅薯干，嘗了一口，甜糯的滋味讓他想起年輕時見過的西洋奇珍。“罷了，“他長嘆一聲，“天工監的種子，比咱們的良田更能收心啊。“

貞觀三年的夏夜，長安的匠人巷飄著新麥香。蘇寒站在活字工坊前，看著匠人將“輪作十二法“印在絹帛上，準備隨商隊運往西域。崔明薇抱著新制的棉紡車經過，車軸上刻著“女紅經緯“四字：“蘇先生，用這紡車，江南的棉布能比蜀錦更細。“

“好。“蘇寒點頭，忽然想起在后世博物館見過的黃道婆畫像，“告訴匠人們，棉紡車的踏桿要改成曲尺形，省力又快。“他忽然指向星空，“當年嫘祖教民養蠶，如今咱們教人種棉，這才是真正的衣被天下。“

是夜，李世民微服來到田邊，看著筒車在月光下轉動如輪。“先生，“他忽然笑道，“朕夢見煬帝開運河，卻不如你開的'阡陌運河'——“他指向田間的灌溉網，“每一道溝渠，都是匠人用算籌量出來的。“

蘇寒望著筒車投在地上的影子，忽然覺得那像極了后世的齒輪。他知道，自己帶來的不是驚世駭俗的高科技，而是將明清的務實技術與當代的科學思維結合，讓大唐的田間地頭、作坊街巷，都流淌著改良與創新的活水。

貞觀三年的第一個豐收季，長安百姓在打谷場上堆起了紅薯山、玉米垛。當第一車棉布從江南運抵，上面繡著的不再是門閥紋章，而是統一的“工“字火銃紋。蘇寒站在匠人碑前，看著新刻的“農匠““織匠“之名，忽然明白，真正的強國之道，從來不是靠火器的轟鳴，而是讓每個農人都能吃飽，每個匠人都能發光，讓文明的根須，深扎在每一寸改良過的土地里。

當更夫敲響子時的梆子，蘇寒摸了摸袖中磨舊的《農政全書》殘頁，忽然聽見遠處傳來紡織機的咔嗒聲——那是新的棉紡車在轉動，也是千萬匠人在編織一個比任何王朝都更堅實的未來。他知道，在這個沒有高科技的時代，靠著對土地的敬畏、對技藝的鉆研，以及跨越時空的智慧，大唐正在他眼前，長成一棵根深葉茂的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