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虹蜷縮在臥室床角，看著門被不斷地拍打，嚇得瑟瑟發抖。

她本來睡得正香，結果突然腦海中響起任務失敗的電子聲，直接把她震醒。

孫虹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有些后怕的她忍不住想找人傾訴，走出臥室就看見丈夫還杵沙發上，老神在在地看著電視。

這讓她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死男人平時工作回來就喜歡癱沙發上，家務全都讓她干，現在出這么大事，還這么沒心沒肺？

“你是又皮癢了是吧？！天天看你那個破球賽！你能看出什么……來……”

她上去朝著后腦勺就先來個巴掌，稍微解了解氣，卻發現正前方的電視，分明是雪花屏。

這時候，孫虹才感覺有些不對勁，丈夫卻已經轉過頭來。

他動作有些僵硬，雙目無神，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嘴角逐漸揚起。

還是那張熟悉的臉，但此時此景，卻讓她覺得無比陌生。

“老……老公？”孫虹試探著喊了聲，希望能得到回應。

男人嘴角裂開，“你也……來了？……一起……唱啊？”

她只感覺脊背發涼，訕笑著往后退去。

看到她的動作，男人被激起反應，猛地站起身，口齒有些含糊，“唱……唱啊！！”

那雙眸子里，不再有往日的溫情，只剩下空洞而癡傻的狂熱。

“啊！！”

孫虹轉身跑進臥室，把門反鎖上，男人雖然被隔在門外，卻不死心，大力地抽打著房門。

她死死倚著門，捂著嘴，眼淚簌簌流下，卻不敢說話。

“虹……虹……一起唱啊……”

陰惻惻的聲音傳來，又把她嚇了個激靈。

躲進被子里，縮在最角落，似乎這樣就能重新帶給她安全感。

“在耳邊回響~~心中渴望~~瘋狂地~~~滋長~~~”

臥室門的拍打聲變小，有些含糊地歌聲響起，孫虹把視線移到窗外，發現對面的樓房，也都變得燈火通明！

在燈光的照耀下，影子清晰地投射到窗簾上，可以看出有好幾家都遭遇了變故，兩人乃至三人的影子交叉在一起！

一些窗戶被打開，有人探出頭來，大喊救命，但很快，就沒了聲息。

他們……都怎么了？

孫虹感覺是那個靈異任務失敗的原因，但之前……不都好好的控制住了嗎？

她們還跟著完成任務呢……丈夫明明不喜歡聽歌，為了出份力，還把那個電臺頻道收藏了，隔一段時間就切出來聽……

難道？

她突然驚醒，所以這就是丈夫出現異常的原因？

那他現在唱歌……

孫虹不敢細想，撕開床單，把布條揉進耳朵里。

可能是心理因素，她覺得好受不少，隨后又將自己裹進被子里，與外界隔絕。

門板響了好一會兒，最終歸為平靜，孫虹也在驚懼之中沉沉睡去。

“嘭！”“嘭！”

不知睡了多久，門外傳來巨大的響動，她再次被驚醒。

“嘩啦！”

待她掀開被子，臥室的木門已經被男人撞開，門把掉在地上，接口處滿是裂紋。

“指尖冰涼~~在陰影中蔓延~在你的世界~觸不到溫暖~~”

男人將折成兩半的掃帚扔在地上，雙手鮮血淋漓，但他毫無所覺，只是微笑著撲過來，將孫虹死死按在床上。

“放開我！老公！老公！！你醒醒啊！”

孫虹拼命掙扎，淚水奪眶而出。

可男人力氣實在太大，一番掙扎無果后，她自己都有些詫異，為什么力量如此懸殊，他平日里卻連句重話都不敢跟自己說？

男人就這樣微笑地注視她，臉頰貼近，喘動的呼吸全部噴在了女人臉上。

“讓我融入你~~像從未分別~~”

孫虹似乎理解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放棄了掙扎，只是定定地看著男人。

自己好像許久未這樣關注他了，鬢角多了好多白頭發，臉上的皺紋也變多了……再回憶一下，就連他現在掛著的笑容，都許久未見了。

“老公……”

她聲音軟下來，眼角再次泛起淚花，“對不起啊。”

將視線移動到男人的手上，還有幾根木刺扎在上面，隨著男人用力而汩汩地冒著鮮血。

女人只感覺心突然一抽，“疼嗎？”

她輕聲詢問，淚水再次流出。

男人的歌聲一頓，但很快再次流暢起來，吐字愈發清晰。

“你攥的我好疼啊，老公。”

“我感覺，腦子……有點迷糊了，我們……要變成一樣了嗎？”

女人眼神迷離，但往日的厭棄情緒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溫柔，心疼，與一絲絲地……慶幸？

歌聲戛然而止，男人額頭上滾落冷汗，他的笑容變得扭曲起來。

“濤……”

女人似乎也發覺到了不對勁，囁嚅著呼喊他的名字。

男人松開她，抱著自己的頭，狠狠地朝墻上撞去，連撞兩次，被鮮血徹底染紅。

女人從后面死死拉住他，“不要，老公，你別……”

男人猛地掙脫開懷抱，鮮血淋漓的臉上滿是淚痕，他似乎很痛苦，但嘴角仍止不住地上揚，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音節。

“像……從……未……分……別……”

很快，他的顫動停止，痛苦完全被癡傻的笑容取代。

他似乎有了全新的目標，就這樣奔跑出去。

“老公！你去哪？！”

孫虹想追上去，卻感覺身體無力，短時間內多次經歷了情緒上的大起大落，讓她此時有些虛脫。

男人打開門，往下沖去，樓道里一時間滿是腳步聲。

孫虹走到窗戶邊上，發現小區里，街道上，越來越多的人涌出，凝成了巨大的人流。

他們整齊劃一，快速地跑動，像是被人用絲線操控的傀儡。

一輛越野如離弦之箭般從南邊街道疾馳而來，街上的人群宛如被激怒的蜂群，瘋狂地朝著越野車圍追堵截過去。

但詭異的是，無論人群如何密集，只要靠近那輛越野，就會往后倒去，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推開。

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摩西分海’的神話，那車輛正是有此能力，才得以暢通無阻地穿梭在“人潮”之中。

隨著越野消失在視野盡頭，追逐的人群也漸漸停下，在這場短暫的騷動后，他們又恢復了漫無目的的游蕩狀態，歌聲重新回到這個小區內。

孫虹的心微微一沉，她快速尋找男人的身影，這才發現，正是男人‘引領’著部分人潮回到小區。

只不過他這次停在樓底，歌聲也變得洪亮而清澈，即使隔著六層樓高，孫虹都能聽到那跳動的音符。

周圍的市民都簇擁在他身旁，似乎在迎接‘王’的誕生。

他再也回不來了……

腦海中倏地出現這個想法，孫虹都被自己嚇了一跳，又莫名地感到悲傷。

肚子咕咕作響，提醒她已經很久沒有進食。

抱著一絲希冀，她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穿上拖鞋就跑下樓。

樓道里空蕩蕩的，只有遠處的歌聲回蕩進來。

踏出樓道的瞬間，希望散去，男人不在樓底，倒不如說，越來越遠了。

她走進旁邊超市，看著歪倒的貨架，有些麻木地挑選起食物來。

餅干、面包，又拿些蔬菜跟方便面，視線掃到角落地巧克力棒，鼻子又微地一酸。

那是他之前最愛吃的零食……

但她對可可粉過敏，看他吃又總是饞，所以不準他在自己面前吃……

不再猶豫，拿起這盒巧克力棒，拿著這大袋物資跑回家里，反鎖上門，孫虹才長出口氣，這才感到后怕。

歌聲再度響起，孫虹好奇地張望，發現那道身影又帶領著諸多簇擁者走到樓下。

這番來回，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嗎？

或者是專門為某個人，拉出空間？

冰冷的心再次泛起一絲溫暖，雖然這更可能是個巧合，但她寧愿這么想。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歌聲漸漸變得稀疏，最后，突兀地停止了。

整座城市都因此陷入了沉默。

外面的所有人都停止了游蕩。

他們似乎得到了統一的指令，齊刷刷轉過身，面朝北方，邁開僵硬的步伐。

隨著他們的移動，周圍區域又有不少人群匯入其中，隊伍逐漸壯大，乃至形成了一道洪流。

手機再次傳來廣播聲，“請所有幸存者注意。經全力清障，北面市區現已設立臨時安全區。”

“請在確保周邊環境安全后，前往北區集合。如所處位置存在安全隱患，請立即前往就近最高建筑物暫避。”

“重復，北面安全區已就緒，如無安全隱患，請所有幸存者盡快撤離至指定地點。”

孫虹沒有注意這條廣播，只是癡癡地看著那背影。

沒有絲毫生機，行走動作已經完全僵硬地背影。

她捂住嘴，想壓住內心翻涌的情緒，淚水卻模糊了視線。